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小年:走出「中等收入陷阱」之路

作者:許小年,著名經濟學家,中歐國際工商學院經濟學和金融學教授,本文根據2016基石資本年會許小年教授《跨越中等收入陷阱》主題演講整理

現在很多企業家會關注這些問題:中國是不是已經進入「中等收入陷阱」?如何擺脫或者跨越「中等收入陷阱」?「中等收入陷阱」到底是個什麼概念?進入「中等收入陷阱」,投資機會是不是比以前小了?我試圖就這些問題和大家做一個分享。「中等收入陷阱」的由來

這和中國改革開放以來、甚至1949年以來的中國經濟歷史發展直接相關的。學界以西方標準來劃分,把人類社會的發展分為三個階段:

第一階段——古代社會:以羅馬帝國為代表,經濟和政治穩定繁榮;

第二階段——傳統社會:公元五世紀西羅馬帝國滅亡一直到十五世紀,所謂的千年黑暗時期,其實中世紀並不黑暗;

第三階段——現代社會:從十五世紀文藝復興開始,西方進入現代社會。

關於三個階段的劃分,見仁見智,但是從傳統社會到現代社會的轉型,給西方社會帶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1.中國現代化的轉型

英國首先轉型為現代化國家後,別的國家和民族別無選擇了,必須跟著現代化,沿著現代化這個軌跡向前發展。在歷史長河中,像中國這樣不斷自我循環的發展方式跟不上世界步伐,在當時也包括了日本和德國。在鴉片戰爭之後,中國開始認真思考如何從傳統社會進入到現代社會。與中國的境遇一樣,在英國轉型為現代化國家後,也迫使日本在19世紀中葉開始明治維新,迫使德國在19世紀中葉從農業化國家進入工業化國家,日本和德國啟動了從傳統社會向現代社會的轉型。

傳統社會向現代社會轉型,經濟上的突出特徵是工業化,由農業經濟轉為工商經濟。社會結構上的突出特徵是從農村轉向城鎮,城鎮成為經濟、社會、政治、文化中心,社會結構不再是以前傳統社會那樣以農村為基礎了。

19世紀中葉之後,德國和日本緊隨英法推進了本國的現代化。中國現代化雖然可以上溯到1840年,但逐步開始則是在1894年的甲午中日戰爭後,不過中國真正開始現代化則是在1978年改革開放以後,這個時期,中國經濟飛速發展,也給全世界各個國家、民族帶來了經濟超速的增長。英國工業化的時候,經濟增長率超越傳統社會;19世紀德國、日本工業化時,經濟增長明顯超過了老牌現代化國家英國;我們自己親身經歷了中國改革開放,中國經濟現代化的增長速度超過了西方的發達國家。

2.不存在所謂中國模式

為什麼現代化、工業化能帶來經濟的超長增長?為什麼從傳統社會過渡到工商業文明會使經濟起飛?

第一個原因是打破了傳統社會的結構,解放了生產要素,包括土地、勞動力以及資本,這些生產要素從封建的莊園和束縛中解放出來,在市場中自由流動,極大提高了資源配置效率,由此使得供給和需求可更好銜接,社會分工和協作可大範圍展開,市場經濟取代了自給自足的傳統經濟。

這個生產效率提高的原因,亞當.斯密在他偉大的著作《國富論》中指出:經濟增長應歸功於市場經濟。在生產要素自由流動的基礎上,社會分工一步步深化。亞當.斯密舉了一個著名的例子:過去一個工人從下料到拋光的整個生產過程,即使投入的資源總量不變,只要改變生產方式,把下料、成型、鑽孔、拋光,全部分解,每個工人負責一個環節,不僅提高了工人技能,也使操作變得簡單,生產效率就可幾倍十幾倍提高,由此使得機器進行大批量生產成為可能。

斯密在世界第一本經濟學著作《國富論》中,揭秘了市場經濟的有效性,主要表現為經濟在市場價格信號的指引運行,大大提高了生產效率。

第二個原因是私有產權保護制度。在邁向現代化過程中,世界各國尤其是英國建立了私有產權保護制度。保護私有產權的制度,刺激了資本積累和技術創新。諾獎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諾斯提出,沒有私有產權保護制度,企業家不會進行資本投資和技術創新,諾斯還提出,英國發展起來不是因為技術發達,而是因為其私有產權保護制度,特別是知識產權,這是企業家持續投入並帶動經濟飛速發展的根本原因。

從這樣一些歷史事件來看,中國經濟在改革開放以來的高速增長,並沒有什麼奇蹟。大多數國家、民族在工業化、現代化過程中都有這樣的經歷。從世界範圍和歷史角度來看,工業化、現代化的過程中都帶來了經濟的高速增長,不存在什麼中國模式、中國特色。

3.經濟增長無法持續的根本原因

在工業化之後,我們觀察到世界各國都有這樣一個現象,就是經濟增長停滯。就是現在通俗講的「中等收入陷阱」。我們要關注這個現象及其背後的邏輯。為什麼在初期工業化之後,大多數國家落入了中等收入陷阱?

