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的起點，千億市值的閱文

作者：韓洪剛

11 月 8 日九點四十左右，閱文集團 CEO 吳文輝剛剛在港交所敲完上市的鐘，忙著和投資人、券商合影，這時人群里忽然爆發了一陣歡呼，他抬頭看去，閱文的股價已經超過 100 港幣。

吳文輝豎起了大拇指。

截至第一天收盤，閱文市值達到了 928.17 億港幣，這超出了絕大多數人的預期，甚至包括 IPO 保薦機構之一的摩根士丹利，他們本來給閱文的估值在 57 億美元到 68 億美元之間。

15 年前，吳文輝創辦起點中文網，之後被盛大收購，帶團隊出走，和騰訊結盟，收購盛大文學……內里的曲折，如今的成功，足以成為網文素材。

閱文集團講了一個好故事。

在中國，不論先前的起點中文網，還是如今的閱文集團，已經有了越來越大的影響力，「起點文」也不僅是指的某一類小說，而是成了一種文化現象。

它的下一個目標，是為流行文化和熱門影視作品輸送素材，騰訊則將以自己的內容分發渠道，把閱文的影響力輸送到各個平台上。

「在中國，由於擁有很多內容改編機會——比如電視劇、電影和遊戲——網路文學 IP 特許經營權的價值正在升高，」投行傑富瑞(Jefferies)分析師陳翠珊(Karen Chan)說，「騰訊已在這些領域擁有了 IP 運營的業績記錄。」

市場對閱文的追捧，很大程度是因為其背後的大股東騰訊——在當天的港交所里，騰訊，或者其英文名 Tencent，是出現頻率最高的辭彙之一。

如果說閱文要做漫威，那麼騰訊毫無疑問便是迪士尼。

1.

閱文集團在 2015 年成立，但追溯歷史，卻總會從十五年前開始，從吳文輝等五人創辦起點中文網開始，直到現在，它依然是閱文集團旗下最知名的網路文學網站。

十五年前，榕樹下等網站已經開始了網路文學的商業化嘗試。榕樹下會與作者簽約，支付稿酬，獲得版權，之後與傳統出版社合作，出版圖書，獲得分成。

平均下來，每本書能給榕樹下帶來幾萬塊的收入，榕樹下的月收入，大概在幾十萬左右。那時候中國互聯網還很年輕，年輕到網銀都還不夠成熟，不論你在網上如何有名，在線下，依然只是個路人甲。

2002 年 2 月，貝塔斯曼收購榕樹下，之後幾經輾轉，在 2009 年被盛大文學收購——那時盛大文學的 CEO 是侯小強，總裁則正是吳文輝。

與榕樹下的坎坷相比，吳文輝和他的起點中文網要幸運很多。在創辦後不久，起點中文網便確立了每千字 0.02 元人民幣的稿費制度，隨後，分成、買斷和月票等沿襲至今的制度也相繼確立，奠定了網文商業化的基礎規則。

當時，網銀系統正逐步完善，點卡也隨著網遊的發展和網吧的普及而為人熟知，給網站充值已經不再是新鮮事，榕樹下沒能做到的事情，兩年之後，便顯得如此輕而易舉。

吳文輝幾乎總能做出正確的決定。2004 年 10 月，盛大收購起點中文網，依靠盛大的資本支持，吳文輝開始了一系列併購：2007 年 12 月，盛大網路收購晉江原創網；2008 年 7 月，盛大網路收購紅袖添香；在這三個網站的基礎上，盛大網路成立獨立子公司盛大文學，吳文輝接任總裁一職。

當榕樹下也被收購的時候，盛大文學已經佔有了 80%以上的市場份額，成為當之無愧的寡頭，那時在美國，中概股風頭正盛，盛大文學上市也是順理成章，水到渠成。

不過，因為盛大文學裡，侯小強與吳文輝的內耗，也因為 2011 年後，中概股在美遇冷，盛大文學始終沒能成功 IPO，甚至整個盛大也開始走向衰落。於是 2013 年，在一批頂尖作者與起點中文網合約到期的時候，吳文輝辭職，帶走起點核心團隊，成立創世中文網，投向騰訊。

2.

