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詩話】李樹喜：詩林山海經（22）

07-09

李樹喜河北省安平縣人，畢業於北京大學歷史系。高級記者，作家，人才學與歷史學者。中華詩詞學會副會長。光明日報出版社原社長兼總編輯。

詩林山海經（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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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刪詩」了嗎？

中華詩詞有多長的歷史呢？一般認為從《詩經》開始。當然還有「卿雲」、「彈歌」、「擊壤」等，可能早於《詩經》。但作為規模集約，《詩經》是我國第一部詩歌總集，可視為詩歌的源頭。影響也巨大。至於《詩經》的年代。在孔夫子之前已經流行，距今已經2600多年。其中較早的「周頌」應是武王時期的作品，至今應超過3000年了。關於《詩經》，歷代有孔子刪詩之說，又有置疑和反對孔子刪詩之說。孔子刪詩的說法始於司馬遷。《史記·孔子世家》明確說：「古者詩三千餘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可適於禮儀……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左傳·襄公二十九年》即公元前544年記載，吳國的季札到魯國觀禮樂，魯國為季札演唱的詩，其分類和排序與後來的《詩經》相近。那時孔子才7歲，當然無從刪詩。我的見解是，對於之前已大概成型的三千首以上的詩，孔子在其教學過程中整理和編輯過，此為「刪」的本意。「刪」是會意字，從刀從冊。冊是簡冊，把若干竹簡編穿在一起叫「冊」。簡冊的內容有取捨，要用刀，所以從「刀」。孔子創私學，需要一個簡要的版本，自然要對以前有所取捨了。現在的詩經，基本就是孔子教學的版本。孔夫子是歷史上最早的高級編輯，是編輯學的鼻祖。至於孔夫子說的「鄭聲淫」和「思無邪」，後人有的把它理解偏斜了：「淫」，兼有過度和放縱之意，並非等同「淫亂」、「淫蕩」。例如《鄭風·溱洧》：「維士與女，伊其將謔，贈之以勺藥。」青年男女春天聚會，在水岸祝福祈求。在萬紫千紅中穿行，相互調笑，互贈芍藥以定情。如此美好爛漫的樂曲，孔聖人並不排斥，且編入教材。「思無邪」，除了說詩本身「無邪」外，更是教誨弟子正確領會，見到愛情詩篇不要產生邪念! 如此而已，豈有它哉!由此又想到刪與不刪，歷史是公正的，詩河大浪淘沙。那些廣為流傳的是因為有生命力，而平庸的東西難免淘汰。即使像乾隆貴為天子，有萬首詩詞，寫在絹帛，珍藏秘閣，實際無人欣賞，不過是詩的木乃伊而已！

「性情詩人」柳亞子

柳亞子(1887-1958)，愛國革命家、激情詩人，南社創始人之一。柳亞子聰穎早慧，5歲開始讀經史和杜甫詩，8歲習學五七言詩。早年追隨孫中山先生任秘書，為三民主義奔走，最後了成為中國共產黨的摯友。柳亞子坦蕩剛烈，思維獨特。表現為其革命活動和詩詞創作。作為南社領袖、文壇大師，柳亞子視毛澤東、魯迅為知己、詩友。魯迅那首最著名的「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詩，就是專寫給柳亞子的。當年重慶談判時見到毛澤東「沁園春·雪」，柳亞子喜不自禁，大聲歡呼。說「余詞壇跋扈，不自諱其狂，技癢效顰，以視潤之，始遜一籌」。坦承自愧不如，稱讚毛詞是「推翻歷史三千載，自鑄輝煌瑰麗詞」。後亦唱和一首:廿載重逢，一闕新詞，意共雲飄。嘆青梅酒滯，余懷惘惘，黃河流濁，舉世滔滔。鄰笛山陽，伯仁由我，拔劍難平塊壘高。傷心甚，哭無雙國士，絕代妖嬈。才華信美多嬌。看千古詞人共折腰。算黃州太守，猶輸氣概，稼軒居士，只解牢騷。更笑胡兒，納蘭容若，艷想穠情著意雕。君與我，要上天下地，把握今朝。柳詞明顯遜於毛詞，但其對歷史大勢的判斷與見識，令人稱嘆。對於當代詩詞出現新潮，柳先生亦功不可沒。1949年初，柳亞子曾呈七律給毛澤東，因為安排和待遇問題，發了一點牢騷，表示要歸隱到老家分湖去。由此產生了毛澤東答柳亞子「牢騷太盛防腸斷，風物長宜放眼量」的詩句。柳亞子是性情中人，難免有些書生氣，有些自負。而這也是他純真和可愛之處。他的很多見解出人意想，又十分深刻與前瞻。例如1947年，討論中國外交是否「一邊倒」的問題時，柳亞子公開聲明，他雖然一貫「親蘇」，但決不「盲目親蘇」，說「萬一蘇聯有一天改變政策，不以平等待我，當然我們也要反對。」他亦表示不「盲目反美」，說「我們不反對華盛頓、傑克遜、林肯、威爾遜、羅斯福的美國，……我們反對的只是美國的軍閥、政棍、黨痞。」這在當時是很有遠見和難得的。柳亞子於詩書和南明史研究廣有成就，可謂著作等身。身後大批個人文物都捐獻給國家，留給後人的思想文化財富頗為豐厚。我在吳江拜謁柳亞子故居時，有詩一首，緬懷先賢：山之靈秀水之魂，化作吳江士一群。已向西方覓經卷，又從東海探神針。滄桑未許音容渺，磨洗更知文墨新。天若無情天老否？九州花甲正當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