這些國家可以分為兩類:

第一類是前蘇聯和東歐這樣的計劃經濟體制國家。在國家力量推動工業化的過程中,這些國家也曾獲得經濟的高速增長,但到一定程度,這些國家在追趕西方國家的路途上,差距不是越來越小而是越來越大。技術和經濟停滯不前,這是導致蘇聯和東歐解體經濟方面的重要原因。為什麼它們會落入中等收入陷阱?原因就是市場的缺失。計劃經濟體制下沒有市場的空間,資源、效率長期低下,民間激勵不足,沒有創新的動力,技術落後,單純依靠國家的強制資本積累來驅動經濟增長,必然導致資本的邊際收益遞減,這就是我們所稱的「索羅詛咒」。

索羅是MIT(麻省理工學院)經濟學教授,以增長理論研究獲得了諾貝爾經濟學獎。他的洞見是:一個國家可以依靠資本積累、依靠投資來實現一定程度的工業化,來實現經濟超出傳統經濟速度的增長速度。但是這樣的增長無法持續,其根本原因在於資本的邊際收益遞減。前蘇聯和東歐國家經濟的長期失效,使其對外無法承擔冷戰時期軍備競賽的開支,其低效率的經濟背上了軍備競賽的沉重負擔,而對內又不能夠滿足民眾日益增長的消費需求,所以這個經濟難以為繼。1990年前後,前蘇聯解體,這些國家的經濟制度紛紛轉向市場經濟。

從世界範圍來看,計劃經濟國家很容易落入「中等收入陷阱」,其原因是市場的缺失,使得這些國家僅僅依靠官僚體制增加投資來推動經濟增長,而私人資本卻無法發揮創造力,技術上又長期落後。

第二類是東南亞和拉美的權貴資本主義國家,或者叫民粹資本主義國家。這些國家雖然有市場經濟,允許私人資本經營,但是由於政治結構、制度體系影響,私人資本的企業家沒有把精力、時間和資源更多的用於技術創新和理性經營,而是更多的用在和政府建立密切的關係,運用政治上的行政權力獲得資源和市場的優勢,壟斷資源、壟斷市場從而獲取利潤,結果是這些國家的經濟也像計劃經濟國家一樣,長期處於落後狀態。

另一方面,這些國家的政客用福利和空頭支票承諾,或者是通過用民粹主義政策和措施換取選票,當選之後尋租、政商勾結,這些國家實行的是人治而非法治。這就造成交易成本高居不下。雖然有市場經濟,但是效率低下,又沒有創新,企業家的精力都用在和政府、權力拉關係,這樣的經濟到了一定程度就更容易落入「中等收入陷阱」。

為什麼我們要反對人治實行法治,從經濟學角度講,人治提高了交易成本,市場效率無法充分提高,而法治有明確透明的規則,可以建立起穩定的預期。在這種有穩定預期的情況下,企業家才可以進行長期研發投資。因此,只有明確規則才能顯著降低交易成本。

中國企業家都在抱怨說交易成本高,因為過去掌握公權力者「吃、拿、卡、要」。你最痛苦的不是交易成本,而是不知道他要吃什麼、拿什麼、卡什麼、要什麼。又由於沒有明碼標價,你需要去猜,所以這個交易成本實際上不僅僅是「吃、拿、卡、要」那一部分,而是遠遠大於「吃、拿、卡、要」這些成本。這就造成企業家沒有一個明確的預期,市場上沒有明確的規則,事情就很難辦。不怕繁難的規則,就怕規則不明確。市場之所以要強調法治,就是要明確規則、降低交易成本,就是要樹立起穩定預期的機制,使企業家能進行長期的商業投資,特別是在當前顯得極為重要的研發上。

