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能留給愛過的人最好的紀念，就是讓對方成為更好的人

摘自韓力《我等的人，在多遠的未來》

如今我們分開13 年了，沒見過一面也沒打過一通電話。如果沒有他對我夢想的激活和支持，恐怕我還是一個不知道自己可以活得更精彩的女人。一個人能留給愛過的人最好的愛情紀念，就是讓Ta成為更好的人。這樣，就算年少的愛情不能相守到老，至少記憶可以美好到老，想想也很好。

今天我們講一個「匆匆那年」的故事

回想當年坐在話筒前的那段經歷，第一個畫面我總會切到畢業後在雙榆樹租住的那個小屋。

哥哥和男友都去上班了，而我由於畢業時不想去和專業相關的單位，就以一種「畢業即失業」的狀態留在了家中。每天起床後，聽著窗外大爺大媽練太極拳的音樂，開始做家務，這包括給天沒亮就趕班車去石景山上班的哥哥疊被子，給每天要換襯衫的男友洗衣服熨衣服，掃兩個屋子的地再擦地，外加擦桌子窗檯、清洗衛生間，基本上就是酒店保潔員每天在客人離開後所做的那套工作。我干起活兒來相當麻利利索，幹完了就打開收音機，像大學時一樣收聽FM97.4。只不過「保潔員」要自己煮碗面或熱熱昨晚的菜，在窗明几淨的屋裡，聽著從昌平延續到海淀、一步步接近建外的聲音。某天，我突然聽到了首屆業餘主持人大賽的宣傳廣告，心就撲通撲通地跳，手裡的筷子也放下了，調大了音量。其實我聽清楚了，但或許是情緒過於激動，總覺得好像漏掉了什麼，好像是本能的渴望，又害怕這件事情到來。

流著哈喇子一心想做電台節目主持人的我，曾挖門鑿洞經人介紹，把在校園廣播站錄的節目送到中央人民廣播電台老師手中，渴望能被相中得到實習的機會。我知道希望很渺茫，但沒想到人家對於我聲音的評價簡直讓我崩潰，沒有委婉，沒有迴旋——「不太適合做廣播，模仿的痕迹太重」，這幾乎是給業餘判死刑的節奏。那天晚上，我像電池耗完了的電動娃娃，不會眨眼睛不會說話。男友看出了第一次出擊對我的致命打擊，就一臉堅定地告訴我：「力兒，他們台的風格不適合你，他們都是那種學院派的調子，你還是適合音樂台。你聽了那麼多歌，聲音又那麼好，你不適合誰適合？別想那麼多了，以後肯定還有機會，讓他們後悔吧！」他絕對是我生命中第一個「腦殘粉」，在我還沒有一個粉絲的時候，他就一直義無反顧地看好我，有時我想，就算為了他，也不能放棄。可心中也知道一個門外漢，想靠近專業的廣播——太難了。聽完這個宣傳廣告後，我穩定了一下情緒，沒第一時間告訴他，要知道那時的我可是遇到丁點兒的事情都不加消化地馬上告訴他，想趕緊聽聽他的意見。但那天，我選擇了隱藏，繼續常態的午休，然後看看書，等時鐘走到下午4 點的時候，下樓去菜市場買菜，準備晚餐的食材。是的，22 歲的我像過家家一樣愛上了照顧家人的感覺，真有點兒「不工作就這樣也挺好」的感覺。我一點兒沒察覺到身體里還潛藏著巨大的事業心，以為自己就是個家庭型的女人，準備夫唱婦隨、相夫教子一輩子了。

家庭「保潔員」還是繼續著每天的打掃和照料家人，也繼續每天都聽著收音機里那條「請在×月×日前將節目小樣送到新街口太陽音像店，參加北京音樂台首屆業餘主持人大賽」的宣傳片花。距離截止日期越來越近了，我的心很亂，害怕又是一次「你不適合做廣播」的判決，害怕最想去的地方的斷然拒絕。就像暗戀一個人，糾結要不要告白時一樣，不敢告白是因為不自信，知道有差距會被拒絕，但不說出來又怕人家和別人好了自己更沒機會了。內心沒主意時，我第一個想到的救兵一定是陪伴了5 年的他，於是想是時候問問他的意見了。正想到他時，電話就響了，他聲音急促地說：「力兒，我在班車的廣播上聽到北京音樂

