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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德群:最是難言妙其中

朱德群:最是難言妙其中

2014年07月17日 10:13來源:東方藝術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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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德群:最是難言妙其中

文/凡子

1960年朱德群與董景昭結婚,新娘披上了幸福的婚紗

朱德群 曙光 布上油畫 196.5cm×129cm 1992

春天原是逗人可愛、讓人生髮無限希望的季節,然對酷愛抽象藝術的人來說,去年和今年的兩個春天顯得特別的黯淡。兩位傑出的中國抽象畫家趙無極和朱德群,一在舊年的瑞士,一在今年的法國,如同約好了一般,前後腳地離我們而去了。

如同珍藏的兩本典籍,趙無極走時,我們還有朱德群在。朱德群一走,我們關於抽象藝術的經典版本的最後一頁,就只能黯然合上了。

照中國人慣常的習俗,我們已可安然認命他們的離去。作為自然的生命,他們都足夠高壽;作為理性的生命,他們都足夠成功;作為精神與藝術的生命,他們創造的抽象繪畫,足夠令世界一再側目與仰視。

更照佛家的說法,他們雖各自遭受過人世的煩惱,有過世俗的坎坷,但一生從善、愛美、有氣度,把自己當成藝術的信徒,日日勤做愛做的事,為世界創造出「雖則莫名其妙,實則妙在其中」的抽象藝術,且愈到生命後期境界愈臻完善,享盡人間殊榮,這樣的功德圓滿,無論如何我們該笑別他們了。

然而,在意識的深處,在某個無可觸及的地方,總有什麼東西讓人踏實不下來。人生已有的定論,藝術受到的尊崇,似乎都難以概括他們的全部。

從他們的身上,有一些道理仍然可作挖掘,有一些人生況味仍然可作傾講,有一些更深的反省仍然需要提及,有一些重要的話仍然需要說出來。

從家教到師承,從愛情到個人成就,要說人生有什麼良好的範本可作參考,對朱德群做一個正觀是再好不過了。

朱德群(1920-2014)出生在江蘇徐州蕭縣白土鎮。徐州古稱「彭城」,自古商賈雲集,歷史底蘊與文化氣息頗為厚重,晚清後的藝術領域尤其「代有人才出」,書法家李蘭、張伯英,畫家蕭龍士、李可染、王子云等,都是這個地方生出的特殊人才。

朱德群是家中的第三子,一來人間便聞著書香味和葯香味。原來他的家庭是一個醫德與美德並重的鄉紳之家:父親朱禹成,爺爺朱漢山都是中醫且都酷愛書畫,多有文人的高雅趣味。

朱德群5歲即入讀私塾修習古文,每天與兩個哥哥書聲琅琅,《詩經》《三字經》《古文觀止》一頁頁讀來,書法則臨顏柳正楷,臨王羲之。從春寫到秋,由夏念至冬,便習得非常紮實的古文底子了。讀寫之餘,朱德群最覺好玩的事,就是看窗外的院子里,父親把收藏的捲軸畫一件件拿出來透氣、晾曬。這些書畫每晾曬一次,都相當於是對朱德群進行的一次無言美育。更有父親的書畫朋友,隔段時間便來家裡小住,在房間里寫寫畫畫。這樣即使朱德群未正式拜師學畫,每天看來看去,肚子里已然裝了不少的筆墨與色彩,對繪畫已是「未成曲調先有情」了。

很有意思的是,朱德群並非是一介文弱書生的模樣,14歲時他已長成面目英氣、身軀異常挺拔健美的少年。只有眼神顯得十分溫和,是他偉岸身軀里藏著的略帶羞澀的性情。

有如此大好的身材又酷愛籃球,朱德群在上縣立實驗學校時,差點被體育老師列為重點培養對象。在人生的關鍵時刻,父親拿出了家長的威儀,替他把了人生的第一道關,要他學繪畫而不是搞體育。父親認為體育依賴於強健的身體,而身體強健只是一時,人生需要更為持久的技藝,繪畫不失為一種明明德而止至善的選擇。

以少年貪玩的心性,朱德群對體育的興趣或許高於繪畫,但父親特別善於講理,少年也就沒有鬧過情緒,聽從了父親的安排,於1935年考入國立杭州藝術專科學校,此年他尚未滿15歲。

當時的杭州藝專,由留法歸來的林風眠校長主持大局已到第8個年頭,這無疑是民國一所最具前衛意識的美術學校,教學思想與藝術主張是完全開放的,校風也最為嚴謹。朱德群考入這所學校前下了很大的功夫,費了不少的周折,然這一個落腳,實是他藝術生涯的幸運起點。在此他將完全地感激父親的明智決定,正是他的遠見與英明,才決定了朱德群人生的準確方向。

