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潮就向潮頭立(文藝新視界)
當代文學生態近年來變化迅速。三年前,本版曾開闢「文學地理」專欄,從地緣文學和作家群體的角度,展開對中國當代文學版圖的風貌梳理和規律探討。而今,地緣文學不斷呈現新現象新趨勢,需要我們及時跟蹤與思考。
此篇文章對江蘇文學與新時期文學關係的考察啟示我們,任何地緣文學,其形成是基於作家各自藝術特色的「殊途同歸」,其發展同樣需要尊重藝術個性的「和而不同」。沒有內部的多樣性與豐富性,地緣文學的壯大與文學流派的形成便無從談起。
——編者
江蘇文學不僅是中國新時期文學整個歷史進程不曾缺席的「全覆蓋」的見證者,是新時期中國文學的一個窗口與縮影,也是新時期文學思潮「高精尖」的引領者,是新時期文學最亮麗的部分之一。特別是上世紀80年代以來,在中國當代文學格局中,江蘇文學風格鮮明,既擁有老、中、青結合特別是青年作家層出不窮的令人羨慕的作家隊伍,又有勇於探索、敢於創新的巨大文學活力,幾乎各種文體都有來自江蘇文學的弄潮就向潮頭立的身影。
先鋒文學重鎮
20世紀80年代的先鋒文學是中國新時期文學本體革命的產物,與西方現代文學的接軌帶來了中國文學觀念、形態、寫法的巨大變化。蘇童、葉兆言是先鋒小說不可替代的關鍵人物。蘇童的小說以其特殊的江南文化韻味、自覺的文體意識、柔性的風格氣質以及詩意抒情的審美風格,在80年代末和90年代初迅速風靡全國,深受讀者喜愛。《妻妾成群》《河岸》《黃雀記》等小說對於特定歷史時期人心和人性深遠而滄桑的呈現與挖掘延伸到了整個歷史、民族、文化層面,充分展現了個體生命與文化生命之間的辯證關係。葉兆言則是先鋒小說潮流中一位自由穿行於大雅與大俗之間的作家,從傳統的現實主義到先鋒寫作、從文化風俗到新歷史、從新寫實到現代主義或後現代主義,在新時期小說的每一個轉折點幾乎都留下了自己探索的足印。他的《棗樹的故事》是先鋒小說敘事風格的典型代表,而「夜泊秦淮」系列對秦淮風俗掌故、文化習性的稔熟與喜愛,以及對秦淮人生命方式、生存心理和生活態度的闡釋都極具魅力。對比80年代以來文化尋根小說或地域文化小說而言,葉兆言秦淮文化風情的展示更為地道、自然,更具有藝術力量。
大規模書寫日常生活
范小青、趙本夫、朱蘇進、儲福金、周梅森、黃蓓佳等是新寫實小說和90年代新現實主義小說的中堅力量。新寫實小說是90年代中國文學在新的歷史境遇中的選擇——文學大規模浸入日常生活。這一次「浸入」,既是對先鋒小說的糾偏,又是對現實主義庸俗化的反撥。江蘇作家為新寫實小說貢獻了個性突出的藝術品質。范小青嘮家常般親切和口語化的敘事,幽默又不乏苦澀之感。她對現實的思考,甚至對現實的批判與穿透都是輕描淡寫卻又舉重若輕的。趙本夫是江蘇作家中比較另類的一位,作為從黃河故道走來的鄉土作家,對故土的張望,對現代城市文明的質疑與批判,對民間野性生命的演繹,對土地、自然、人性以及彼此之間複雜關係的探索貫穿了他幾十年的創作生涯,並據此形成了凝重、粗獷甚至略顯執拗和「土氣」的風格。傳奇化的敘事方式和浪漫主義的情懷,賦予他的現實主義作品以硬朗之風。儲福金是對現實主義有特殊理解的作家,他的小說具有憐香惜玉的柔性氣質,特別是他的「紫樓」系列注重對人物尤其是女性命運的揭示,在對日常生活細節的捕捉中,營造出一種清淡幽遠、恬淡寫意、文化哲思濃郁的藝術境界,是現實主義、浪漫主義和唯美主義的特殊融合。他的小說最為精彩的還是對於圍棋人生的表現,《黑白》堪稱其中的高峰。朱蘇進是新時期軍事文學的開創者,他的小說是新時期軍事文學走出「假大空」「高大全」模式,深入軍人情感和人性層面的代表。