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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意的鄉村

村態

穿行在西部小村,總有許多可以稱作詩的感覺不時衝撞心扉。

你看,在陽光酣暢淋漓的籠罩下,在綠蔭飽滿濃郁的氛圍中,在野花五彩繽紛的點綴里,一個個村莊安祥的象個知足的老人,寧靜淡泊,無憂無慮,夢一樣的甜美,詩一般的含蓄。

村莊就這樣袒胸卧在蓊鬱的樹叢中,明麗的陽光潑灑在它的額頭上,清亮的溪水繞著它的腳歌唱,很年邁的老人圍坐在門前的磐石上不厭其煩地咀嚼著它滄桑的歷史,偶有幾個孩子歡蹦亂跳地在它面前撒一路天真的歡笑。它隱約看見體態豐盈的麥田裡一頂一頂的白草帽和紅頭巾浮著,那是它勤勞的兒女們在田勤勞的雙手創造生活。也看得到更遠處的山坡上,一群群牛羊悠然地哺食著石上的陽光。老鷹舉著翅膀平滑在天際上,無聊的狗兒追著老鷹的影子疾行。家雞們大大咧咧地在它的腳趾縫裡刨食著草籽和蟲子。大路小路全都空洞地張望著,偶有行人或車輛經過,都似乎給了什麼恩典似的,路便悠悠地顫動起來。

夕陽西下,紛沓的腳步聲驚醒了它的酣夢,街道彷彿突然窄了許多,家家的板門生動地響著,晚歸的牛羊踏著細塵自足地走過,路面上便印滿了雜亂的梅花。這時,各家屋頂上相繼騰起了直的炊煙,漸漸,又潰散開,瀰漫四野,於是,眼前朦朧一片,只聽得到長一聲短一聲呼喚小兒乳名的叫聲響徹村卷上空。一輪碩大的圓月拔地而起,村莊便枕著夜色回到恬靜的夢裡去了。

村味

熏暖的微風中,一縷縷甜香幽然撲鼻,頓覺滿口生津,循味而去,竟不知源自何處。茫然立於田間地頭,剎那間,便覺心曠神怡。不用刻意追尋,野芳幽香自然沁人肺腑。尤其對於個久居鬧市的人來說,面對自然本色,彷彿看慣了濃妝麗服的女人,又驀然面對天然樸素的村姑,她的身上沒有那一層粉飾和脂粉氣,有的只是本真的肌膚和淡淡的草香。她就這樣樸素地讓你驚嘆:原來不飾雕琢自然樸素才是真。浸透了青草氣息的鄉村就這麼真誠厚道地接納每一位親戚。

行在鄉村,如果暑氣正烈,會有一種鄉村特有的地道的泥土氣息讓你動心。鄉村絕不是你想像的充滿牛馬糞腐敗味兒和泡菜酸臭哧兒的落拓相,你無論站在哪個街頭巷口用力地嗅嗅,你定然會聞到一種實在的鄉村味,那是大豆小麥薄荷棗花之類樸實的植物混雜在一起的氣息。這是鄉村的呼吸。這彌布天地清新氣息讓人感到坦然,感到舒服。你就懷揣這份坦然和舒服走進鄉村,坐在農家的土坑上,吃一碗最有風味的青豆小米飯,保證你一輩子也難以忘懷那個土土的院落。