朱德群入校的這一年,另一名小朱德群半歲的頑皮少年、富家子弟趙無極也同期入學。而次年,一位大朱德群一歲的叫吳冠中的同學也入讀了藝專。未有史料記錄過朱德群與趙無極兩位少年如何交往,但吳冠中和朱德群自打一認識就情投意合。吳冠中原來讀的是機電專業卻並不抱濃烈興趣,因跨校軍訓得以認識杭州藝專的朱德群,一高一矮倆同學在徒步軍訓時總是一個站隊前,一個站隊尾。一個動作完畢就會跑到另一個身後稍息,這樣他們就有無數的機會竊竊私語了。因為有了與朱德群的竊竊私語,吳冠中才毅然決定轉讀藝術學校,並在短期的刻苦練習後一舉考取了杭州藝專。

緣於自小受到的熏陶,朱德群入校時準備學的是水墨畫,不過學校沒有國畫系只有繪畫系,所以朱德群就水墨油畫一起學,油畫跟吳大羽,水墨跟潘天壽,基礎課跟方干民。

要說當時的杭州藝專,老師可謂是精英雲集。除有特聘的外籍教師,中方教員也多是留法歸來的地道的法國派。這些精英中對朱德群影響最大的一位,就是他的油畫老師、西畫系主任吳大羽。其時的羽師是實施林風眠藝術主張的一位舉足輕重的人物,不僅極具思想才華,在模樣與氣質上也擁有著最為徹底的藝術家的范兒:黑框邊眼鏡酷酷的,西裝褲腿瘦瘦的,擦得錚亮的黑皮鞋,走在教室的走廊上噔噔噔的。身上的法國大衣質地優良,領帶系得周周正正,披肩或圍巾都是上好的毛料,其舉止與儀錶之堂堂,令學生們為之無限傾倒。

朱德群一邊跟隨潘天壽學傳統中國畫的梅蘭竹菊,一邊跟著吳大羽學習西方現代藝術,懵里懵懂地漸漸記熟塞尚或畢沙羅這些陌生的名字。有一些可愛的細節,生動地記錄過朱德群讀書時的模樣和師生間深厚的情誼。與頑皮的趙無極比起來,朱德群安靜許多,學國畫時不會跳窗跑掉,而是認真聆聽潘天壽的教誨,一心揣摩如何才能畫出「一筆不多,一筆不少」的好畫。為了多省點時間畫畫,朱德群每天天未亮、眼未睜時,便在床上開始磨墨,這樣一入教室即可以鋪開宣紙揮毫了。而學油畫,他自覺接受吳大羽極其嚴格的引導與訓練,懷著一顆自律的心刻苦用功。羽師告訴他,繪畫是不可以著急、不可以有心機的,六年的藝專學習,能誠實地畫出一張完整可看的作品,已是造化。這句「完整可看」,後來幾乎成為朱德群一生藝術實踐的座右銘。而吳大羽本人在人生抱負與思想上對朱德群的影響,可說是終生的、絕對的。

至為可惜的是,在讀書兩年後的1937年,恬靜的校園生活被戰爭打破了。日本人的來勢洶洶,讓世界自此支離破碎,黑白顛倒。

朱德群在戰爭中雖與學校和師生們內遷流亡,歷時數年在江西、湖南、貴州、昆明、重慶之間輾轉,飽受戰爭的威脅和困苦,但他終究是同學中極為幸運的孩子。父親得知他有可能許多年裡不能回家,竟然一次就給他匯了400元錢。須知當時的小學教師月薪只有幾元,這筆巨款不僅讓朱德群在溫飽上得到保證,也讓吳冠中等同學一齊受益。因為錢太多,在轉輾稍得安寧的空隙日子,朱德群買了許多畫畫的顏料存起來,這些顏料保證了他在整個戰爭期間,沒有因材料短缺而停止過畫畫,吳冠中沒有中斷畫畫,也是緣於一直用朱德群的顏料之故。

只可惜,在戰爭結束返回南京時,因攜帶困難而留在重慶的油畫盡皆丟失,隨身的800多張素描也因乘船遭遇了特大風暴,全被泡成了紙漿。而幾年前的家裡,父親為他小心保存的在杭州藝專所畫的油畫,也被日本人的飛機盡數炸毀。這是朱德群到老都在心裡存著的莫大遺憾。而他的同學趙無極,因為是與全家一起內遷四川,早期作品保存完好,哪怕一張小畫也未遺失。

原來抗戰結束之時,朱德群最為惦記的是要回家看望自己的母親與兄弟。對朱德群疼愛萬分的父親已於1940年病逝,這位造福一方的醫生,在老家的家宅、藏畫及朱德群所繪的500多張油畫全遭日本人炸毀之後,氣極而逝。好在母親及兄弟均平安無恙,朱德群想方設法在徐州見了家人之後,他的心才有了劫後餘生的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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