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仁仁波切口述自傳
作者:曉浩
朗仁活佛的僧舍,位於哲蚌寺措欽大殿西側。樓高三層。這是弟子們集資籌建的,他原來一直居住山洞。僧舍西側,是山坡,上面刻滿了"六字真言",並被塗上各種顏色,山下,一道清泉淙淙流淌。西北邊,1280多平方米的曬佛牆巍巍聳立。每年8月的雪頓節,都要在這裡舉行規模盛大的曬佛活動。山半腰,在三塊巨石上,刻著藏傳佛教格魯派創始人宗喀巴大師及兩位弟子的雕像,栩栩如生。
院子里種著松樹、菊花、海棠、格桑花也競展姿采。朗仁活佛的經堂內堆滿了經書,也擺著一個沙發,他坐在一個5尺長的卡墊上,瘦削,臉色紅潤,威嚴中又不乏慈祥。朗仁被人們稱為自己修成的活佛,一般拉薩人習慣稱為「自然活佛」。因為他既不是轉世珠古,又沒有考取格西學位,但藏區的信教群眾都認為他是活佛中的活佛,在僧俗信眾中享有崇高的聲譽,以至於國外也有人紛紛前來朝拜。
隨著房外小鳥的歡鳴,朗仁活佛開始說道:
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比丘,除了對佛祖的虔誠,就沒什麼可講了。
在雲南阿貢容玉草原上,我母親朗嘎卓瑪很受老百姓喜愛,她心地善良,從十三歲開始,她每天要向佛爺磕頭,磕一百次,成了習慣,直到去世。我家祖輩是領主家的僕人,很窮,但大家都叫我母親是普賢菩薩。聽母親講,我小時候就有一些與眾不同的跡象,比如能預知後來將發生的一些事。我一九二二年出生,七歲就跟嘎瑪扎西叔叔學藏文,從字母學起,又學語法、書法,別人教了我就會,沒有背不出來的東西。
家裡看我聰明,就送我到格塘寺當喇嘛。邦龍貢瑪喇嘛給我剃度,並賜給我一個法名阿旺平措。別的喇嘛的名字上都要加洛桑這兩個字,給我賜平措,表示非常圓滿吉祥。我開始學《十法行》,就是對佛經的譽寫、供養、布旌、聽聞、朗誦、記憶、演說、默念、思維、修習。到十歲,我能背誦《集密五次第明炬之大藏妙典》、《酬補儀軌》、《大威德金剛》、《藥師八如來》,背完了,要到寺院的堪布那裡去考試。我很喜歡經書,看到經書就像乞丐見到糌粑一樣。我常常想,最好找個沒有人也沒有狗的地方,修行一下。在佛教聖地,作為一個男人應該好好學佛才是。
我到了十四歲,父親嘎瑪次仁病死了。家裡越來越窮。領主逼著交租,拉走家裡的一匹馬和幾頭毛驢,還不行。母親只會誦經,別的什麼都不會幹,她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像乞丐一樣,大妹妹在拚命為別人家背水燒火。為了解決家裡的困難,親戚們商量,決定讓我去淘金。挖金子太難了,金礦像一個狗洞,我們只能爬進去,把砂金背出來。洞口太窄呀,進去出來都難。我的整個背全被大石頭磨傷了,傷口又化膿,後背開始腐爛,一股臭味,別人不敢到我身邊來。這樣艱辛,領主的債還是還不清。親戚們湊在起說,孩子太可憐了,這樣下去不值得。淘了一年金,又把我叫回來。我於是又開始給商人當傭人,我才十六七歲,年輕,又沒有經商經驗,常虧本。也許再過干幾年,我會富有吧。
我正有這種想法,家鄉來了一位活佛,俄布?多吉強,他來講經。一天他正講《菩提道次第論》,這是阿底峽尊者始作,後來宗喀巴大師又作過廣大註解。這部佛經譯成漢文有兩千多字,它把一個佛教徒從拜師到成佛全過程中該做的事兒全闡述了。我第一次聽,活佛講得又精又細,我像窮人見到了閃光的羅布(寶貝),高興地記住了活佛的每句話。我想,我一定要把佛經學好,家裡再窮,我成了乞丐也要學佛,粉身碎骨也行。