台搞業餘主持人大賽呢，你快打開收音機好好聽，好像快截止了，趕緊聽，快準備一下，一會兒到家再詳細說！」「好，我聽聽。」我故作不知道狀，但心裡像一塊石頭落地了一樣輕鬆——這一天還是來了。

「你說我行嗎？北京這麼多人才，我肯定第一輪就被刷下來了。」

我心情複雜地問他。

「無論如何你也得試試啊，你不是最喜歡音樂台嗎？機會到了，必須往前沖啊！明天就是報名最後一天了，我陪你去新街口報名。」他像教練似的給了我上場比賽的信心。

「好吧，如果這次還不行，那我就老老實實找份工作踏實上班，不再做夢了。」

「行，你希望的商場廣播員、列車廣播員，是吧？」他知道我就想做一份和聲音有關的工作。每次去商場和坐火車的時候，我就會和他說：「如果能做這份工作也不錯啊，也可以放好聽的音樂給大家聽。」退而求其次，給自己的夢想一個轉彎也好，我始終希望自己從事與音樂和說話有關的工作。

真的是最後一天，我在報名表上填上了自己的名字和年齡等信息，並呈上了還是在大學廣播站錄製的樣帶，那一刻像拿到了夢想的等位號碼牌，終於可以入場了。他望著我悲喜交加的表情說：「力兒，相信我，你一定會做得很好，只要給你一個機會，你會比任何人都閃閃發光。」有一個始終鼓勵自己的愛人，真是愛情給我最好的禮物。在我一直都當自己是稻草時，他就把我當成金子了。

組委會說海選進入初賽的結果會在北京音樂台的官網上登出來，讓選手們注意查閱。這意味著結果一定是他比我先看到，因為那時家裡還沒有電腦，他就在單位密切關注著比賽的進程。而我就每天懸著一顆心，只要他電話一響，心跳就加快。「力兒，你幹嗎呢？」「是結果出來了嗎？」「沒有，我就是問問你吃午飯了沒，你別緊張兮兮的。」「親愛的，你到時候發信息給我吧，我的小心臟真受不了啊。」

等待一個月後，我心裡真是更忐忑了。有種可能結果已經出來了，他怕我受不了而沒告訴我的預感。一天晚上我炒菜時心不在焉，完全沒有達到以往的水準。我擺好了飯菜，一臉擔憂的表情等他回來。那天他沒有像往常那樣敲門，我早早坐在飯廳里，聽到開門聲就飛快趕到門口，打開門的瞬間他看見我，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你怎麼站在這兒？」「那你怎麼不敲門，要自己開門？」他笑著說：「我為什麼不能自己開門進來？」我本能地覺得今天的他很反常，就直接問：「你是不是知道結果了？說吧沒事兒，我能接受。」「真的？」「嗯，又不是第一次了。」「行，那你準備好了——」他一邊說一邊把我抱入懷中：「寶貝兒，你，你進入初賽了，馬上就要參加筆試和口試了！」「真的嗎？真的嗎？」激動的眼淚流下來，我還不停地在問。

「是的，一共有100 個人進入了初賽，有你的名字，你看我都給你列印出來了。」他總是知道我要什麼。看著被他特別用色彩筆加重的我的名字，我終於相信了這一次真的與以往不一樣。那天晚上，他問我：「以後你要是做主持人了，最想做什麼節目？」我一分鐘都沒猶豫地回答：「點歌節目！」他摸著我的頭說：「你就是這麼感性，音樂台真的太適合你了，寶貝兒，你要加油，你一定可以夢想成真！」

初賽很快到來，入場之前，我心裡很平靜，甚至還有點兒志得意滿，因為從小看《音響世界》《當代歌壇》，覺得自己音樂知識儲備老多了，典型的「無知者無畏」的樣子。直到卷子拿到手上的時候，看一個不會，看兩個還不會，第一張試卷上除了《東方之珠》的作詞作曲外，其餘的我一個都不知道答案，基本全是古典音樂的問題。我嚇出一身的汗，看著周圍的人都飛快地作答，心真的涼了半截。我只好選擇題瞎選了一通，填空題空了一片，判斷題胡亂打了一通，直到看見文字必答題時，才算有點兒可寫的：「請對當代歌壇的現狀做以簡單的論述，並舉出自己喜歡的歌手加以闡述。」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使勁把能知道的都往上寫，試圖讓批卷老師知道我是流行音樂這片兒的。

