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我回來了。」

你來了，我信你不會走

你走了，我給你兩榔頭

還記得嗎。

小時候每次回家，

都會對爸媽說一句：「我回來啦！」

長大離開家後，

對他們說這麼普普通通的一句話，

居然都成了奢望。

來自搖鈴鐺

文：搖鈴鐺

　一　

前年年底，我媽查出甲狀腺腫瘤。

知道消息時，我慌慌張張的從公司請假打車去醫院。我一路上渾身一直發抖，差點把半輩子的眼淚都流完了。

還算好，這病不嚴重，做了場手術就都痊癒了。唯一的後遺症就是需要終身服藥。

手術後，我媽回老家休養。

可能被嚇到了吧，之後我也有了後遺症——連續幾天，我都做了差不多的夢。

在夢裡，我回到了小學。那時還住在學校職工宿舍，我家在地下一樓，終年不見陽光。

我背著書包沿著樓梯往下走，掏出鑰匙開門。 進去以後，跟往常一樣扯著嗓子喊：媽，我回來啦！

年輕了好多歲的我爸媽，就坐在擺滿了菜的餐桌前，笑吟吟的看著我。

醒來我的臉上都是眼淚。

二　

我想我是害怕的。

從前兩年我爸身體一直差強人意，緊接著我媽又做了手術。我就意識到：爸媽都不年輕了。

我媽不再是那個抬起手打我，渾身是勁的我媽；我爸也不再是那個熬夜打麻將，第二天還能紅著眼睛去上課的我爸。

我好像吸走了他們的青春。

更可怕的是：當你發現父母在慢慢變老，自己卻沒有時間陪伴他們的時候，那種焦慮是呈幾何數增長的。

有時候也會矛盾的想：當年大學畢業後，我怎麼沒回老家發展呢。隔一會又要搖搖頭，如果我回去工作的話，爸媽一定會很失望吧。

畢業後好多次，他們坐車大包小包來長沙看我。送他們上車時，我都會哭。我說爸媽，我好想回老家陪你們，不待在長沙了。

他們都會笑著罵我：想什麼呢？過得好好的。

然後趕緊轉過身去，背對著我擺擺手：我們回家了啊！

可是我明明看見你們的鬢角和眉毛都發白了啊。

明明每天很想我，也不敢打電話打擾我生活啊。

明明每次生急病的時候都會瞞著我，半夜讓舅舅送去醫院啊。

明明每次打電話的時候，你們都會嘆口氣說：你不在家，我們都提不起勁做飯，反正做了也吃不完。

為什麼每次看見我，都假裝那麼堅強呢。

那種倔強，就像小時候有次我天黑找不著家，也死死撐住不掉淚那樣。

　三　

很早以前就有老家的朋友問過我：你覺得是陪在父母身邊過完一生比較好，還是出去闖蕩追尋夢想比較好？

我當時毫不猶豫的說：當然是出去闖蕩啦！咱們家那個地方多落後啊，連個肯德基都沒有。

可現在如果有人問我這樣的問題，我會回答：無論你做出什麼選擇，闖蕩也好留下也好，都請你不要走太遠。遠到一年到頭也見不到一次，遠到每回見面他們都老了一圈，遠到他們想給你打個電話，甚至都要考慮時差。

如果實在要遠走的話。請你，等有條件了，一定儘快把父母接來身邊吧。

你知道嗎，當我聽說朋友的爸爸半夜突發腦溢血，遠在另一個城市的她買了最早一班的飛機，卻還是連最後一面都沒見著。那種撕心裂肺，我想是能記一輩子的吧。

住在一起的話，即使是一碗湯的距離，晚上睡覺也會踏實一些吧。

你要相信，沒有幾對父母，是真的希望孩子遠離自己的。他們之所以把你往外推，之所以能接受你在外面打拚漂泊，完全是不想因為親情的束縛，強行折斷了你的翅膀。

四　

長大以後我經常在想啊。三四十年前，我爸媽曾經也跟我們差不多大吧。

我媽可能跟現在的少女一樣，綁著雙馬尾每天只想逛街買衣服。會暗戀班上成績最好的男生，有閨蜜，有夢想，偶爾幻想一下自己將來會嫁給什麼樣的人。

我爸呢，有關係好的兄弟，有喜歡的明星和磁帶，喜歡唱歌還經常獲獎。那時候據說挺帥的，還經常被女生喜歡。有時候可能也會覺得自己將來會變厲害吧，想像自己飛黃騰達的模樣。

但是在我出生以後，他們就直接告別了青春。在我的記憶里，和他們能扯上關係的詞，只有瑣碎和奔波。從此，只剩下生活和我。

既然他們可以為我放棄那麼多，為什麼我不能為他們付出一點點呢。

所以我決定了要把他們接到身邊。

這一點點裡面，跟孝順無關。跟愛有關。孝順從不是上一代用來綁架孩子的借口，愛才是讓人心甘情願付出的理由。

這樣啊，起碼不會在多年以後後悔。後悔為了成全自己的生活，自私的選擇拋下他們。我們都是獨生子女啊，除了我，他們沒有別人了。

「媽我回來了。」

「快去洗手吃飯吧！」

我回家啦。不管我在哪裡，有你們的地方就是家啊。

每個人也許都只能活一輩子。下一世，再多恩怨情仇都不會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