過去我學過一些經書,俄布活佛點化了我,我心裡一下子開朗起來。我想去找活佛,就往他寄住的寺廟走去。快到了,忽然聽到有一個人在拉二胡,很悲傷的聲音。走過去一看,是強巴洛桑,他和我是好朋友。我們商量了一會兒,想去找活佛,再找一個山洞修行。找到活佛。活佛說,"你們不要走遠了,就在這附近找個山洞吧。實修可不簡單啊,要達到身、語、意一致,要忘掉自己才能學到。"我和強巴洛桑帶著被子還有幾個木碗,就住進山洞裡。俄布活佛還講《菩提道次論》,從頭到尾,講了一個月。夏天天熱,活佛講著經,我們睡著了。活佛從不怪我們,他笑,把我笑醒。有的時候,他讓我們出去醒一下腦子再往下講。一天,我母親來了,很突然,我的兩個舅舅,他們都是格塘寺的喇嘛,格塘寺聽說我跑到這裡來學經,氣壞了,要懲罰我,並讓舅舅馬上把我帶回去。我說:我不,過三天再回去吧;舅舅說:這個活佛是外地來的,跟他有什麼好處?你這麼固執下去,對家裡、對你及對這個活佛都不好。我下決心挨打。格塘寺要懲罰我,可能是讓我重新去經商了,這樣,還不如殺死自己的好。可惜的是,這麼好的一個活佛,普渡眾生,我卻和他沒緣份。活佛讓我回去,我帶著一把刀回去了。兩個舅舅不讓我進格塘寺,最後,格塘寺還是收下了我。我很窮,袈裟破破爛爛,不敢走進人群,"狗群都入不了",這是藏族俗語,我就窮到這個程度。
我又去找俄布活佛,他問,"你以後準備怎麼辦?"我說,"我要死了。"說著,大哭起來。活佛說,"你這個念頭可不對,能生到人世間,就是前世造的福,你如果虔誠信佛,災難都會消失。"他講了很多。我找到舅舅寺里的鐵棒喇嘛,發泄了一頓。我對他說,我當凡人經商時,無法無天,像瘋狗一樣到處亂跑,把佛扔在腦後,抽煙喝酒,沒人管,我虔誠地學經,何罪之有?!我寫了一首詩:狡詐經商之人,卻成有功之臣;拋棄戒律的人,地位高高在上。這平等嗎? 我這真心實意的學經人,為什麼受到如此不公平的對待?我兩個舅舅看了這些,氣得臉發青,於是他們又讓我去俄布活佛那裡學經了。
我打算開始修習密法時,還住原來的小山洞。一般格魯派僧人,考上格西以後,才進上、下密院學密宗,我沒這樣。俄布活佛念著經,給我進行了第一次灌頂,然後學一些密宗里簡單的東西。像讀皈依的經文,"我皈依佛,我皈依法,我皈依僧......"讀10萬遍,磕10萬次長頭,念《金剛薩陲》10萬遍,還必須把指點我修習密宗的上師(指俄布活佛),必須恭敬的作為皈依所緣,我要在腦子裡這樣觀想,上師在我對面的天上,後來變成一個小小光點,先到了我的頂門,後入到了我心裡,又慢慢變得和我一樣大。
這些都學會了,我才能選一個和我有緣份的本尊開始修習。在俄布活佛的指點下,我把《道次第速道》、《六瑜伽》、《盧伊巴勝樂》也學了。實修著,我忽然想起了母親。家裡怎麼樣了?我想,阿底峽尊者拋棄一切,從印度到西藏傳法,他是王子,家裡富有,都能拋得開。我是窮孩子,拋開家可比他困難。俄布活佛一下子看到我在想什麼。他說:你真正想學佛,就得把一切私慾拋棄,這樣才能得正果。
聽了活佛的話,我想去聖城拉薩。活佛說,去拉薩,可以學到更多學問,不過你一個人去太危險,還是找商隊帶你去吧。我不願意。活佛說,你別想得太容易了,去拉薩,有千山萬水,還有土匪和野獸,你最好和商人同吃同住。我嘴上答應了,心中不服。我回家說要去拉薩,母親、弟弟、妹妹全哭了。有一個老阿媽,90多歲了,她是看著我長大的。她帶來一碗新鮮牛奶給我喝。(應為喇嘛是不能喝酒的)。她祝福我去拉薩三大寺學經,說要把學到的經文像腰帶一樣纏在身上,凱旋而歸。我一氣把牛奶喝乾凈,然後頭也不回的上路了。