交卷鈴聲響了，大家各懷心事走出考場。遠遠的就在人群中看到男友向我走來。我還在醞釀著第一句話要對他說什麼，才不至於讓他失望，沒想到他先開口：「力兒，餓了吧，走，咱們去吃點兒好的，下午你們還要口試呢。」我一下子也不知道該不該說自己考得很爛了，心想算了吧，只好說：「好啊，半天沒說話真想和你說說話，走，『米西』去。」在路上我忍不住給學音樂的姐們兒打了電話，有的問題連她都不知道答案，看來題目是很難，於是就對男友說：「親愛的，題目太難了，我幾乎都不知道。」「沒關係，聽說筆試只佔40 分，下午的口試才最重要，你不會的別人也不見得會。」「腦殘粉」就是這般無時無刻不力挺你。

下午的口試是抽題目作答，每個信封里都有兩道題，一道是音樂樂理知識，一道是音樂闡述題。先在一個小屋裡準備10 分鐘，然後進入坐滿了評委的教室里。抽信封時，我心裡默默祈禱：「要抽到不難的題目啊。」打開信封看到「《卡門》的作曲是誰？」的時候，我激動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這是我知道得為數不多的古典音樂知識啊，比才，你就是我的救星啊！再一看音樂闡述題是「如果明年讓你做中午的《流行2001》，你將怎麼創意這個節目？」哎呀媽呀，這聽了大學四年、畢業一年，共5年的FM97.4真是沒白聽啊，說不完的心裡話可有地方嘮嘮了。因為對這兩個題目很有自信，準備的10 分鐘內我異常放鬆，面帶微笑

地等待著叫自己的名字。「韓力，到第二教室！」走進第二教室前，我完全不知道裡面坐著的就是我聽了5年的音樂節目的主持人。

我抬起頭看到一屋子人，稍微緊張了一下，但很快就用微笑化解了，比較順利地回答了自己要說的內容，還被追問了幾個問題：「97.4 你最喜歡的節目是什麼？最喜歡的主持人是誰？」那時廣播節目主持人在網上的照片還很少，所以單從樣子上真不知道誰是誰，只是在交流中他們的聲音讓我覺得很熟悉。臨要走出考場時，我做了一個大膽的舉動，或許這為口試成績加了很多分：「不好意思，各位老師，我很幸運能有這個機會離你們那麼近，所以我能冒昧地認識一下廣播中聲音的主人嗎？」老師們都笑了，其中一位馬上說：「你最喜歡呂游，還猜不到哪個是她？」我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放低了聲音說：「嗯……第一排右邊第二位老師是《浪漫情歌》的主人吧。」非常輕鬆的ending（結束語）。事實證明，這個無心插柳的動作，確實成就了我口試成績第二高的結果。

又是一輪漫長的等待，家庭「保潔員」又回到了買菜做飯、洗衣拖地的日常節奏中。只是這一次沒有那麼焦灼，反而是他開始焦慮起來：「進入決賽的有12 個人，只有進入前三才有進台做節目的可能。」每次看他為我操心的表情，我都有一種說不出的感激。而我也漸漸明白，他其實並不希望看到我整天待在家裡，他需要的也不只是一個會做飯會洗衣的愛人，他一直希望我還能做他心中那個與眾不同的女子。

所以我決定和他一起參加律師考試，兩條腿走路，不能坐以待斃。我始終還是得走出家門，做一個職業女性。於是我們一起看書，淡化等待的焦慮。時間走到了2000 年「十一」假期，我們在人大看書，當代商場的星巴克可以免費上網，但我一直不敢去查結果。路過那裡時他說：「你等我一下，去給你買個新出的中秋杯子。」我就乖乖地扶著自行車等他出來。大概過了半個小時，他才緩緩地出來，表情凝重地說：「力兒，我還是沒忍住上網查了進入決賽的名單，發現已經出來了，這一次沒有你。但你成績也很好，進前20 了。」我像木了一樣定在那裡，用牙咬著嘴唇，控制眼淚不流下來。「哦，那我們回家吧。」看著我難過的樣

