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片刻的文章《活著就是夢境》,作者:兔草
這個時代又開始流行短故事了,從某個黑夜降臨時開始,那些短小精悍的靈魂又復活了。
論拉美短篇小說,胡里奧科塔薩爾必是繞不過的神邸。許多年前,當科塔薩爾第一次捧著書稿去面見博爾赫斯時,博氏一定是從這個年輕人身上嗅到了同類的氣息。拉美文學擁有共同的母系語言——爆炸的文法,完全不同以往的魔幻氣質,正是在這樣的培養皿下,誕生了科塔薩爾這樣的作家,他玩弄技巧像剝雞蛋那麼簡單。
所以,有評論說,科塔薩爾並不曾真正擁有普通讀者,會愛上他的都是評論家和寫小說的,對於普通讀者來說,那種想像、晦澀與虛幻的意向本身就是一道玄而又玄的門檻。但,門檻的存在恰恰是為了篩選真正的死忠追隨者,如你,如我。
科塔薩爾並沒有諸如歐洲青年知識分子那麼炫目的履歷與財富,在很小的時候,他的父親棄家而去,留下了他和他的母親,年少多病的經歷令他纏綿病榻,在這個過程里,唯一的朋友是書籍,那個與眾不同的母親讓他認識了愛倫坡、凡爾納,一朵先知的花在少年的腦子裡綻放開來。
科塔薩爾,堪稱大器晚成,出版第一本小說《動物寓言集》時,他已經37歲了,他想創作一種「前所未有的小說」,為了這個目標,必須反覆修改,字斟句酌,必須刪掉腦海里可能與他人重複的念頭,進入一個全新的創作語境。
事實上,他也確實完成了許多前所未有的「短篇小說」,安東尼奧尼的《放大》便是改編自科塔薩爾的《魔鬼涎》,先鋒電影從小說結構中汲取了新的養分,這便是文學並未真正沒落的證據,要取悅如今的讀者並不難,過去的那輪小說技巧可以反覆利用,過去偉大的作家也都待在書柜上供人抄襲,但真正偉大的作家手持利斧,不誇張的說,愛抽煙的科塔薩爾和他的「精神導師」博爾赫斯,包括馬爾克斯等等一眾拉美作家一樣,都擁有不顧一切的勇氣。
有人評價魔幻主義要不得,因為現實主義還沒有死,近幾年,現實主義大有捲土重來,勢如破竹之勢,諾獎更是頒給了非虛構作家,人們說魔幻主義是一種天才的把戲,只有少數智者才能玩轉,除非你博學如博爾赫斯,智慧如卡爾維諾,磅礴如馬爾克斯,否則不要沾惹那種高難度的東西,但我相信,依舊有人前赴後繼,試圖玩出新的花樣。
幸好還有這麼有趣的短篇小說,現實才不顯得那麼寡淡,做夢有了意義。
《公園序幕》擁有「莫比烏斯環」式的故事結構,精巧,緊湊,讀到結尾讓人產生恍然大悟的感覺,這顯然是一個高深莫測的小把戲,而在《暗門》一文中,住在旅館裡的「我」不斷追索隔壁出現的怪音,卻至始至終沒有找到結果。科塔薩爾的意識流永遠穩固在一個局裡,擺幅不會過長,故事永遠是完整的故事。全篇讓我最感同身受的便是《一朵黃花》,無數次,我們構想過這個情節——前世、未來,宿命論,而科塔薩爾豐富了整個夢境,在細節不斷的有力撞擊中,我們遇見了虛無。
當然,也有許多簡練而閃閃發光的小句子讓人著迷,譬如「冷天總是特別麻煩。在夏天,世界觸手可及,人也親密直接。」亦或「他覺得他似乎是最終撞見了現實。他對現實驚鴻一瞥,卻以為那是假象,其實那才是真切的,是他現在已經看不到的真實。」
據說波拉尼奧曾評價市場對科薩塔爾作品的過譽,但我仍舊相信,某些作家與某些讀者之間連著一條臍帶,我們來這個世上,不過是找到那些自己曾存在過的蛛絲馬跡,即使那是夢境。
兔草,前4A文案,獨立書評人。碼點小字,混口飯吃。新浪微博:@團二咩咩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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