一例初四女學生考試焦慮的諮詢報告

07-10

董岩，1963年生，遼寧省鞍山市人，國家二級心理諮詢師；機械工程師；國家學校心理健康輔導員。中國心理衛生協會會員, 鞍山市心理諮詢師協會會員。是所在城市由市共青團舉辦的「12355心理諮詢熱線」的心理諮詢師。經常為中、小學師生或家長做心理健康講座。曾同榮獲「2009年度全國優秀心理學工作者提名獎」稱號。郵箱：dongyan1963 @ sohu.com 一、問題的提出考試焦慮是在應試情境刺激下，受個人的認知、評價能力、性格特症等影響，而產生的以對考試成敗的擔憂和情緒緊張為主要特徵的心理反應狀態。在我接觸的個案中，考試焦慮佔百分之六十以上。它讓許多學生，情緒波動、學習成績下降、身心受損，影響升學，家長和學生困苦不堪，抱憾終身。作為省重點高中生的我當年高考時，就因考試焦慮沒能考上理想的大學。所以我深知孩子和家長的苦衷，非常想幫助這些孩子。幸運的是我於2006年10月在遼師大，參加了我國著名心理學家、遼師大金洪源教授主講的「元認知技術干預學習班」。將金洪源教授的「潛意識條件性情緒反射理論」運用到了諮詢中，效果顯著。我接觸到的學生考試焦慮不外乎這三種情況：考前的過度焦慮；考場上的過敏性緊張；應試期間的強迫性分心。一般考生有一種或兩種上述的情況，下面舉一個三況俱全的案例，來闡述我對考試焦慮的諮詢過程。二、來訪者的基本情況1、來訪者基本情況：媛媛（化名）一個皮膚白皙、身材高挑的漂亮初四女學生。原來在學校大榜前三名，正備考我市唯一的省級重點高中。初四開學初，由於跟班主任（數學老師）發生衝突，情緒低落，一上數學課和數學考試前就出現胃疼，並蔓延到一旦緊張就疼、食慾不佳；在考試中出冷汗、手腿發抖等生理反應；在答題時，一拿起卷子就心慌，急忙要把題答完，不會的題始終放不下；對考場的環境變化十分敏感。後來遷延到所有科目的考試都如此，因此，學習成績急劇降至大榜二十多名。出現哭泣；跟家長大喊大叫、摔東西等易激惹現象，開始懷疑自己的能力。家長著急就看西醫，做胃鏡檢查（未見異常）、打針吃藥，效果也不明顯；又找經驗豐富的老中醫看，診斷為情緒影響所致，開中藥調理並勸其找心理醫生解決根本問題。她們就找到了我。我診斷為：考試焦慮。2、來訪者父母情況：媛媛的母親經商，不願吃虧，為人熱情，爭強好勝。其姐姐常炫耀她孩子考上了北大。所以她痛下決心：也讓女兒考上清華或北大。從小學到初三，媛媛在她的設計模式下，都一帆風順地走來。為媛媛的學習，她真可謂要星星，都能心甘情願地打火箭去月球。但這考試焦慮，弄得她不知所措了。媛媛的父親頭腦非常聰明、在外地工作，因偏科沒考上大學。三、來訪者考試焦慮的癥狀及排序（一）考試前的過度焦慮1、考試前幾天，數學老師宣布考試時；（一看見數學老師心裡就一沉，心煩。一聽要考試，心裡就更不舒服了）。一個潛意識條件性情緒反射⑴開始形成。2、複習時，一想到考試；(心一沉，心跳加快；有時胃疼，複習不下去了) 一個錯誤的程序性知識⑵，在她的潛意識中自動運行。3、考試前一天晚上入睡前，一想到明天要考試；（著急、心想趕緊看書，再看一遍。）⑶4、考試的當天吃早飯時；（特別在乎父母的態度。他們不提祝福的話，自己提。胃疼，有時候嘔吐） 5、看見學校大門，直奔教學樓。上樓、走過走廊、看見考場；（急急忙忙地跑進去）（二）考場上的過敏性緊張6、進考場，放好東西，等待老師進來；(心跳加速、手心兒出冷汗)7、考試預備鈴響起，老師走進來，宣布考場紀律，髮捲的鈴聲響起；（心慌、手和腿發抖）（三）考場上應試期間的強迫性分心8、一拿起捲紙，開始答題；（一答題，心裡就像有個小人在催我說：快！快！要不就答不完了，心開始慌了。）⑷9、解完一道題，還總覺得放心不下、怕不對；（著急）⑸10、遇到一道題不會又放不下（心想：我因聰明、理科好，一直是同學們的標杆，絕對不允許自己有不會答的題，難題就應該會；否則，面子上過不去，被別人說居功高自傲。） ⑹11、一聽到別人翻捲紙的聲音；（著急、緊張，心想：我被別人拉下了、趕緊答。）