子，他突然抱起我，大聲地說：「騙你的！寶貝兒，恭喜你，你進入決賽了！」「啊啊啊啊……你好壞！」我喜極而泣，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直到那時我才給家裡人打電話告訴他們我參加了北京音樂台業餘主持人大賽，進入12 人的決賽了！而這一路都是他陪我走過的。

一步步靠近夢想的過程有點兒夢幻，準備比賽現場操作的音樂節目，我還是選擇了最想做的點歌節目，這是最有心靈感觸的節目，也是我想從事這個行業的溫暖動力。比賽的前幾天，我突然接到一個電話，聽到聲音的瞬間，我整個人傻掉了：「是韓力同學嗎？我是JoyFM的王璐，聽說你要參加一個很重要的比賽，好好加油吧，相信自己！」我的廣播偶像給我打電話，這是怎麼回事?!「謝謝您，我太不敢相信了，您怎麼會知道我要比賽？」「你真的有一個太愛你的男友了，他找到了我，說我的鼓勵會讓你更有信心，拜託我能幫他這個忙。所以韓力，請不光為了自己，更為了愛你的他，一定全力以赴！」「嗯，我一定！」

我放下電話，哭著給他辦公室去了電話：「你，你，謝謝你對我這麼好！」「王璐給你打電話了是嗎？我還一直擔心這事呢！力兒，為了你的偶像也要加油啊！」相伴5 年，這個雙魚座柔軟的男人，為我做了他能做到的一切，在那個沒有什麼錢的年紀里。決賽時，一路DV 跟拍的是他，一路緊隨左右的是他，直到今天同事們還記得比賽時永遠像助理一樣在我身邊的大個子帥哥。如今我們分開13 年了，沒見過一面也沒打過一通電話。所有的往事都已沉寂，唯有這與廣播相關的記憶，因每一天的靠近而不曾枯萎，甚至只要講到自己是以北京台第一屆業餘主持人大賽第三名的身份開始走進這個行業時，我都會想起生命中第一個「腦殘粉」。如果沒有他，真的就不會有如今走進收音機里，坐在建外大街14 號直播間的我。儘管現在我不知道，後來他有沒有再聽過我的節目，但每一次直播時，都有一種內心的感激是關於他的，都有一種堅持是回報他的。如果沒有他對我夢想的激活和支持，恐怕我還是一個不知道自己可以活得更精彩的女人。一個人能留給愛過的人最好的愛情紀念，就是讓Ta成為更好的人。這樣，就算年少的愛情不能相守到老，至少記憶可以美好到老，想想也很好。

摘自韓力《我等的人，在多遠的未來》

【內容】

13年前，一場長達7年、刻骨銘心、堪稱完美的戀愛毫無徵兆地結束。他曾是韓力最初電台主持夢想的激活者和她生命中第一個腦殘粉。戲劇的是，命運關上一道門的同時也為她打開了另一扇門：韓力以北京音樂廣播第一屆業餘主持人大賽第三名的成績，進入北京人民廣播電台，由此開啟了她的主播生涯。12年堅守夢想，精心耕耘，她為無數聽眾送去溫暖的音樂祝福，真誠分享自己的感悟與故事，成為聽眾最喜愛的音樂主播之一。

這本書是音樂主播韓力的首部個人回憶錄。在本書中，她回望青春刻骨銘心的愛情，講述對最初夢想的堅持與熱愛，以及對友情、親情的感恩與珍惜。在她的故事裡，每個人都能找到自己青春的影子，但不同的是每個人經歷後做出的不同選擇和人生的不同道路。

【作者】

韓力

全國十佳音樂主持人，北京人民廣播電台「聽眾喜愛的最佳節目主持人」。北京音樂廣播FM97.4主持人，專註點歌節目12年，曾主持過《音樂禮品卡》、《幫幫帶你聽天下》、《全城都能點》和目前的《愛的更久點》4檔不同時期的點歌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