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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短 情難長

一生短 情難長

提到莫奈,大家可能想到他是「印象派」的靈魂人物,創作出很多讓人眼花繚亂的睡蓮、乾草垛和使他聲名大噪的日出系列。

乾草垛

睡蓮

可我們今天要介紹的是他另一個身份。

莫奈在美術史上的功績自然是不必多說。首先,他確立了一種新的繪畫技法——色彩分割法

下面這幅畫是莫奈與雷諾阿在巴黎郊區的一處名叫拉·格勒魯依葉的沐浴勝地創作的畫,從這當中,我們可以發現色彩分割法的端倪。

青蛙塘

在印象派誕生前,西方繪畫講究的就是反覆修飾直到看不到筆痕,而印象派的誕生彷彿就是在向傳統挑戰,沒有反覆修飾,而是將筆痕直接留在畫布上。

嗯,這很「印象風」。

而色彩分割的另一個關鍵點就是:不調和顏料,直接使用從顏料管中擠出來的顏色作畫。利用沒經過調和的顏色反射出的光在人們視覺中產生的「視覺混合」,(調什麼調,直接往上懟就對了。)就像現如今的四色印刷(CMYK)一樣,同樣兩者都是明度問題,印象派秉持著明亮才是王道的原則,越是多種顏料混合,顏色上就越是渾濁。

在大眾眼光里,畫家大抵特立獨行,不食人間煙火。比如割耳朵的梵高和拋妻棄子跑到塔希提與土著同居的高更。那我們言歸正傳,聊一個畫家中的例外——莫奈。他的愛情,不似他筆下色彩那樣斑駁陸離。他的愛情,浪漫而又現實,苦樂參半,令後人可歌可泣。

望君一眼定終身

1865年,莫奈25歲,卡米爾18歲,那時莫奈正為下一個作品尋找模特。然而緣分來了擋不住,兩人邂逅在塞納河畔,在喝左岸咖啡的時候莫奈就被卡米爾身上的獨特氣質深深吸引,順理成章就成為了畫中的模特。這一畫就是莫奈的14年,卡米爾的一生。

交往初期的卡米爾給莫奈帶來了無盡的創作靈感。在1866年,莫奈將穿著新款時裝的卡米爾,站在漆黑一片、空無一物的房間里的狀態捕捉,創作了《綠衣女人》這幅使自己在沙龍得到認可和讚譽的作品。也正是這幅作品,使莫奈初嘗成名的滋味。

綠衣女人

隨後,莫奈創作了一幅大型群像《花園裡的女人們》,他讓卡米爾一人分飾三角。儘管畫面中人物的動作略顯僵硬,但莫奈將照射在身上的自然光觀察的細緻入微,人們都對他在裙子上的藍色陰影表示質疑的時候,莫奈不以為然地回答:並非如此!陽光下的陰影就是藍色的。

是啊,在愛的人面前,就連她的影子都散發著色彩斑斕的光。

花園的女人

阿讓特伊的歡樂時光

儘管莫奈也不過是中產階級出身的兒子,身份不見得有多高貴,然而他的家人並不接受這位模特兒,為了表示對這段感情的反抗,莫奈的老父親一度切斷了莫奈的經濟來源。屋漏偏逢連夜雨,莫奈費盡心力創作的《花園裡的女人們》也沒有被官方沙龍接納,他瞬間遭受到了經濟窘迫事業挫折的雙重夾擊。

但好在卡米爾一直陪伴著他,並為他生了一個孩子讓·莫奈。

婚後的莫奈家在1871年搬到了巴黎近郊阿讓特伊小鎮,在這裡住了7年。

我個人非常喜歡莫奈這個時期的作品。雖然是個大齡窮光蛋,但有一幫志同道合的好兄弟一起搞藝術的創新運動,家庭方面也是其樂融融,生活的有滋有味,他在繁花錦簇的花園裡幸福的作畫:乖巧惹人疼愛的兒子,陽光下盛裝的女人,以及春風吹過的罌粟花叢。

或許對莫奈來說,這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光了吧。

表現自己的時代是每個藝術家的宿命,莫奈也不例外,雖然他一開始就是外光作畫,但從某種意義來說,阿讓特伊才真正開啟了他作為印象主義旗幟的大幕。

《阿讓特伊的罌粟花田》

《莫奈兒子騎在心愛的小馬上》

莫奈一定很愛他的妻子吧?

這一點不可否認,1875的夏天莫奈完成兩幅純粹的人物肖像畫:《撐陽傘的女人》和《穿和服的卡米爾》。

這幅《撐陽傘的女人》應該是莫奈所有以卡米爾作為模特兒最廣為人知的一幅。莫奈採用仰視的角度來表現自己的妻兒,卡米爾半側著身子,裙擺的褶皺因為她的轉動也在旋轉。

光與影正是依託於這兩個人物跳躍穿梭在人們眼帘中的。卡米爾身後的天空如同水一般透明多變,彷彿一指就可以戳破。

《撐洋傘的女人》

而這幅具有濃郁日本浮世繪風格的肖像,莫奈又再一次解鎖了秀恩愛的新技能——把妻子打扮成具有民族特色的日本女人:卡米爾嬌艷迷人充滿朝氣的臉龐,面帶著笑,看著自己心愛的人,一邊擺出最動人的姿態,一邊在說著:卡哇伊內~

《穿和服的卡米爾》

早在很早以前,畫家們就愛把自己的妻子扮成各種神話形象,倫勃朗就很喜歡讓自己的愛妻扮成花神芙洛拉的樣子。畫出自己心中的最愛,無疑是畫家們保持最好繪畫衝動的表達方式,也正是這種衝動可以把畫家的情感更好的表現在畫布上,讓畫面告訴我們屬於他們的愛情故事。

《花神芙洛拉》

此情可待成追憶

1879年,卡米爾結束了自己32歲的短暫一生。她曾是莫奈的繆斯女神:身著綠衣的低首沉吟,身著和服時的回眸一瞥,以及在陽光下和愛子漫步在鄉間。這些曾經帶給自己的愉悅,如今變成了摯愛生命的終結。

「破曉時我發現自己就在我深愛的妻子身旁,她已然逝去。我緊盯著她的鬢角,觀察著色彩的細微變化,藍色、黃色、灰色,我不明所以,但已入定。一個念頭忽然擊中了我,去畫下這個即將離我而去的人。」

莫奈

《臨終前的卡米爾》

沒有過多的修飾,平鋪直敘的手法,將一個即將失去生命的女人刻畫的讓人心生愛憐

,右側的紅棕色彷彿就像一束溫暖的光從窗外灑進來,帶來希望,可畫中的人確實不在了。他將自己這一生的深情傾注在為阿米爾所畫的肖像當中。

雖然後來莫奈與曾是贊助商的妻子愛麗絲再婚,但更多的是一種責任本身,他把最初最真摯最完整的愛都留給了卡米爾。

1890年,莫奈開始大量繪製「睡蓮」為主題的畫作,或許他不再畫人物是因為,再也沒有誰可以比得了卡米爾。86歲的一代印象派大師,在他的一生里,用心只做了一件事,也用生命愛著一個人。

寫到這裡我不禁老淚縱橫,現如今這種快消的時代,誰不羨慕這種一生短,只夠行一事,愛一人的人生。

在很多情況下,我們都曾為了生計忘記了自己最初想要追尋的光,也曾輾轉反側,影影綽綽,用最快的速度選擇了一段速成的愛情,殊不知消耗的是我們自己。

沒有一見誤終生的悲哀,就沒有純粹執著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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