⑺12、看到別人交卷子，自己沒答完，更著急了，會的題也不回答了。（趕緊答啊，否則就交不了卷子了）⑻ 四、從來訪者考試焦慮的產生原因對其形成的心理機制，進行診斷性假設分析（一）、來訪者產生考試焦慮的內部原因我用現代認知心理學的認知學習理論，從認知、情緒和意識與潛意識這三個方面，來分析媛媛產生考試焦慮的心理結構：1、知識因素：根據認知心理學的知識分類理論，將知識分為：陳述性知識、程序性知識和策略性知識①。首先，是陳述性知識(描述某事物是什麼或怎麼樣的事實知識)的缺陷媛媛對像期中和期末的「效果考試」，缺乏正確的自我認識；對像中考這樣的「資格考試」，缺乏應試技巧；更沒客觀分析考試結果；在學習遇到難題時，沒有對所學知識和已知條件進行合理的表徵，而出現學習效率低、成績停滯不前的「高原現象」時，就開始懷疑自己的學習能力、進行消極評價，對考試過分擔心，形成了媛媛一考試就出現的高焦慮狀態。其次，錯誤的程序性知識(關於「怎麼辦」的操作程序知識)，在媛媛的潛意識裡自動運行我們從上文可以看出：在考試前後，共有八個錯誤的程序性知識，一遇到刺激情境，就自動地出現在媛媛的潛意識裡。它們經過多次的提取，形成了優勢興奮，替代了解決問題的正確程序性知識。造成她在考試解題時的思維障礙。如出現：暫時遺忘、思維混亂、思維遲鈍等，嚴重影響了她的臨場發揮，成績下降、產生高焦慮的過敏情緒。再則，是策略性知識(專門用來調控、指導、解決個體大腦內部的記憶、思維等學習活動「怎麼辦」的知識)的缺失媛媛因克服困難的意志力不夠，所以在應試期間遇到難題時，沒有足夠的信心，去對待挫折，只會心煩。缺乏相應的策略性知識，勢必造成情緒波動。2、情緒在初診接待時，我給媛媛做了EPQ《艾森克個性測驗》。各項標準分為：P（精神質）= 60, E（內外向）= 75, N（神經質）= 50, L（掩飾程度）= 55。期中：E的分值竟然達到了75分，這說明她中樞神經的興奮性很強、情緒反應過度，是具有典型外向性的膽汁質氣質類型。因此她對師生關係十分敏感，所以在數學老師一次錯誤地批評她時，就會對老師產生反感、一看她就出現：心一沉、頭疼等生理反應；心情煩躁；注意力不集中；一做數學題就興奮不起來、情緒低迷，繼而自責、失望，進行消極的自我評價。產生了師生衝突。開始是在數學考試中出現考試焦慮，而後泛化到考所有的科目。學習成績嚴重下降。不知不覺地將一個消極的情緒同考試這個情境，形成了潛意識條件性的情緒反射。焦慮反應加重，情緒再次低落，考試焦慮再次產生了。3、意識與潛意識金洪源教授在他的《學習行為障礙的診斷與輔導》第109 頁里闡述道：「潛意識條件性情緒反射」是一種在條件反射形成和發生過程中，本人未曾意識到的或本人的意識不容易控制的情緒反射。……（進一步說）: 是與本人的主觀意識、理智、願望或思維相矛盾的情緒行為。因此，媛媛怎麼用自己的意志力，去抗爭這種焦慮情緒的條件反射也無濟於事。（二）來訪者產生考試焦慮的外部因素因為母親給媛媛制定的目標太高，因此她學習動機中的『自我提高內驅力』很高。就想通過考出好成績，來證明自己在班級的地位和自身價值，達到母親的期望值，勢必造成欲速則不達。越這樣越著急，她哭著對我說：「哪怕有一次考好都行啊！」產生了高焦慮。（三）來訪者產生考試焦慮所形成的心理機制的診斷性假設分析從金洪源教授提出的知識心理結構圖中我們看出：媛媛之所以產生考試焦慮，是在其內、外部因素的影響下，有8個錯誤的陳述性知識、程序性知識和策略性知識，在她的頭腦中在表徵和運行。每當媛媛面對考試的情境時，在她大腦中還沒來得及提取元認知對自己進行監控時，那三種錯誤的知識就被優先提取、自動運行和加工，正確的程序性知識提取受阻。經過多次的循環往複，它們形成了優勢興奮，使她的思維抑制，該會的題，答不上來，成績下降。媛媛非常著急和沮喪，剛開始沒有察覺到，但即使後來察覺到了，她想用自己的意志力去抗拒，而這些在意識層面里的策略性知識，是不能阻止在潛意識裡自動運行的錯誤程序性知識的。