此外,還有另外一類國家不是「中等收入陷阱」而是「低等收入陷阱」,比如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國家。它們不能建立穩定的秩序,工業、服務業無法發展,到今天依然是傳統農耕的經濟方式,使得他們長期處於「低等收入陷阱」之中。

凱恩斯模式害了中國

1.德日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經驗教訓

在後發的現代化國家中,只有德國、日本擺脫了「中等收入陷阱」,邁入了高等收入國家的行列。與拉美和東南亞國家相比,它們之間的區別在於:

一是德國和日本實行的是法治化的市場經濟,降低了交易成本,提高了市場資源配置效率,釋放了私人資本的創新動力。

在德國和日本這兩個國家,技術在不斷進步,市場規模也在不斷擴大。在二戰之前,德日兩國的問題在於經濟和法律現代化的同時,保留了傳統的政治體制,於是最後走向了集權和戰爭。這是現代化歷程中,我們不得不汲取的一個沉重教訓。這個教訓就是一個國家的現代化必須是全面的現代化,僅有經濟的現代化遠遠不夠,如果政治現代化不能跟上的話,不僅給本國民眾,還會給世界造成重大損失。

2.中國的斯密式增長模式與凱恩斯式增長模式

中國經濟的發展軌跡,前30年是模仿蘇聯的計劃經濟,實現了以國防建設為中心的有限工業化。這個有限工業化,可以用一個指標來衡量。在1978年改革開放前,中國的城鎮化率只有20%,工業化和城鎮化本應是齊頭並進的,工業化完成的標誌是城鎮化起碼要超過50%,也就是說一半以上的人口不再從事農業,而是從事工業和商業。20%的城鎮化數據,說明在改革開放前,工業和經濟的現代化都非常有限,只是提供了保證生存的基本物質條件,國家建立了秩序,保證了國防安全,有限工業化所取得的這一成就必須給予肯定;但另外一方面,由於工業化水平低下,與世界發達國家相比,當時中國經濟水平、人們的生活水平和世界發達國家相比有相當大的差距。

到了1978年,中國實施改革開放,推動了有限工業化進一步發展,我們可以1978年中國改革開放後的30多年,劃分為兩個階段:

第一個階段:1978年到1990年末期,我把這個階段稱為斯密式增長模式。

在這一階段,政策上國退民進,使得市場資源重新配置,資源從低效的農業部門轉向高效的工商業部門,從低效的國有部門轉向高效的民營部門,制度變革也徹底改變了企業家和勞動階層的激勵機制。這一改變,提高了企業家和勞動階層的積極性,這是中國經濟在改革開放前20年增長的根本動力。

第二個階段,1990年代末期至今,中國經濟的增長模式從斯密模式轉向了凱恩斯模式。

這一增長模式的改變是在無聲無息之中發生的,其主要表現是政府逐漸走向前台,國退民進變成了國進民退,政府規劃替代了市場資源配置的作用,經濟增長變為依靠財政和貨幣政策拉動投資需求,由此來維持經濟的高速增長。

3. 斯密模式與凱恩斯模式的根本區別:

斯密模式與凱恩斯模式的根本區別在於,前者依靠民間創造,提高效率來推動經濟增長;後者是依靠政府政策來推動經濟增長。

其中,國進民退、政府拉動投資需求、驅動經濟增長的代表性政策是1998年的政策。在改革開放的歷史上,1998年是中國政府第一次大規模的運用「凱恩斯主義」來推動經濟增長。自那以後,政府對經濟的干預就變成了常態,起碼變成了主流的常態,經濟增速有所提高,但是民營經濟在向後撤退,國有經濟不斷地向前推進。這一轉變的標誌性事件是1998年的擴張性財政政策,2008年的4萬億是凱恩斯模式的一個高峰,在2012年政府又推出了2.0版的4萬億,媒體沒有高調報道,因為這個政策受到了廣泛批評。

這樣做的結果是什麼?改革開放前20年的斯密增長模式,把中國從低等收入國家推進到中等收入國家。但是,由於斯密模式轉變成凱恩斯模式,到中等收入階段之後,我們就掉進去了,現在很艱難地在「中等收入陷阱」里掙扎。

為什麼收入提高變得越來越困難?為什麼中國經濟的增長要想維持比較高的速度越來越困難?原因就在於這個經濟增長模式的轉變。

長期依賴政府的刺激性政策拉動需求和推動經濟增長,帶來了嚴重的不良後果。我們的企業,包括民間企業和國企,它們不去關注技術進步,不去關注創新,而是每天盼著政府又出台什麼政策、哪個行業又得利、我要站到哪個政策的風口上去。

