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年洋 :悲觀哲學與價值投資(08.9.9)

當然，很少人把避免痛苦作為人生目標，而更多的是把快樂、幸福、榮譽當作目標。在投資的態度上，大多數人想到的是如何賺大錢，最好一夜暴富，而很少有人把避免虧損，保障本金作為目標。對於人生的悲觀態度，悲觀哲學家叔本華看得最透徹，他說：「倘若我們擺脫了痛苦的折磨，也沒有令人厭煩的事，那麼，也就獲得了世俗幸福的最根本的條件。至於其他一切都是虛假的夢幻。」有意思的是，那些追尋快樂、幸福、榮譽的人，往往會因現實的諸種不如意，或者因為所慾望的不如想像的那麼完美，而常常陷入痛苦之中。「如果我們所做的事中唯有一件不盡如意，那麼這唯一的缺憾將因我們的目標受挫而使我們陷入一種無休止的苦惱之中，哪怕它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們將會為它而憂思重重，卻無暇顧及另外一些更重要的並且取得成功的事情。」而選擇避免痛苦生活的人，只要每天的生活沒有痛苦就很寬慰了。所以叔本華期望大家確立的人生觀是，「最大的幸運不是享受強烈的狂歡和巨大的喜悅，而是沒有任何劇痛地（無論是肉體上還是精神上）落下生活的帷幕。」

悲觀哲學家對人生透徹的看法，不能不讓我們想起投資大師巴菲特的投資原則。巴菲特說：投資要始終牢記兩條，第一條是，永遠不要虧損，第二條是，永遠記住第一條。這對價值投資者來說，這已經是耳熟能詳的一句名言了。而另一位鼎鼎大名的投資大師索羅斯信奉的也是「先生存，再賺錢」的投資哲學，「生存」在這裡的意思就是保住資本。另一位華爾街的風雲人物維克托.斯波朗迪在《專業投機原理》一書里說：「在我的事業經營哲學中，保障資本是最核心的原則。換言之，在任何潛在的市場活動中，風險是我考慮的最重要因素。在我問『可以實現的潛在利潤如何』之前，我會先考慮『我所可能遭受的潛在虧損如何』。」也許是這個原因，他在1978年到1989年的12年里投資盈利，沒有一年虧損。只要是成功的投資者，不管是價值投資者巴菲特，還是趨勢投資者索羅斯，還是技術投資者維克托，他們投資哲學的基礎都是建立在悲觀哲學的基礎之上的，以最低的標準作為自己人生和投資的目標。

避免痛苦的哲學和投資竟然能獲得美好的結果，為何會有這樣的悖論呢？我想這其中的原因可能是，從人生哲學來看，看透人生最悲慘的狀態是什麼以後，因為人生的目標很低，就很容易達到；因為保持守勢，很少主動的追求，反而犯錯的可能性減少，最終結果是人生反而過得快樂。就像叔本華說的「對生活中的任何事物都不應抱有過多的期望：既不對世界上的任何事物傾注其熱情，也不會在他的事業遭到挫折時感到過多的悲哀。」最悲觀的哲學其結果恰恰是最樂觀的哲學，最樂觀的人生。

在投資世界也是一樣，如果總能保持投資不虧損，最後的結果恰恰是投資的豐收。巴菲特說：「現在避免麻煩比以後擺脫麻煩容易得多。」或者如查理.芒格說：知道自己會死在哪個地方，就永遠不去那個地方。我們都有過投資失敗的經驗，都是敗在想短期賺大錢，而沒有先估算失敗的可能性；或者意識到了自己犯了錯誤，但是因為人類本性的損失厭惡，不是及時止蝕離場，反而讓錯誤進一步擴大。由於人的本性阻止你改正錯誤，最好的選擇就是避免錯誤和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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