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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狄百瑞,儒學不是靜態的

去年,98歲高齡的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教授、東亞思想史專家狄百瑞過世,在國內外學界引起不小反響。狄百瑞對儒家思想的研究造詣頗深,他突破了長期以來西方學界狹隘的地方主義及文化中心主義觀念,重新評價東亞的精神文化遺產,作出了重要的學術貢獻。

同許多西方學者不同,狄百瑞認為,儒學傳統並不是一個靜態的體系和過程,而是一個動態的、連續的統一體,特別是宋明以來的新儒家學說,具有強烈的創造精神及活力。正是基於這種立場,在《東亞文明:五個階段的對話》一書中,狄百瑞把歷史上的東亞文明劃分為形成階段、佛教時期、新儒學、近代四個階段,並預測了當代儒學的發展趨勢。他將收入這部著作中的幾篇文章視作「對東亞文明畢生研究與思考的結晶」。

公元前11世紀至公元2世紀的約1300年,被狄百瑞定義為東亞文明的形成階段。此階段的對話,主要在儒家、墨家、道家和法家之間進行。這一階段的儒學,決定了中國傳統的基本特徵,這在思想、制度、文獻等層面均有所體現。這一階段,東亞文明的核心價值顯然是儒家的倫理觀及禮儀秩序,對後世的文化遺惠則是一套豐富的文獻:「包括儒家的教義及其倫理教誡、政治知識、歷史、詩歌和禮儀條文。」

佛教東傳後,東亞文明進入了佛教時期,這是公元3世紀至10世紀的700年。此階段的對話,在佛家、儒家和其他東亞國家的本土傳統之間進行。在東亞,大乘佛教佔據了統治地位,而各種本土的傳統則「存活在基層之中」。狄百瑞強調,佛教不僅是一種思想體系,而且成為一種載體,把中國古典文明傳播到其他東亞國家。這源自佛教的特點:「總是兩手空空,它始終可以自由地適應於當地的口味」。佛教進入東亞,就脫下「印度外衣」,融入東亞文明,而且還帶給朝鮮和日本大量中國古典的遺惠——哲學、文學、藝術以及中國的各種思想和制度。

以宋代理學的誕生為起點,此後的800年間都屬於新儒學時期。此階段的對話,主要來自新儒家與佛家之間,新儒學無疑佔有領導地位,而佛教則是「奮力以求生存」。狄百瑞指出,佛教時期,中國傳統與佛教的對話,催生了新儒學。新儒學以朱熹的著作為基本教材,主要通過教育途徑影響東亞各文明,並成為近代中國與東亞其他國家之間「最富有生命力的聯繫」。面對近代以來西方思想文化的侵入,東亞各文明的種種反應,也可以從新儒學中尋求答案。在經歷了前三個階段的文明發展之後,近代東亞的對話主要來自新儒家與西方文明之間——「這一時期,擴張中的西方文明衝擊著東亞的沿岸,沖刷著這些古老的岩石」。

繼廣泛探討東亞文明的歷史及特徵之後,狄百瑞進一步闡述了儒學發展的當代趨勢,剖析了儒學在現階段東亞的作用和可能的前途。他特別看重儒家的家庭倫理觀,強調家庭、學校和國家構成傳統時代儒學三大「制度上的據點」,而家庭則是最為持久的根據地。正是由於這個原因,雖然今天整個東亞學校教育的主體是傳授西學,但通過家庭這個根據地,新儒家傳統能夠長久生存下去。

據此,狄百瑞認為,現代東亞最為人們所強調的價值,諸如自我約束、團體忠誠、節儉、自我否定與服從權威等,都可以理解為一種儒家家庭倫理的基本價值,因為,「它在某種意義上是跨階級的,不只是在一個經濟領域裡面運作著」,而且已經被證明是適應於各種十分不同的社會與政治體系。

(作者:梁宗華,系山東師範大學齊魯文化研究基地教授、山東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研究中心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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