品味之妙,味之鼻息,得之心間,你在心間品得鄉村三味,你便理解了西部農民的樸實厚道。

臨澤而居

好大一灘水。跟天空一樣湛藍。

微風一波一波地,搔癢了靜水,逗出一灘笑的漣漪。三月的春光,金燦燦灑滿水面,到處泛著金光銀線。

白的炊煙直直升起,三、兩戶泥坯茅屋如畫一般貼在潭岸邊。閑靜無聊的雞們長一聲短一聲地引頸鳴叫,陌生的狗隔著籬笆熬熬直叫。主人家的孩子聽見狗叫走出門來,好奇地歪著土頭土腦打量著我,怯怯地問:「你從城裡來的?」我笑笑,走過他家門前。男孩跟隨我走著,卻不靠近。我走到一處平坦的堤上,坐下來,男孩靠著在樹榦,遠遠地跟我說話:「你咋不到我們家去?」我被這孩子的天真逗樂了,笑了笑,搖搖頭。「我媽媽炒的雞蛋可好吃,我們家有好多好多雞蛋。」我明白了這熱情好客的孩子的心意。我從包里取出一盒蛋糕送他,他抿抿嘴,不靠近,我把東西放在石頭上,起身朝前走去。他敏捷地跳躍幾步,抓起蛋糕,邊朝我張望,邊飛快地向家跑去。

望著孩子的背景,我竟對這幾戶人家生出莫名的羨慕。他們遠離世俗,日出而作,日暮而休,無功利而勞心,無紛爭而勞神,有清風明月賞心,有山光水色悅性,守著粗茶淡飯的日子,自在而快樂地生活。臨澤而居的人們,生活清靜,心靈清純。多年前,我剛剛學著寫詩的時候,曾這樣想像著生活,如今,這份詩意仍然蕩漾在我的心頭。

我坐在綠柳下,看魚兒歡躍於寧靜水波,聽鳥雀婉轉於野草叢中。遠遠地,那男孩正牽著他母親的手遙遙對我指點。

燕語

那是個極靜的下午,我在老家度假。正一個人靜靜地看書,忽然一陣嘰哩嘰哩的燕語自天而降。五六隻活潑伶俐的小燕子正棲踞在頭頂的電線上,無比興奮地討論著什麼。它們的話一句接一句,又急切,又歡快,像一群春遊歸來的小學生,喋喋不休地爭搶著表述他們的見聞。有的還飛上飛下,邊手手舞足蹈,邊嘰嘰而語。我聽不懂它們的話,但我能分明地感受到它們的快樂。看著這些嘴急的燕子,我覺得好笑,就忍不住笑了。

我多麼想知道它們談論什麼。我想,鳥兒的事情,肯定不會比人簡單。鳥兒知道的事情,人肯定不知道。它們翅膀一振,就是十里八里,飛得高,也看得廣,上與風兒對話,下與百鳥談心,仰視宇宙,俯察萬物,那小腦袋裡一定裝著無盡的趣聞。與人相比,他們的生活要簡單得多,只要在人家屋檐下壘一個巢,然後便不慌不忙地生兒育女,秋天到了,攜帶子女遷徒南方;春天來了,又飛來忙著壘築新巢。據說燕子戀故居,我不知道眼前這幾隻新燕是否是舊時熟識,反正屋檐下的新巢已經壘好,今年一年,它們將與我年邁的父母比鄰而居,朝夕之間為他們帶來些許歡娛。

鄉路

一腳踏上鄉路,一種溫熱的感覺立刻溢滿身心。人在一個地方生活久了,那地方的陽光、水土、草木的氣息便會融進血液,慢慢滋生一種血緣般親切的感情。生於斯、長於斯的故鄉就更不用說了。不管時隔多久,每每走近故鄉,我就不由自主地湧起一股久逢知己的暖流。

在異地他鄉,我總是淡忘童年,有時著意追憶,也想不起童年的模樣,連夢裡也少有童年的色彩。可是一到故鄉,心靈的機關一觸即發,每一個熟悉的角落、樹木、院落,都讓我觸景生情。我清晰地憶起老橋下深夜捉迷藏的驚恐,那橋洞里是否還藏著一個嬌小少年的影子?如果大莊子前的第三棵楊樹還沒伐的話,準會找到當年的惡作劇——我用小刀刻在上面的「××和××好」的大字。當年的打麥場如今已變成了人家院落,而那又高又大的麥垛,以及躺在麥垛上看《封神演義》的感受卻依然蒙太奇一般在我腦海中浮現。當年捉了泥鰍投進水井裡,如今該子孫滿堂了吧?那隻愛叫的花喜鵲是不是依然在最高的那棵楊樹上安家落戶?如果那些楊樹、沙棗樹有記憶的話,我想不管對準哪個方位喚一聲乳名,那些樹葉準會嘩嘩嘩作出應答。