事實上,風口說早就有了,過去是講政策風口,現在是講互聯網風口,都想藉助互聯網的風口把自己吹到天上去,而忘記了企業應該做什麼。用經濟學上的原理來解釋就是,政府不斷的進行投資,其結果是索羅教授說的邊際收益遞減。投資投的越多所獲得的效益越少。投的越多,產能越大,價格越低,企業投資回報率也在降低,這就是投資邊際收益遞減,減到0的時候,政府刺激性政策已經沒有用了。邊際收益等於0時,再投資,增長還是停滯,這就是「中等收入陷阱」的由來。

「中等收入陷阱」說的是什麼?就是投資的效益基本上已經轉為0了。從宏觀全局來講,你現在投鋼鐵、水泥、煤炭,收益是負的,投資收入比你自身的成本還要低。所以我們已經到了一個節點了,不能靠拉動投資來謀求增長了。

4.凱恩斯式增長模式帶來的嚴重後果

過去十幾年間,凱恩斯式的增長模式,使國有經濟擴張,加速了投資邊際效益遞減,造成了嚴重的後果。

第一個後果是過剩產能。眾所周知,國有經濟的效益顯著比民營經濟低,道理很簡單:不斷依靠投資刺激,形成的生產力超過了購買力的增長,最終形成今天中國經濟宏觀層面上的第一大難題――產能過剩。這是十幾年間靠政府政策拉動投資的結果。

第二個嚴重後果是地方政府的大量債務。這是今天必須面對的又一大難題。如果沒有地方政府的救助,去年應該已經有企業破產,地方政府的債務是政府層面對我們的經濟管理做出的又一大貢獻。

第三個嚴重後果是銀行資產質量弱化。現在從賬面上來看,銀行壞賬已經十分明顯,這兩年也公布了相關數據。但是因為財務報表造假,可能壞賬比率比公布的數據更高。因此,依靠長期刺激政策來維持經濟增長,確實帶來了嚴重的後果。

向日本和德國學習,對供給側改革的三個建議:

面對長期拉動需求來維持增長給我們帶來的困境,去年中央政府提出反向的供給策略改革,堅決從需求側轉向供給側,否則我們無法跨越「中等收入陷阱」。

現在大家都在談供給側,

供給側到底是什麼意思?我的解釋就是從政府拉動需求,轉到供給側的企業效率的提高,把經濟增長的動力從需求側的政府轉向供給側的企業,讓企業重新成為經濟舞台的主角,而不是讓政府成為主角,重新回到1978年改革開放後的第一個20年,即國退民進的方向,供給側效率的提高是沒有止境的,是可以持續的。

針對供給側改革,我有三個建議:

第一,全面減稅而不是結構性減稅。所謂結構性減稅是有增有減,總是增的比減的多。我們不能再玩名詞遊戲,全面減稅不僅是減輕企業負擔幫助其度過難關,也是把更多的資源留給企業支配,把更多的資源留給市場支配,而不是政府支配

第二,縮小國有經濟的規模,打破行政壟斷,創造新的投資機會,創造新的就業機會。改革開放後的頭20年,我們就是不斷縮小國企規模,降低政府對經濟的干預,解除管制,把重心放到經濟發展上去,才取得了經濟的高速增長。

第三,按照十八屆四中全會的要求,推進司法改革。司法改革的核心是建立獨立的司法體系,有效的保護知識產權,鼓勵企業長期研發投資,這是供給側非常重要的一項內容。如果沒有司法改革,要擺脫「中等收入陷阱」非常困難。我認為在世界各個國家,能突破「中等收入陷阱」進入高等收入國家行列的,只有日本和德國,而這兩個國家,都是法治化的市場經濟,這點值得我們借鑒。

經濟下行 遍地都是機會

現在的經濟形勢,並不意味著我們企業沒有投資機會,相反,現在遍地都是機會。我非常欽佩投資界的聖人巴菲特,他就是喜歡熊市,因為牛市資產價格太高,他喜歡的股票,總是在熊市時大量購買,他重視的是投資回報的高低。所以表面上看起來沒有機會的時候可能蘊藏了巨大的機會。雖然我們在「中等收入陷阱」里掙扎,但是必須要看到經過30多年改革開放,中國起碼有了基本的產權保護,即《物權法》,反觀在計劃經濟條件下,產權是沒有保護的。

