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九州:沙特為何組建伊斯蘭聯軍?
沙特為何組建伊斯蘭聯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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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段九州
日前,沙特副王儲、國防部長穆罕默德·薩勒曼宣布成立由35個伊斯蘭國家組成的反恐聯盟,其成員國幾乎是伊斯蘭會議組織的縮略版,有埃及和巴基斯坦(並未承認)這樣的地區軍事強國,也有葉門和索馬利亞這樣的內亂國家,更有塞內加爾和馬來西亞這樣的「遠方兄弟」,還有十多個沒有加入的伊斯蘭國家也對聯盟表示了「友情支持」。
繼針對葉門戰爭組建阿拉伯聯軍後,沙特再次擴大軍事同盟範圍,其背後隱藏的是中東地區局勢的深刻變化。
作為中東和伊斯蘭地區大國,如何維持符合自身利益的地區格局一直是沙特的核心關切。在「阿拉伯之春」前,美國在中東地區安全事務上主要倚重傳統軍事強國埃及,埃及在地區調停和干預活動中發揮著核心作用,與埃美關係良好的沙特也傾向於接受這樣的安全框架而專心發展經濟。「阿拉伯之春」後的中東局勢對沙特來說可謂喜憂參半。
美國放任盟友穆巴拉克政權在埃及的倒台讓沙特感到唇亡齒寒,埃及穆兄會和突尼西亞「伊斯蘭復興運動」等阿拉伯政治伊斯蘭勢力的崛起也被沙特視為對其政治合法的隱性挑戰。同時,「阿拉伯之春」也成為沙特擴大其地區政治影響力的契機。
作為實力雄厚且政治穩定的地區大國,沙特在周邊國家如埃及和葉門積极參与國內和解調停,在利比亞和敘利亞等內戰國家則通過資助在地武裝扶植親沙特的代理人。在2011年到2014年之間,雖然沙特的地區政策有得有失,但它尚可通過「幕後指揮」的方式將地區形勢維持在可控範圍之內。
為什麼在2015年,沙特不再隱於幕後,而是在軍事上頻頻出擊?有人說,這是因為沙特新國王薩勒曼擁有強硬的個性,不同於前任阿卜杜拉國王,但筆者認為,這更是因為沙特的確開始面臨比前國王時代更加嚴峻的地區安全形勢。
阿拉伯聯軍失敗了嗎?
葉門局勢的失控首先挑動了沙特的敏感神經。葉門一直被沙特視為自己的後花園,兩國有千絲萬縷的歷史聯繫,人口往來密切,且擁有綿長的邊界線,葉門的局勢時刻影響著沙特的國內安全。葉門前總統薩利赫下台後,沙特主導的海灣合作委員會力圖通過葉門全國對話大會機制,促成葉門形成以親沙的哈迪為首的中央政府。
然而事與願違,葉門北部的胡塞武裝在2014年從北往南攻城掠地,大有佔領葉門全境之勢,哈迪政府對葉門的統治岌岌可危。一向視伊朗為最大地區對手的沙特,無法容忍國境南部出現被什葉派武裝接管的政權,這讓軍事介入打擊胡塞武裝成為沙特的當務之急。
2015年3月的阿拉伯國家聯盟峰會上,由埃及總統塞西提出,阿拉伯國家同意組建「聯合部隊」,以攜手打擊「伊斯蘭國」、「基地」等恐怖勢力,維護阿拉伯國家自身安全。事實上,「阿拉伯聯軍」的組建的首要任務就是為了解決葉門問題。如今葉門衝突尚未停止,沙特又另組建伊斯蘭聯軍,這是否宣告阿拉伯聯軍已經失敗了?
其實在阿盟會議之前,沙特等10國就已經發動了針對葉門胡塞武裝的「果斷風暴」行動,阿拉伯聯軍的成立更多只是為出兵葉門正名而已。參與葉門戰事的阿拉伯國家包括海合會五國(阿曼除外)以及埃及、蘇丹、摩洛哥和約旦。
沙特之所以能在短時間內召集這麼多阿拉伯國家共同作戰,是因為他們確實在葉門問題上存在共同利益。對於海灣五國來說,打擊胡塞武裝的是遏制什葉派伊朗勢力在海灣地區的擴張的必要之舉。同為君主制的摩洛哥和約旦則是海灣國家的長期盟友,海灣國家的安全穩定也影響著他們政權合法性的維繫。
埃及和蘇丹對葉門的介入雖然缺乏意識形態的動機,但是曼德海峽是遠洋貨輪進入紅海前往蘇伊士運河的必經之地,也是沙特石油外輸亞洲的通道,兩國必然無法容忍胡塞武裝控制南部葉門對曼德海峽的航行自由造成威脅。
此外,沙特許諾的經濟優惠條件也可能是埃及和蘇丹參戰的重要原因之一。據以色列情報網站消息稱,12月16日沙特國王薩勒曼宣布幫助埃及度過經濟危機的措施,包括將沙特對埃及投資增至80億美元和在未來五年保持對埃及的石油供應,此舉就是為了回報埃及在葉門戰事中派出空軍和海軍協助沙特。
阿拉伯聯軍雖然由埃及提出,但是事實上由沙特主導,也主要服務於沙特的戰略和安全訴求。
在葉門戰事中,沙特效仿了美國在歷次干涉中組建聯盟的做法,雖然沙特派出的軍人和裝備數量多於其他國家的總和,但是多國部隊的參與一方面補充了沙特的實際戰鬥力量,另一方面分擔了干涉別國的道德責任,可謂一箭雙鵰。
由於具有相近的戰略目標,目前阿拉伯參戰各國協同良好,在葉門戰局中不愧「聯軍」之名。在12月11日,埃及、沙特和阿聯酋海軍就成功共同攻佔了扼守曼德海峽的哈尼什群島,該島從去年5月起被胡塞武裝佔領,後成為伊朗的雷達偵察點和對胡塞武裝的援助補給點。那麼,既然阿拉伯聯軍目前運行順暢,為什麼沙特還要另行組建伊斯蘭聯軍呢?