這對於自尊心和上進心較強、敏感又愛焦慮、特在意別人的評價的媛媛來說，定會自責、產生消極評價。就想通過提高成績，來證明自己。越想這樣，則欲速則不達，再次痛苦、自責、產生焦慮情緒。而這種焦慮情緒與學習情境不知不覺地建立了一種以消極情緒為主的——潛意識條件性情緒反射。即S-E-R。這是金洪源教授，一個著名的關於以情緒反應為主的潛意識條件性反射公式。（期中：S——刺激；R——行為為反應；而對R發生的過程中的情緒評價反應或情緒體驗用E表示）。在媛媛的頭腦中，存在多個錯誤的S-E-R 。有一個與考試有關的刺激S，就對應產生一個高焦慮的情緒反應E，隨之會產生一個R。這些消極的潛意識條件性情緒，又反作用於意識和潛意識狀態下程序性知識的運行。形成了在那種狀態下的思維與行為，如：思維抑制、思維遲鈍；記憶力差、注意力不集中、出現考場上的強迫性分心等狀態和軀體化。媛媛又開始消極情緒的條件反射，從此，她進入了一種不斷擴大、非良性的循環系統之中。這種條件性情緒在學習這個複雜的循環系統中，不斷地被放大，最後造成了一種惡性循環。形成了今天的媛媛考試焦慮。五臨床技術與實施金洪源教授的潛意識行為觀②闡述道：「一個人產生的（積極或消極）潛意識行為，取決於人的情緒狀態和程序性知識不斷運行形成的優勢興奮與條件化」。那麼，我把控制情緒作為解決媛媛考試焦慮問題的槓桿解，正確的程序性知識形成優勢興奮作為槓桿點，就可以讓媛媛一遇到考試情境時，確保積極的情緒在潛意識裡自動運行，讓正確的程序性知識被優先提取並達到優勢興奮，產生正常的應試反應。就能解決媛媛的考試焦慮問題。（一）、認知干預的設計和實施1、調整認知 ⑴、首先，讓媛媛接納自己目前的學習成績、能力、特長、神經類型、性格等，正視現實；其次，正確對待父母的評價和期望值，將過高的學習動機中的『自我提高內驅力』調到中等水平；再則，制定合理可行的、踮起腳就能夠得著的目標，並分解。近期目標——穩定情緒，在近期考試中，各科提高5—10分即可；中期目標——考上我市唯一的省重點高中；長遠目標——考上理想而切合實際的大學。⑵、媛媛天資聰穎。我用《瑞文標準推力測驗》測其智商IQ = 140。從小學至初四，學習成績一直在班級和學校名列前茅，是各種競賽的佼佼者；她也認為自己學習好是腦袋聰明，這也是她產生考試焦慮現象的主要原因。我就用知識智力觀，告訴她智力主要是由知識決定的，得儲備知識。2、改變認知結構我同媛媛一道將其考試焦慮的癥狀一一找出來，共找出12項.（詳見『三』）並按照由輕到重排序，同時糾正錯誤的三種知識，分析形成考試焦慮的心理機制。讓她明白產生考試焦慮，是由於她的過敏性情緒與那12項刺激情境建立了潛意識條件性情緒反射；這些高焦慮情緒阻礙了正常思維的運行，繼而出現軀體化，又產生過敏性情緒。3、建立積極的心理結構肯定她的優點、尋找過去成功的經歷；讚揚學習上取得的成績同時和她一起憧憬未來的理想目標，激活她頭腦中那些積極性的知識，重塑積極的心理結構。（二）、臨床暗示技術的設計與實施　我採用了肌肉的漸進式放鬆與情感先行組織者技術相結合的方法，對媛媛進行臨床干預。首先讓媛媛懂得情感先行組織者技術③的原理是：通過放鬆，利用暗示、想像等技術，在調動她所有的積極因素情況下，用一種新的、積極的情緒去替換、覆蓋原先頭腦中消極的焦慮情緒，重新建立一種正確的S-E-R 自動條件反射的神經聯繫。使它一遇到考試情境時，就被優先提取、自動運行、產生一種愉快的情緒，在媛媛的潛意識中自動運行並形成優勢興奮，形成新的潛意識條件性情緒反射，將她帶入一個良性的學習循環系統之中。其次，給她講解情感先行組織者技術應用的成功案例。經過2次臨床訓練後對其敏感的12個場景都進行了系統脫敏。最後又做了一次中考的模擬現場演練，均順利進行。在她的頭腦中，已經建立起一種新的、積極的潛意識條件性情緒反射。（三）、其他輔助技術的設計與實施1、教媛媛一些小的放放鬆方法，如：橘子、岩石想像法；右手握拳法等來調節緊張的情緒。2、要學會將自己的焦慮情緒和自己本身分開。