走在故鄉的路上,親人們遠遠就喚著我的乳名。和和氣氣的鄉音,跟我記憶中一樣。而我每見到一個鄉親都少不了叔伯兄弟地問好,小村就那麼百來戶人家,張家和李家是親戚,李家又和王家是親戚,拐彎抹角,一村人都成了親戚。故鄉的人情世故簡單是一瓮陳年老窖,置身其中,不由得你不心醉。不管遊子的旅程走得多遠,生命的根本永遠植在故鄉。

硬的風和累的樹

置身大自然,不是詩人的人也會不經意地靈感突發,說出句很詩意的話語。

「風太硬了,把人的頭都撞愣了。」我們在戈壁灘上植樹時,一位女同志驀然說。話一出口,大家都笑了。回頭細細體味,戈壁灘上的風還真的不一樣,的確很「硬」。這個時節,在城市裡已是軟風吹拂,春光駘蕩,戈壁灘卻野風恣肆,撞得空氣嗚嗚呻吟。

烈烈風中,我們閑坐在地上休息。有人說,這樣的荒灘上植樹能活得了嘛。這時,一位小夥子又說了句很有意思的話:「那些樹活得太累。」

一個「累」字,讓人生出無限滋味。你瞧那些楊樹、沙棗樹,立在那裡十幾年了,還沒有胳膊粗,渾身上下疤疤扯扯,無一個高昂挺拔的。生在偏僻之地,既無人疼愛,又無人關懷,自生自滅,苟延殘喘,能不活得累嗎?

遙視那些累的樹,我是多麼強烈地渴望雨呀!老天啊,把你的恩惠多施捨點,給這些苦命的樹木吧。有綠色的庇護,人類才能有永遠有家園。

植物的秘密

瓜果飄香的時節,正是一年當中最燠熱能捱的日子。這時候,去瓜地果園看護,便成了孩子最美的差使。

那年,四叔家種了兩畝西瓜,晚上看瓜時,四叔的孩子怕鬼,拉我去給他作伴,有一段日子,我就在瓜地里的麥草鋪上品味著月白風清的田園詩意。夜色漸深時,那些瓜果、花草、樹木便開始了呼吸,有的是輕微的一聲長嘆,有的一下一下地往外哈氣,有的輕輕顫動著葉子,空氣中浮動著醉人的混合氣味,有瓜果的甜香、豆花的清香、野草的泥腥氣,也有蒿子難聞的汗腥味。植物的生命原來也是這樣活躍,白天可絕對看不出來。白天是人的世界,這夜,便是植物的天地。原先,我一直琢磨,這花呀、草呀、樹木呀什麼時候在長高長大呢?這個秘密終於在我與它們比鄰而眠的夜裡破解了。寂靜的深夜,忽然傳來一陣「叭唧」、「叭唧」的聲音,我循聲去找,這聲音是從茄秧上發出的;另一邊又是「吱吱嘰嘰」的聲音,我過去一瞅,是一方辣椒地;有時,那些樹叢、豆叢也發出一串串「叭叭叭」的聲音;尤其是前一天灌了水,或雨後的夜空下,四周所有的植物都像是在攢著勁舒筋展骨。第二天天一亮,我再看那些茄子、辣子、樹木、豆秧,就感到彷彿長高一些,而它們卻像是勞累了一夜,睡著了似的。

大地的夜晚原來並不靜謐,許許多多不易覺察的變化都在夜裡悄悄進行,只是人睡在夢裡無從曉得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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