我又去俄布活佛那住了三天。他說,到拉薩,不能浪費時間,要精通因明學。到了任何一個地方,有學問都不能驕傲。他說,你看,水往下流動,才滋育了草原萬物。像水一樣,就沒有學不到的東西。佛經是一輩子學不完的,你要一心一意學好。我說,儘力而為吧。活佛聽了這個回答,滿臉不高興。我到現在還後悔,怎麼能說這種話。第二天一大早起來,活佛送給我一個護身結。一般護身結只有一個結,活佛為了吉利,給我分了三個結。我磕了三個長頭,祝活佛健康長壽。活佛送我出來,我像離開親骨肉一樣難過。我有一種預兆,可能再也見不到活佛了。我很想哭,但掉淚不吉利。走了二截,回頭看看,活佛像一根木頭立在地上,楞楞地,直直地。
我背著藤筐,往拉薩走。不知走了幾天,我走到自塔鎮。據說,這個鎮周圍全是佛祖的頭髮顯現,於是到處是石林。又過了一段,有一個叫朗嘎扎西的佛像,在這裡,我遇到一個女乞丐,正在祈禱、磕頭。她滿身灰土,衣服磨破了幾個地方,這樣一個窮人,對佛竟這樣虔誠,我眼淚像山泉一樣流出來。我問道:"你從哪裡來? 住在哪裡?"她說,"從小父母帶我到這裡朝佛,我就把一生都獻給了這裡。"她又告訴我,去拉薩一路上該住在哪個山洞,怎麼走。
翻過一座很大的大山,我到了德秋江岸邊。太陽快落山了。山谷里沒一個人。往遠處看,有幾個小村子,零零碎碎。江上沒有橋,也沒有船,一條繩子系在江兩邊。要過江,就要用竹筒溜過去。我往江里一看,浪很高,激流的聲音像炸雷。風很冷。我口渴了,就撿了幾個樹枝,燒茶喝。在茶快能喝的時候,有兩個健壯的男人走過來,他們問我:"你到哪裡?"我說:"過河"。他們又問:"有人接嗎?沒有"。他們說:"太陽要下去了,我們幫你過去吧。"一個人拿著我的東西,一個人拉著我,就往江邊走。這兩個人沒見過,是不是要殺我?我的心"咚咚"地跳。正想著,一個人抱著我開始過江,浪更大了,我往下面一看,黃森森的一片,頭暈。我想自己抓溜筒,那男人說:"別動"。
過了江,我全身是汗。兩個男人放下東西,一眨眼不見了。原始森林裡很靜。一片原始森林過了,我看見幾個農民,問能不能借宿。我被帶進一家,這個家裡很暗。我講了來歷,一個老人點亮了松籽燈,看到眼前是一個穿袈裟的喇嘛,他趕快把屁股下的卡墊挪過來。藏族人的規矩,僧人要坐最好的東西。不多久,家裡人都來了,一個婦女一下子哭起來,哭得很厲害。她說,一個親戚在寺廟裡去世一個多月了,這個親戚長得和我一模一樣。並要我一輩子住在這裡,他們可以供著我。我不肯,說要去太子雪山朝佛,他家就派了一個人給我帶路。一路上走過去,有些山像經堂,我們就朝拜,原始森林也相當嚇人。太子山峰的一個個山頭像水晶宮。我們到了主峰。太子雪山和西藏五仙女峰一樣,有人說是蓮花生派來保衛東方的衛士,也有人說是天神派下一群將士,來消滅人間妖魔的。
在五冠神峰的前面,有一個神聖的瀑布,即雨崩瀑布。罪孽深的人看到它,瀑布一下子就會斷流。我在心裡想,如果水大的話,可以洗個澡。想著想著,真的就像水一下子大了。我就下去洗。站在瀑布中間,我發現左右都有一些山洞,不容易被人發現,進去一看,都有修行者住過的痕迹。我回到借宿的人家。他們又哭,請求我哪怕再住一個月。我把學到的佛學知識講給他們聽。我一個窮和尚,受到這種禮遇,心裡有說不出的感激。
一座山我爬了兩天。第一天爬到半腰,孤伶伶地住了一夜。那裡是原始森林,狗熊最多。第二天又往上爬,我腦子裡突然顯現了俄布活佛,我掉淚了。在查瓦古朵寺,我還遇到這樣一件事情。那裡的經院很大,我走進去,大喊一聲:"格啦。"二樓上有一個威嚴的喇嘛伸出頭來,讓我上去,還說"你剛才喊我的名字,誰告訴你的?"我說,"沒叫你名字呀。"喇嘛說:"我清清楚楚聽你叫益西旺階,別人也聽見了。我當喇嘛後,從來沒人叫過我這個名字,你叫了一聲,我都驚奇。"我們兩個人像老朋友一樣,開始談論佛學。益西旺階說我年輕有學問,像待上等賓客一樣對我。還給我帶了一些吃的穿的。