經過30多年改革開放,民營企業在我們經濟中佔據了半壁江山,在就業方面,民營企業創造了80%的就業機會,對GDP的貢獻超過了百分之五十,稅收貢獻最高也到過50%,這是我們改革開放取得的偉大成就。就在有限的產權保護的條件下,就在這半壁江山中,我們可以做很多事。

現在經濟下行,實際上是一個好時機。經濟上行的時候,大家都忙著賺錢,沒有人想到創新,沒有人想著研發和投資,只有少數企業去想去做。華為幾十年來研發投入,從來都沒有鬆懈過,由此才造就它今天的市場地位——不是我們全國的市場地位,而是世界市場地位。華為通過幾十年的研發,厚積薄發,成為世界級企業。

過去很多企業是機會主義式的經營,把精力用在捕捉市場機會,這沒有什麼錯。但是隨著市場經濟的發展,今天企業之間的競爭不能再靠機會主義。企業必須踏踏實實的來做強自己的核心競爭力,必須把自己的資源從製造轉向研發、轉向創新。經濟下行,也迫使很多企業進行痛苦的轉型,這正是我們的投資機會。當然,有一些企業轉型轉不過來倒下了是很正常的,但總會有一些新的企業,帶著新的商業模式、新的技術、新的產品來,這就是我們的投資機會。

勿盲目跟風,中國企業家要學會獨立思考

我們所處的時代,是技術進步不斷加速的時代,這其中也有蘊含大量的商業機會。我看現在的一些投資,基本上都是在互聯網、醫療、文化傳媒、娛樂等,這和我參加的其他會議上所看到的投資方向都一樣,方向顯得比較集中,這讓我有點沮喪。

為什麼大家都一窩蜂地朝這幾個方向去?我們的企業在過去,在製造業紅紅火火的年代,做的都是同質化的產品,今天的投資又是同質化的方向。中國人、中國的企業家什麼時候能有獨立思考的能力,什麼時候能夠有獨闢蹊徑的勇氣?那麼我會很受鼓舞。不要低估我們的傳統行業,投資機會不是只在健康、互聯網、文化教育、娛樂等等這些行業,這個只是目前的潮流、目前的風口。實際上傳統行業有著非常大的投資機會。但是我們不習慣獨立思維,獨立分析,甚至找不到投資機會。

報紙上記者鼓吹這個潮流、那個方向,事實上這些記者做過企業嗎,做過投資嗎?為什麼我們要跟隨他們的腳步呢?萬眾創業,萬眾創新,但是你了解創業是怎麼回事嗎?創業是萬眾乾的事嗎?創業成功率是多少?有沒有達到5%?輿論在鼓吹互聯網+,但你做過互聯網嗎?沒做過為什麼要往互聯網方向加呢?兩年前我講過,所謂的O2O,就是兩個零,中間一個二貨,經不起時間的考驗,這樣講很得罪人,有次演講,有一個人曾直接站起來批判我,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去年一年就有1400多家這樣的企業倒閉,今年應該是O2O的暴風年。

投資要永遠保持清醒頭腦、獨立分析

我們投資,要永遠保持清醒的頭腦,進行獨立分析,不去聽信媒體報紙宣傳的所謂的機會和風口,永遠把自己的投資建立在紮實分析的基礎之上。

昨天我看到一個做農產品批發的人,他有一級批發市場,二級批發市場,三級批發市場,在做互聯網的人看來,這些批發市場正是所謂的互聯網要消滅的中間環節。我看了他們實際的運作過程,我明白了起碼在農產品的流通環節,不可能像互聯網思維說的那樣「去中間化」。因為農產品中間化的效率比你互聯網思維的點對點的效率還要高。

投資不是投一個概念,互聯網思維認為「去中間化」後的效率更高,那是忽悠出來的效率高。你試試點對點將農民和消費者的餐桌通過互聯網鏈接起來,會是什麼效果?這必須要一定的量才能有規模經濟,規模經濟很有可能超過了你消滅中間層所帶來的成本節約,所以不能夠只看概念。

全國四千多家的公司去做互聯網金融,其創始人大多數沒有做過金融。互聯網金融的實質是金融,不是互聯網,這些公司實質還是在做金融,不是在做互聯網。

電商的本質是商,不是電,你商得好才可以做成電商,所以在最新潮流面前,在各種各樣的新奇說法面前,我們一定要保持獨立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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