學會站在情緒之外，審視、觀察和控制自己的情緒。當焦慮情緒來臨時，對自己說一聲：「哦，它來了」。做到「一念放下！」六、取的臨床效果與分析1、經過三次認知調整、兩次放鬆訓練，媛媛的心境基本恢復了正常，焦慮情緒得到了緩解，軀體癥狀基本消失，在學習時能夠靜下心來，注意力集中，順利地實現了近期目標。最讓媛媛感到驚奇的是：在第一次放鬆訓練後，她的胃痛就好了，她和媽媽高興極了！這更堅定了她繼續做諮詢的信心。這再一次驗證了金洪源教授的元認知干預技術的高效性和快捷性。 2、在中考那幾天，由於客觀原因，造成了在一星期內我市全體考生三次重考。很多平時學得好的學生因為這次人為的干擾，紛紛落馬，痛失進入理想學校的機會，造成終身遺憾。媛媛開始有些小波動，我那幾天一直在考場外對她母親進行心理疏導，採取用應急措施，讓她的平和心態去感染和安撫媛媛。很快媛媛接受了現實，沒有出現很大的情緒波動，仍能正常發揮，以平常心去迎接了這次不平常的考試。終於經得住了這場特殊的百年不遇的考驗，順利地度過了這場應激，最終如願以償地考上了我市唯一的省級重點高中，而且還考進了實驗班。七、問題與討論 1、這個案例是我在2008年4月末做的，歷時一個半月。今天之所以拿出來跟大家分享，我認為這是我從2006年開始跟金洪源教授學習元認知技術至今，所做的一個非常典型、全面、棘手、下的功夫也最多和比較成功的案例。當時距中考不到兩個月，媛媛母女是在萬般無奈和試試看的情況下找到的我。她們每次都是利用中午休息時間打車來諮詢。我深感責任重，任務難。好在我們雙方都是背水一戰，咨訪關係，配合度和信任度都非常好，這也為諮詢的順利進行提供了有力的保證。尤其是在第一次放鬆訓練後，她的胃就不疼了，取得了立竿見影的效果，她對我和心理諮詢更加深信不疑了。因此，我認為：做好第一次放鬆訓練，至關重要。這不僅關係到整個諮詢的成敗與否，更關係到學生們對心理諮詢乃至我們心理諮詢師的理解度和認同度。所以我們要做好充足的案頭準備工作，用足情感先行組織者策略，尤其是那些成功案例的暗示作用尤為重要。 2、在做放鬆訓練前，要選來訪者喜歡的背景音樂，否則，一定要弄清不喜歡的原因。在放鬆的過程中，要及時地觀察來訪者的情緒和面目表情的變化，並及時處理，不容忽視。媛媛在第一次放鬆訓練，做到風景想像來到大草原(做前我問過，她有些牽強，我沒太在意）不一會兒，我就見她的眉頭一皺，但很快就平靜了。事後我問她為什麼，她說：「我在草原上看見了有兩個黑影走近我，近處一看，其中有一條蛇爬上我身，突然又嘩地下來了。我原來怕蛇，所以我不太喜歡草原。」因此，第二次放鬆時，選了她喜愛的大海做背景音樂。我對媛媛解釋到：「那兩個黑影分別代表你的焦慮和恐懼情緒。那條蛇象徵著你的焦慮情緒，你已經擺脫了它。」我馬上後暗示到：「你不會再產生高焦慮了。你害怕了嗎？」她答道：「開始有一點，後來它下來時，就不怕了，這要在平時，我得被嚇死！」我繼續繼解說：「這是因為積極的情緒優勢興奮，在你那些恐懼和消極的焦慮情緒還沒來得及提取和興奮時，就被優勢興奮的積極情緒所替換和覆蓋了，所以你會內心平靜、不害怕。孩子，你已經成功地擺脫了焦慮與恐懼！祝賀你！」。而擺脫媛媛的恐懼又是意外收穫。這次放鬆訓練雖然成功，但還存在許多風險。如果當時放鬆不是很深，積極的情緒就不一定能優勢興奮、去替換和覆蓋突然出現的焦慮與恐懼，而導致放鬆訓練失敗。這讓我記住了——以後一定要多問個為什麼。 3、媛媛在做《艾森克個性測驗》EPQ量表時，精神質標準分P= 60, 這說明她的中樞神經的興奮性很強，具有典型外向性性格。她的高級神經活動，如果在不利的因素影響下，會向病理方面發展，精神質有轉化為精神病的可能。所以媛媛在中考後，必須過系統的心理調試，以免上述病變出現。我跟其母親說過，她母親說：考試以後來調試。 4、要對來訪者的心理結構，在整體上進行診斷和技術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