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開的櫻花

□陳登岳

櫻花開放時節到日本旅遊，這是多數人的選擇。儘管櫻花於中國人已經並不陌生，好多地方都以櫻花著稱。然而櫻花是日本的國花，日本人培育了許多獨特的品種，櫻花和「瑞雪靈峰」的富士山一樣，成為了日本的象徵，這是吸引遊客的地方。中學時代我讀過冰心老人的《櫻花贊》，纖細柔美的文風好像是一根絲線，從頭到尾把櫻花串在一起，讀完感到日本櫻花在心頭爛漫讓人怦然心動，恨不得馬上徘徊在盛開的櫻花樹下。

今年春天終於踏上了東瀛的土地，到東京的第一天，我便感到春寒料峭，在旅行團既定的行程里能看到櫻花嗎？我們下榻的酒店，每天在大堂用日文報告櫻花訊息，我欣喜地看到「櫻花盛開」的佳訊，心裡真是美不勝收。

我們從下榻的水戶市乘坐大巴向東京賓士，一路上可以看到一些零星的櫻花，生長在路邊，生長在院落中，櫻花終於給我們帶來了春天的氣息！此時的櫻花，雖然不是如火如荼燦如雲霞，但點綴著「春城無處不飛花」，一派綺麗風光。

記得魯迅先生寫的《藤野先生》，「上野的櫻花爛漫的時節，望去卻也像緋紅的輕雲」。可見東京的上野公園是賞櫻的佳地，上野公園我從日語教科書里早已讀過無數次，上野公園是日本最大的公園，園內有多處名勝古迹，並建有博物館、國立西洋美術館、東京都美術館及上野動物園等等。作為賞櫻最有名的便是櫻花大道，這裡有1300多株的櫻花，完全盛開時，不僅像「緋紅的輕雲」，更是如火如荼。

上野公園裡遊客熙熙攘攘，但沒有看到人山人海，更沒有人用野外地毯和塑料布在櫻花樹下圈地佔地，這一切告訴我們，現在還沒到櫻花鼎盛的時候，我心中飄過一絲惆悵。在靠近東京都美術館的一邊，已經有十幾株櫻花綻放得花團錦簇，薄薄的陽光斜射在翩翩靜美的粉紅和素白花瓣之中，樹上沒有一片樹葉，花瓣織成一張密集的櫻花幕簾。此時我還是感到欣喜，畢竟沒有白來。

櫻花的花期較短，僅有4-10天的壽命，如果我們觀賞單朵單株的櫻花，你會感到並無奇特之處，也不會引起感情的共鳴，但當千百株櫻花樹簇擁聚集在一起，競相綻放的時候，就會感受到遮天罩地的氣勢，給予心靈巨大的衝擊力。我們在櫻花大道漫步，兩邊的櫻花早已含苞待放，花蕾呈半張形勢，如果來一場春雨或是兩天的春陽，估計櫻花便像孔雀開屏一樣毫不遲疑地向遊人展現她的姿容。我們再仔細觀察櫻花，半張的花瓣都是下垂的，柔弱的花托好像無力撐起她的花蕾，半張的花瓣像是下垂的長裙。我們在欣賞櫻花，就好像在觀賞翩翩起舞美女的綽約風姿，翩躚含情，彷彿嫣然含笑，又好像倚風起舞。

電視台的工作人員已經做好準備，在櫻花大道上架起了攝像機，準備了燈光，要將櫻花綻放的那一刻收入鏡頭。

我想起李商隱的「何處哀箏隨急管，櫻花永巷垂楊岸」。櫻花，雖然是日本的國花，但根在中國。看到櫻花，人們會情不自禁地去懷想遣唐使的驛道，去看櫻花，如同看盛唐的佳人。一衣帶水的中日兩國人民，早在一千多年前，櫻花已成為我們友誼的紐帶。走著，想著，聊著，還輕輕吐納著這沁人心脾的新鮮空氣，感覺心情舒朗，思緒也格外芬芳。

遠處一群小學生排隊走過來，四五十人大約是一個班吧，隊伍很整齊，奇怪的是沒有看到老師，他們大概是到公園上實物課的。隊伍走近了，裡面有幾個小學生髮現我們是來自中國的遊客，他們爭相用中國話問候我們：你好！你好！稚嫩的聲音發音標準。我不由得用日語大聲向他們招呼：同學們大家好！這也許是日本老師最常用的問候語，這群小學生竟然異口同聲：你好！他們紅撲撲的笑臉頃刻都轉向我，我心中突然冒出崔護的詩「人面桃花相映紅」，不，此時此刻應該說李商隱的詩「櫻花爛漫幾多時？柳綠桃紅兩未知」。天真無邪的笑臉，心凈如赤子，多麼可愛的孩子！他們好似綻放的櫻花！給我帶來一陣春風，好像是一抹和煦的陽光把溫暖撒在我的心頭，莫名的惆悵隨春風消融，沉寂中凝望遠方，一團團一簇簇一樹樹的櫻花早已顯出勃勃生機。我們雖然沒有在櫻花鼎盛開放時到來，但已經領略了生命的綻放過程。當櫻花盛放的時候，爭妍鬥豔豈不也像一群天真無邪的孩子嬉戲在陽光下？

姍姍來遲的春風穿透雲層，給我們帶來青春的氣息。櫻花的花信，讓我們體會到人生短暫，我們活著就要像櫻花一樣燦爛，讓她無愧於此生的瀟洒；即使離去，也要像櫻花一樣落英繽紛無牽無掛。「一切有情，都無掛礙」，前些日子偶爾看到詩僧蘇曼殊的這句話，我想到，這些日本孩子能否像遲開的櫻花，將來為我們中日兩國人民傳遞友誼的訊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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