我離開查瓦古朵寺,又走了一個星期,到了西藏昌都,在現在邦達機場那裡,遇到了雲南老鄉,僧官加瑪群贊。十三世嘉瓦大師圓寂後,十四世剛剛找到了,舉行坐床儀式,加瑪群贊去參加坐床儀式回雲南。他們帶著一個五世嘉瓦大師的像,銀鑄的,有人那麼高。他們走了幾個月才從拉薩走到這裡。這些人圍著我,問我一個人是怎麼過來的。他們又說:"你等幾天和別人一塊走吧,睡在荒郊野地里,命都難保。"我不這麼想,睡在荒野里有樂趣,像睡在母親身邊一樣安靜舒適。
甘丹寺是宗喀巴大師建立的第一個寺廟,我在那兒磕了三個響頭。這裡像仙境一般,一切苦惱全消失了。我住了一個多月,一個經堂一個經堂詳詳細細拜看了一遍。我用一天,從甘丹寺走到蔡公塘。這是佛教很重要的區域,西藏最早的女詩人貢丹拉姆就誕生在這裡。晚上,我作了一個夢,哲蚌寺的護法神在迎接我。從老家到拉薩,整整走了三四個月。到拉薩,我的第一個心愿,去大昭寺朝見佛祖釋迦牟尼。見到佛祖,我禁不住喊了一聲:"為了佛教昌盛,我寧可犧牲.自己的一切。"我現在還常想,當時為什麼喊這麼一句。接著,我去哲蚌寺,被分到洛色林扎倉,這裡的僧人基本上是四、雲南來的。我拜的老師是格西洛桑丹增。進寺廟必須有個老師,當保證人。許多喇嘛找老師要送錢送財。我窮,什麼都沒有。老師反而給我提供吃穿,對我關心備至。
我和老鄉去八廓街,拜望雍增經師赤江仁波切,八廓街內現在還有赤江官邸。他也是康巴人。我問他:"我繼續念經好,還是回家好?"赤江活佛說,"你在寺廟學下去,肯定是喇嘛里的第一。"這年冬天,我到曲水強貢曲寺學經。經師土登吉扎,還教《菩提道次論》。強貢曲寺聚集了寺廟裡的優秀人才,每年冬天都要到各寺廟去辯經。過去辯經,要坐在地上,凍土當卡墊,石塊當枕頭。我們念經要念到深更半夜,或是第二天早晨。天特別冷,小喇嘛連屋都不準進,一整夜,颳風下雨下雪都站著念經。辯經聲轟轟烈烈,大家精神抖擻,你死我活地辯論。天冷風大,穿的衣服少,我們的手腳全裂開了,裡面流出膿血來,憑著我們對佛陀的信心才有如此毅力,設想著將來可以往生到極樂世界。
有一次,我忽然覺得在強貢曲寺的喇嘛都骨瘦如柴,皮膚黃黃的,我們每天只能喝到淡淡的清茶。從強貢曲寺回到哲蚌寺要進行考試,別人嚇得要命,我一點也不怕。老師問什麼都對答如流。我讀過五世熱振仁波切的著作,其中一首是讚頌嘉瓦大師的,我讀了兩遍就背下來了。一天背誦十幾頁經也不難。
二十三歲時,我把《現觀莊嚴論》、《入中論》記在了腦子裡。還學習了西藏歷史、工藝、建築、醫學。到二十五歲,是我的災年,我得了重病,我去請示赤江仁波切開示,他說:"你今年很危險,有惡運,你要盡心念白度母經,才能把惡運克服。"於是我就天天就念白度母經,後來病好了,我就住進山洞實修。我只喝涼水,別的什麼也不吃,身體越來越虛弱。幾個月以後,水越喝越多,還是口乾。身子下半部也重起來。我吃了點清茶淡飯,身體才有了好轉。我還是穿得破破爛爛,但要學的東西卻那麼光彩奪目。
那天寺廟裡來人通知我,讓我當一個康村的主持,這是從遠處來的僧人必須支的差。我正研修佛經中最精華的部分,不能中斷。結果,只好把能賣的東西全賣了,用於把支差的事換掉,如此完完全全成為了乞丐,我餓著肚子念經,連最粗的糌粑也吃不上。實在餓了,就把豌豆在水裡泡漲,吃一點。從因果輪迴的角度講,我拿別人的東西吃不好。最後我餓得像地獄裡的一個餓鬼,脖子長長的、細細的。我把學到的知識用在辯經場,一個一個地辯,我能回答所有人提出的問題。
