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青年詩人楊青雲《當代知名詩人系列組詩》

向生命深處的飛翔

——評青年詩人楊青雲《當代知名詩人系列組詩》

◆明飛龍

在今天的詩壇中，不管是將成名或已成名的宿將，還是未出道或剛出道的新秀，都在竭力表達自己，試圖以自己的言說來昭示「詩歌」本色，證明自身的存在。在他們看來，維特根斯坦那句廣為人知的名言：「對不能說出的我們只能沉默」，只不過是一句話語。於是，在一片喧嘩與躁動中，有人以「我為下個世紀而寫作」作為爛漫而虛幻的想像，在故弄玄虛與極度自戀中越走越遠。有人則把「詩」寫得越來越白，白得根本不是詩，連白痴都能讀懂，卻還以「白居易」來標榜自己。而不同的詩學觀點則已緊張到水火不相容的地步，大有置對方於死地而後快的架勢，那種因利益而導致的狹隘使詩壇只有「壇」而沒有「詩」，在「壇」外靜靜寫詩的人已經不多了。

但有著坎坷經歷的青年詩人楊青雲先生在短短几年中寫下了《孫中山》《新莞人》《深圳只在春天的現場》等帶有史詩意味的長詩，還有小說及大量的文學評論，獲得文學界尤其是廣東文學界的廣泛好評。在他的一系列作品中，我尤其看重他的《當代知名詩人系列組詩》，我認為這大型組詩精微細膩遼闊高遠地表現詩人的美妙情愫、展示了對崇高的精神境界與人格價值的追求，及其苦難人生中對純粹的詩歌信仰和不屈姿態的堅守，在這些詩篇中蘊含著詩人的文化積澱、哲學浸潤，生命意識、個性風采以及美學追求。詩人以一種嘹亮而不刺耳、明麗而不張揚的聲音中進行一種安靜而祥和、樸素而詩意的靈魂吟唱。

詩歌終極關心的是人的存在，詩歌的精神在於對世界對生命的一種愛和真誠，這種愛和真誠的表現方式與詩人的文化積澱、審美傾向以及生命價值、人生追求緊密相連。也許表達的方式迥然不同，但要成為一首優秀的詩作，其精神內核必不可少。當然，傑出的作品在表達這種精神內核時，必須打破語言的常規化與平面化，構造詩歌的當代性多重空間向度，給讀者以無限想像生髮的可能，而不能僅僅是用一些所謂明晰詩化的語言表達某些詩意的情緒。楊青雲先生的《當代知名詩人系列組詩》擁有優秀詩作的品質。他不像某些詩人一樣在創作中溶入太多的個性意識，把詩寫得晦澀難懂，也不執意潛入個體的狹小空間，從而與廣闊的現實生活和生命相脫節，更不是竭力進行著語言雕刻和文字遊戲，讓個性思維跳躍的空間變得四分五裂。楊青雲先生以給中國當代知名詩人「列傳」的形式來表達自己對他們的作品及詩歌精神和生命情懷的尊敬和讚美，同時，也是對自己的人生追求和審美取向進行理性思考和詩意表達。

楊青雲在《當代知名詩人系列組詩》中，或以含蓄優美、凝鍊內蘊，或以先鋒大膽、坦蕩奔放的語言呈現內心深處對各位詩人靈魂世界的解讀及自己獨特的情感體驗。在這系列組詩中，詩人從他們詩歌的美學特徵和詩學品質的豐厚內涵出發，在生動的意象轉換中，蘊涵著作者對這些詩人在現代漢語詩歌創作中的獨特個性及所取得成就的欽佩和稱讚。比如在《北島》一詩中：「《在天涯》一個《午夜歌手》於那鍍金的天空中∕使飄滿詩人的倒影到處都不相信天是藍的∕不相信《在我透明的憂傷中》∕充溢著綠色的夜霧海洋註定讓所有的∕苦水都注入《零度以下的風景》就讓我∕重新選擇五千年的象形文字特別是未來人們凝視的∕主流詩歌的冷峻詩藝留下∕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在黎明的銅鏡中》呈現沉默∕依然為北島的專利在古老的壁畫上∕默默地永生∕烈烈地走紅」。這首詩可以說是建立在楊青雲對詩人北島及其詩歌的深度了解和把握之上，把北島的傑作貫穿詩中而如羚羊掛角，對北島作品的偉大及其被誤讀的命運，還有北島詩歌的不可否定的價值，作者表達得熱烈自信、大氣盎然。以「重新選擇五千年的象形文字特別是未來人們凝視的」和「默默地永生∕烈烈地走紅」這類富有音樂節奏感和情感張力的詩句表現著自己的生命波動和審美評價。而在其他詩歌中，如「登上虛無之顛的巨人肩膀∕不是為了升起而是為了避開孤獨和永生」（《歐陽江河》），「 一種呼喚的聲音漸漸抵達更深的春天∕忍住內心的淚水娜夜死死摟緊詩歌∕讓衣冠楚楚的嘆息開出鮮艷的花朵 開出∕娜夜靜美的月光 照耀靜美的墩煌 」（《娜夜》）,「 詩歌王國升起一束花開的力量∕讓天空和大地悄悄地見證第三條道路的偉大魅力」(《馬莉之二》)，「打開思想之門就是打開一種思想的智慧∕需要一種思想技術 在這裡出現」（《譙達摩》），「潔白高貴的智慧輕盈地朝我走來∕雪還在下你柔柔的激情還在不斷飄著」（《林童》），「你是大地上的銀河星系∕站起是中國新詩的一塊里程碑」（《李發模》），「爆出裂陷的虔誠一如這歡樂的天使∕因你的栽培呵護痛苦和漂泊都不再可怕」（《唐德亮》）。這些詩句或無任何雕琢的樸素或充滿哲理的思辨，或含蓄象徵或直抒胸臆，但無論是哪種方式，它們都飽含著一種深情和力量。詩人用這樣的詩句彰顯著對當代詩人們所取得成就的由衷稱讚，同時，面對那些給自己於幫助或啟迪的詩人，楊青雲的筆端流淌著濃郁的真誠和感恩。這些情懷是一位現代詩人開闊胸襟與高貴品格的真實而富有魅力的寫照。