對網路文學而言，什麼最重要？

閱文工作人員語氣堅定，說，是作者。

吳文輝離開後，侯小強終於得以接管起點中文網，他的第一件事便是召開起點作家會議，陳天橋也親自出席，安撫這些「大神」，表示能給他們更好的未來。不久後，盛大便幫助唐家三少成立了自己的公司。

吳文輝從起點帶走的大神作家，只有貓膩一個，截至 2014 年 8 月，在百度文學的移動端搜索 TOP30000 作品中，起點有 1455 本，縱橫中文網有 360 本，而創世中文網只有寥寥 15 本。

如果當真是內容為王，那麼創世中文網可以算得上慘敗，但最終，卻是騰訊文學收購了盛大文學，成立了如今的閱文集團。唐家三少、天蠶土豆、蝴蝶藍等大神，都再次成為吳文輝的合作夥伴。

盛大的沒落，讓吳文輝抓住了機會。

2013 年之後，盛大越發衰弱，遊戲業務被騰訊反超，甚至跌出行業前三，美股也沒法繼續帶來資本上的支持，侯小強離開之後，盛大文學的 IPO 幾乎徹底停滯。

騰訊不但有錢，更有內容分發渠道。2015 年 4 月，騰訊文學獨立運營，半年時間，營收便從 1 億左右增長到 4 億，很大原因在於，騰訊掌握著微信和 QQ 這兩大無往不利的內容分發渠道。

而且，騰訊可以描繪新的藍圖。對於盛大而言，網文不過是網文，而對於騰訊來說，《擇天記》不僅是一本書，還是漫畫，是遊戲，是電影，是電視劇，是全套的 IP 產業鏈條的開端。

2014 年 9 月，盛大網路宣布盛大遊戲完成私有化財團重組，盛大遊戲不再屬於盛大。盛大文學擺上貨架，最終反而在吳文輝的手裡，IPO 成功。

歷史是一個圈，但你再來到原點時，一切都不同了。

3.

吳文輝數次正確的抉擇，讓閱文獲得了如今的成績，但如今他要面對的對手，可能比以前都要複雜。

他要面對作者，也要面對粉絲，更要面對更強大的競爭對手。

閱文的內容，加上騰訊的渠道，很多人都相信，這就是漫威和迪士尼組合的重現，是一個娛樂帝國的雛形。

但不論內容，還是渠道，閱文都沒有絕對的話語權。

漫威的作品看似天馬行空，但總有編輯把控，不同英雄的故事，能夠共處於一個世界裡，不會出現前後矛盾，不論個人風格多麼強烈的作者，在這一體系下，都只能是漫威世界的一員。

但在閱文的網文世界裡，每個作者都有自己的小世界，他們創造的文學作品彼此不相融合，甚至價值觀念時有衝突，並不構成一個真正的體系。

而且，閱文的粉絲，大多是某個作者或者某部書的粉絲，他們並不會認可閱文的地位和權威，當閱文損害到作者甚至某個角色利益時，粉絲便會毫不猶豫地站在閱文對立面，比如今年 5 月 29 日，因為《全職高手》主角葉修的生日事件，微博上葉修粉絲便紛紛聲討閱文。

作者的胃口也正在變大。最初寫網路小說的時候，多數寫手的夢想是「年入十萬」，但如今，單單唐家三少一個人，便能從閱文分走數千萬，而購買《龍族》電子版權，也花費了 800 萬。此外，投資影視、動漫，也是不菲的開銷。

留住作者，留住內容，閱文付出的代價未來只會越來越高，何況阿里和百度也都開始了網文業務，巨頭之間的競爭，最後往往會引發燒錢大戰。

IPO 後的閱文，花錢的地方也越來越多了。

書中自有黃金屋。閱文上的故事自然值得一看，但閱文本身的故事，距離 Happy Ending 還有很多很多章節要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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