三十三歲,我悄悄搬到更培烏孜山的山洞裡,生活很困難。持明師格桑羅布對我很友好,常砍些柴送來。一天晚上他作夢,東邊天空有一個金輪飛到我的藏桌邊上,藏桌在山上,格桑羅布知道我上山了。這一年,我還是只喝水,連茶和鹽都不吃。骨頭疼得要命。後來赤江仁波切知道了,他下令:不準這樣,必須喝茶,我給赤江活佛寫了一封信,問我的作法是否錯了。赤江仁波切託人帶信來說:「學問是一座高山,你有這種精神,石子也能壘成高山。可是,你一生得一條命不容易,這麼死去,佛經是學不到的。人身到世上只有一次,應該留下一些東西。你有沒有這種把握,走到地獄再走回來?沒有的話,那就好好吃飯。"我開始吃鈑,但絕不讓私慾太多。一次,發放布施,有酥油、甜茶,還有一種用紅糖糌粑酥油做的東西,我很想吃。但又一想,是不是生起太貪了?心生起這種不悅於是就把這些東西全布施給了老鷹。我這一輩子,佛教二百二十三條戒律我都努力遵守了,以外我還堅持吃素。三十五歲那年,我還學了一些目錄學知識。我常常想:無與倫比釋迦牟尼的佛啊,能在短暫的一生,著書立說,留下了無量利益有情的法寶,他的貢獻凡人無法比擬。野鴨子在水中,能分出清水和牛奶。人總要無常,但如果在一輩子里能為普渡眾生作貢獻,那也死不足惜,我下定決心繼續修行。
那時康區發生了動亂,我很擔心俄布活佛。那次我正在山洞裡念經,突然叫了一聲"格拉",眼淚就流出來,我看見山洞的石壁上有一個"阿"字母,兩邊各有兩條黑線。這段時間我修習佛法身心已經得到了一些受用,比如想到那部經書,不用看經文也能很清楚地展現在眼前。
五九年西藏也發生動亂,我帶著七個弟子住在曲水山洞裡,後來審查時,因為我是一個窮和尚,就被放了。我又開始繼續學《莊嚴疏釋》、本尊及護法的儀軌。家裡帶信說俄布活佛圓寂了,我聽了像萬箭穿心,一下子昏倒了。醒過來,我買了點酥油,去大昭寺為師傅祈願。後來我又在山洞裡修行了四年,文革到了,為了保存佛像免於破壞,我把許多佛像搬進我的僧舍。後來百姓知道也往這裡送,最後這裡像倉庫一樣。
我還保存了一些藥物。現在,我製作了一種藥丸,很多病人服了都好。拉薩的央金卓瑪癱瘓幾年,把我這種藥丸含在嘴裡,第二天就能走路,不用扶。我本來不打算收弟子了。六十三歲後的一個夜裡,我夢到了釋迦牟尼佛,我跪在地上,對佛陀的膝蓋磕了三個頭。佛陀很高興,他用左手給我摸了頂還說了許多話,世尊說佛的旨意不僅是要自己修行,還要傳授佛法、普渡眾生。
這年八月,我開始在措欽大殿的寶座上講經,能容納七千多人的大殿擠滿了人,一些人就坐在大殿的台階上和外面的空地上。我教導僧人們,人要行善,作為僧人,更要拋棄一切私心雜念,遵守教規戒律。每年聽我講經的,都在三十多萬人次以上。一些台灣、香港、日本、美國人也來。我現在有些特別的覺受,別人想什麼,不說我也知道。
在印度,有一種樹,種子只有小米粒那麼大,可是它能長成參天大樹。它結出的果實,可以讓幾百人摘。它的樹下,容得下幾百輛馬車。滴水之恩,報以湧泉。我常想,佛給了我那麼多,我用什麼來報答啊。
談完了。我們提出給朗仁活佛拍個照片。他不同意,說:"還是讓我默默修行吧。"原文選自九四年,團結出版設出版《轉世靈童:當代西藏活佛生活紀實。》作者曉浩。為憶念師恩及保持文章用詞如法順暢,樓主對個別敏感名詞段落及不適名詞略作潤色修改,特此說明。
推薦閱讀:
※是他們也是你和我的《自傳》
※宋丹丹自傳首曝家世背景:有位「高官」哥哥
※阿格旺波尊者自傳(下)
※我的前半生 【 自傳體散文 】
※我的那十年(15) -- 在黑暗中前行(二)
TAG:自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