任何詩歌其實都是詩人的一個影子，不管詩人是採用冷峻的語言建構還是零度的情感敘述，他都會在文本中顯示自己的「在場」，作為「在者」的詩人勢必藉助語言的形式來彰顯自己對人的生存狀態及生命價值的思考和美學品位及詩學觀念的追求。從這個意義上說，楊青雲的《當代知名詩人系列組詩》其實就是他自己生命情懷與詩學追求的詩意表達。他把對人生與詩意的追尋滲透於這些詩篇之中，滲透於時間與空間的內部，建立一種充滿質感的精神感召，在詩句的流動中得到敞開與深化。從各位具體的詩人轉入抽象的詩人自我，這種生命詩意的把握不是借用凌空的抽象符號，而是置身其中的、帶著不同溫度的觸摸與感受。在這種心靈對話的敘事場中，詩人尋求一種形而上與形而下之間的平衡，並在這種平衡中達到一種內在生命的豐饒與真實。

這種思考與品位的追尋、豐饒與真實的渴望在組詩中清晰可見。在《林雨》一詩中，詩人這樣寫道：「一直端正的坐著是林雨唯一的詩人姿態∕緊貼著《一萬年》縱橫馳騁的掌紋∕臂彎很小正在綻開時間紛紅的林雨∕所在的地理位置早已助長了雜草滋生的詩芽∕穿胸而過穿不過的聲音就在你低首瞬間∕紅紅的眼睛望著我眼角凝結的淚花已經睡去∕這朵燃燒的火焰在大風雪降臨之後將我的∕詩埋在向陽的山坡還能看見身邊鋪滿的∕青草在打工的河流上飄動走過千年沉默的∕《燈光》宿命的鑰匙卻打不開詩歌內部的隱喻∕上面的冰還沒的融化仰天的橫斷面又重新長出∕柔柔的春風吹綠正端端坐著的詩人」。此詩意境平淡清晰而內涵豐厚、語言透明清麗而高雅不俗，這與其說是對詩人林雨及其詩歌品質的稱讚，不如說是詩人自己對詩歌的那種執著與虔誠的追尋，對詩意高貴人生的永恆守望。「詩埋在向陽的山坡還能看見身邊鋪滿的∕青草在打工的河流上飄動走過千年沉默的」打工之路上對詩歌的執著與虔誠，詩人那種「千年沉默」的凜然與堅貞不能不讓人動情。「常常被鄉愁擊得傷痕纍纍∕拚命潛入思念的深水無法穿越《舟子的悲歌》∕浮出思鄉的清貧方式距詩歌的執著信念越來越閃耀」（《余光中》），「尋覓陽光普照之下一個強者的孤獨∕渴望奮爭生命的延伸作為跋涉寒冬的開端∕把提煉的崇高與堅韌充滿鋼鐵般的銳氣∕舉起森林般的手使勞動者詩意的旗幟∕在陽光和花朵中成為詩的力量」（《楊啟剛》），「向所有的文壇宣布：我就是這一炸裂的太陽∕為抓住明天一次次閃光∕把時間揉出瞳中之黑」（《洛夫》）。這些詩句則通過不同詩人的詩歌內容和詩歌蘊含的把握來抒發和表現自己在外漂泊中產生的思鄉之情，以及作為生活強者的錚錚鐵骨和對詩歌的自信。這些詩句無一例外地挺拔著楊青雲先生那種純真的赤子情懷和向上向美毫不放棄的精神氣質，在看似形而下的方塊字的排列組合中閃現著一種形而上的思與詩的光芒。

從某種意義上說，詩歌的本質是一種個體生命的精神之舞，一種自由靈魂的詩意飛翔。詩歌的高低優劣就取決於這種舞蹈的韻味和飛翔的姿態。毫無疑問，楊青雲的《當代知名詩人系列組詩》是一場讓人回味無窮的舞蹈，一次引領我們向生命深處的飛翔，它定能以其獨有的韻味在當代詩歌的天空中留下它那美麗的身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