敘利亞問題中的聯盟重組
敘利亞內戰是當前中東最慘烈和參與勢力最多的戰爭,也是國際和地區大國關係的「晴雨表」。在過去五年里,敘利亞對立雙方的立場涇渭分明,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包括土耳其在內)和以沙特為首的海灣遜尼派國家要求推動阿薩德政府,而俄羅斯和伊朗則支持阿薩德政府維持統治。
也許由於伊拉克戰爭的前車之鑒,奧巴馬政府並不傾向通過出兵敘利亞進行「政權更迭」,而試圖依靠海灣國家和土耳其資助下的敘利亞反對派武裝從國內擊垮阿薩德政權。然而隨著敘利亞衝突的教派色彩加劇,外部勢力對敘利亞境內反政府武裝不加甄別的資助,導致了內戰中遜尼派極端組織坐大。
此前,西方國家尚寄希望於溫和世俗化的敘利亞」自由軍」可以最後取得勝利,2014年6月「伊拉克和黎凡特伊斯蘭國」的出現成為大國重新審視敘利亞問題的轉折點。
「伊斯蘭國」在伊拉克和敘利亞的發展壯大首先使西方國家對「扶植反對派武裝」策略的產生了懷疑。基於1980年代在阿富汗抗擊蘇聯的歷史經驗,被西方支持的伊斯蘭聖戰分子很可能在打敗眼前的敵人後將矛頭指向西方。此外,所謂的溫和世俗化的反對派戰鬥力弱,組織分散,受到政府軍和極端組織的兩面夾攻,且極易改頭換面加入極端組織。
其次,美國一直試圖在敘利亞和伊拉克維持可控的混亂,即只空襲而不派出地面部隊清剿,讓弱而不倒的「伊斯蘭國」可成為制衡阿薩德政權和伊朗的砝碼。然而,今年「伊斯蘭國」人員在巴黎和美國加州的襲擊事件讓西方放棄了「離岸平衡」的幻想,從而意識到敘利亞的無政府狀態正是恐怖主義泛濫的源泉。
近日,美國敘利亞問題頂級專家約書亞·蘭迪斯表示,敘利亞無法在阿薩德下台的情況仍保持國家機構的完整。美國國務卿克里在周二訪俄時終於破天荒地表示,「美國不在敘利亞追求政權更迭」,奧巴馬政府首次不將阿薩德下台作為敘利亞和談的前提條件。
隨著美國和西方國家對阿薩德政權的態度轉變,地區國家也開始在敘利亞問題上重新站隊。沙特、土耳其和卡達沒有改變要求阿薩德下台的強硬態度,譴責俄羅斯在敘利亞的軍事行動事實上是在幫助政府軍打擊反對派武裝;埃及和阿聯酋此前對敘利亞問題表態曖昧,如今都讚揚俄羅斯的行動有助於幫助敘利亞境內實現停火。
埃及和阿聯酋對沙特觀點的公開「叛變」,使得此前的阿拉伯聯軍無法在敘利亞問題上獲得意識形態上的統一。而國際集體打擊「伊斯蘭國」或以反恐為名進入敘利亞戰局已成為大勢所趨,沙特亟需組建新的軍事聯盟框架,以在未來的反恐行動中實現自身的意志和價值觀,伊斯蘭聯軍應運而生。
總結
中東地區戰火不斷,國際關係波雲詭譎,這裡歷來都不缺乏雙邊或者多變的軍事聯盟。在20世紀後半葉,中東地區既有阿以之間的對峙與和解,也有阿拉伯國內部的分裂與合作,更有冷戰意識形態下的追隨與反抗。當前伊斯蘭教和中東內部的冷戰是在沙特和伊朗之間。
從成員國構成上來看,我們似乎可以將新成立的伊斯蘭聯軍理解為沙特主導的遜尼派國家聯盟。然而由於成立倉促,成員過多,伊斯蘭聯軍的缺陷也是顯而易見的。
首先,35個成員國雖然都是遜尼派伊斯蘭國家,但他們沒有共同的威脅,即缺乏對共同戰略目標的認知。哈佛大學國際關係專家斯蒂芬·沃爾特在《聯盟的起源》提出,國家之所以結盟主要是為了制衡威脅。沙特身處中東海灣地區,也許對伊朗的威脅有切膚之痛,但遠在西非和東南亞的盟友不見得有同樣的想法。
其次,沙特倉促成立軍事聯盟並未得到所有成員國的認可。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巴基斯坦和馬來西亞的外交部門均聲明並未完全同意加入該聯盟,對沙特突然宣布聯軍成立表示錯愕。而埃及軍方知情人士則表示,埃及不會參與伊斯蘭聯軍的行動,並對土耳其和卡達的反恐姿態表示質疑。
因此,伊斯蘭聯軍不可避免地成為被沙特等少數大國所主導的鬆散聯盟。沙特副王儲穆罕默德·薩勒曼表示,該聯盟將協調各國力量在伊拉克、敘利亞、利比亞、埃及打擊恐怖分子。我們目前尚不清楚,聯軍如何能在沒有上述國家許可的情況下入境展開軍事行動,以及聯軍如何界定恐怖分子。對於這兩個問題,中東各國都有自己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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