他既對當代士兵日常生活中的情感、人性、欲求有真實的表現,又以文學的方式對政治、社會、科學、人性和理想主義、英雄主義等進行了全新思考,為當代軍事文學注入了人性視角和思辨氣息。周梅森早先的《軍歌》《大捷》等從反思戰爭入手開創新歷史小說創作的新路,轉型後的許多長篇又開創了主旋律政治小說的新風尚。黃蓓佳是一位對人間真情、對真善美有著特殊敏感的作家,她的兒童文學作品生動細膩、品質清純,深受讀者喜愛,而她的《新亂世佳人》《所有的》等長篇則對生活的複雜性和人性的豐富性展開了更多維度、更深層次的探究,但對於愛、溫暖和情感等價值信仰的堅守始終是她小說不變的底色,這也使她的小說始終充滿了鼓舞人心的力量。
年輕一代隊伍齊整
畢飛宇、韓東、魯羊、朱文、魯敏、葉彌、荊歌、朱文穎、戴來等構成了90年代新生代作家的核心方陣。新生代作家是90年代到新世紀中國當代文學最引人注目的力量,江蘇可以說是新生代文學的大本營和發源地。畢飛宇是其中追求「深度寫作」的代表,對生活、歷史和人性的開掘使其小說具有形而上的理性質地,而故事編織的精巧、語言的講究、細節描寫的細緻又使他的小說具有感性的外觀,可以說是形而上與形而下、理性與感性的有機結合。畢飛宇特別鍾情於對豐富複雜的「錯位情境」的塑造,對世界、人生、歷史的「哲學」理解與對人性的解剖環環相扣。他的小說用筆往往不露痕迹,但其切入人性、人心、人情之深與狠,絕非一般作家可比。韓東是「他們」詩派和第三代詩歌的代表性詩人,90年代轉向小說創作後成績喜人,體現了詩性思維向小說領域的延伸,日常生活本真性和荒誕性的呈現與揭示是其小說的主要特色。魯羊視小說為「寫作者融入了夢想和智力的某種精神綜合體」,他以極端的文體實驗、冥想的敘事方式、多重文本的結構以及超越世俗的寫作姿態構成了對傳統小說形態的背叛。朱文、荊歌在「背叛」的路上走得更遠。葉彌、魯敏、朱文穎、戴來則體現了新生代女作家不同的風格。葉彌多以短篇小說見長,寫高遠之人,構思精巧、哲思玄妙、語言清雅。魯敏則是新生代女作家中寫作爆發力強、後勁足的一位,她的小說融鄉村記憶、童年創傷和人性悲歌於一爐,敘事不動聲色,對人性看得透,挖得深,頗有看破紅塵之感,但對生活中潛藏的溫暖和詩意又總是一往情深不忍錯過,因此,她的小說感傷而不絕望,始終傳遞著對於愛和溫暖的信仰。朱文穎對都市時尚經驗的敏感以及對女性尖銳情感和人性狀態的表現,使其小說呈現出新異而陌生的審美經驗。戴來的小說則有中性化甚至男性化的風格,與預設的「女性寫作」領地之間有著自覺的距離,提供了一種嶄新的女性書寫模式。
與新時期文學相互塑造
除小說創作以外,韓東、小海等之於新時期詩歌,夏堅勇、斯妤等之於新時期散文也都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因此,江蘇文學與中國新時期文學的互動關係,從詩歌、散文等其它文學樣式的角度繼續展開也大有文章可做。當然,江蘇文學之所以成為中國新時期文學的重要基地,是與江蘇獨特而深厚的文學土壤分不開的。江蘇這塊土地上的歷史、文化、風景以及人民生活、人文傳統、風俗人情都是極其文學化、極其有「性格」的,它使得江蘇文學既能以全方位的觸角深入到新時期文學的方方面面、參與各種思潮的跌宕演進,又能以敏感包容創新的氣質、獨一無二的地域文化特徵、豐厚綿長的創造力、傳統而又陌生的審美經驗改寫著新時期文學的形象,引領著新時期文學的風尚,豐富著新時期的面貌。從這個意義上說,江蘇文學與新時期文學的關係不是簡單的整體與局部、個體與全體的關係,而是更為深層的互為鏡像、互相塑造的張力關係。
(作者為中國作協書記處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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