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詩歌其他問題之二:突破自我

詩人最大的難題是突破自己

——簡論詩歌的創新

苗雨時

一個詩人的創作,在一段時間內,應有自己較為集中的精神探索和藝術追求:範圍、觀念、意象、構思、技巧,乃至獨特的話語方式。這樣,穩步推進,容易出特色,出成果,並獲致顯著的進步。但也不能自我滿足,應該適時地更換寫作姿態,進行藝術變構,開始新的創造。因為,長此以往,輕車熟路,形成習慣,也會導致停滯,踏步不前。

詩歌的藝術生命,在於創造,在於出新。對於一個詩人來說,就是要不斷地自我突破,及時地改弦更張,以永葆自己的藝術青春,使他的詩歌時時呈現蓬勃而新異的生長形態。

而這裡,最大的障礙是既成的習慣。對此,朦朧詩人顧城在《學詩札記》中有很好的闡述。他說:「詩的大敵是習慣」,「習慣是感覺的厚繭」,「習慣是感情的面具」,「習慣是語言的套軸」,「習慣是精神的獄牆」,「習慣就是停滯,就是沼澤,就是衰老,習慣的終點就是死亡」。這些話是在特定的歷史條件下針對整體詩歌演變而說的。但今天,重溫此種針砭,對於我們每一個詩歌寫作者,仍有極為現實的警示意義。

當市場經濟興起,人們陷入物質擠壓精神的生存困境,而詩歌離普通人的實際生存越來越遠的時候,網路詩歌異軍突起,彷彿人們徹夜焦慮,第二天早晨極度興奮,新媒體為他們提供了廣闊、自由的噴涌空間,一時間,雜花生樹,群鶯亂飛,春光乍瀉。但不久,卻也現出了疲態。其表現有三:幾年一貫致的寫作,形成固定的模式,自我陶醉而作繭自縛;仿寫盛行,別人怎樣寫,跟著怎樣,寫來寫去,多為同質化;更有惡劣者,是抄襲,或全抄,或部分拼湊,敗壞了寫作風氣……。凡此種種,不一而足。

檢討當下網路詩歌現狀,除少數卓越的詩人仍在進行各自的探索,並取得了不俗的成就外,大多數人都是安於既得,自我複製,缺乏方向感和企圖心。更不用說那些模仿和竊取的懶惰行為了。這一切的徵結,就是顧城所說的「習慣」。麻痹的感受,過氣的意識,僵化的情感,模式化的感應,以及已經不再新鮮的形式和手法,加上幾個用熟了的圓滑辭彙循環不已。這些構成藝術的歷史惰性,成為詩人重新認識自我和世界的翳障,阻礙著他的進步,使他的創作生命趨於委頓。這是一種極為可怕的陷落。

詩人張洪波在《詩歌練習冊上的手記》中說過:「人生有無數次出發,每次出發都是一個新的開始」,而「詩歌寫作也是一樣,每寫一首詩,都是一次新的創造」,「無論我們曾經有過怎樣輝煌的到達,我們必須一次又一次地重新出發」。推陳出新,藝無止境,是詩歌演化的基本規律,對個人、對詩潮,都同樣適用。

詩,是個體生命本真的純然表現。然而,人生在世,生命的本真卻處於遮蔽和沉淪的狀態,置身於一片陰霾和森林當中。突破森林的遮蔽,走出陰霾的沉淪,就是人的生存。生存是一個過程,既有經驗的積累,又有感悟的升華。所以,詩人的創作,永遠「在路上」,他向生命本真和精神家園的行走,行走中的困惑與覺悟,就決定了他的生存的價值和意義。而個我人生的體驗,不僅是多側而多層次的,而且處於時時變動之中。由此生髮的生命感悟,也不是一次完成的,而是不斷地轉換方向,並步步深化。所以,作為生命表現的詩歌,永遠不能停滯,無論抵達了怎樣的境界,都必須再次重新出發,所以,去除遮蔽,跳脫沉淪,是詩人永遠的藝術使命,也是他不竭的創造動力。在當今的物化與媚俗的社會風習下,在人性異化的墮落中,詩人對生存困境的自我獨特的噬心的感受和體驗的深入開掘,並轉化為詩的語言,更顯得必要和重要,因為它是詩歌茁壯生長的現實的土壤。

任何詩歌創作,都有一個寫什麼和怎樣寫的問題。寫什麼決定了怎樣寫,怎樣寫也強化了寫什麼。詩人的話語,是由他的生命體驗同步發生的,帶著他的生命氣息。當一種新的話語形式被創造出來,是新鮮、陌生,充盈著活力的。能夠很好的完成對自我生存體驗和世界的命名。但長此以往,也會懸浮和鈍化,造成語言疲勞,如不改變,一再重複,必然成為重新感知生活的迷障與阻隔。因此,在詩寫過程中,不斷更新辭彙和編程,便成了對詩人創造力的嚴峻考驗。這也是他的詩能否保持生命力的顯著標志。此外,在語言的基礎上,詩歌作為一門手藝,詩人對詩歌的藝術發展,總得要提供一些新的東西,創造一些新的技法和表現形式。無所作為,就意味著落伍。時常警醒自己,致力於詩歌本身的新陳代謝,讓創作通過改變自己的藝術建構,改變人們對世界的認知,從而在對詩歌的賞讀中,提升人們的審美層次和藝術素養。

在詩歌的內容與形式的交匯處,在生命與語言遭逢的節點上,詩人有一種關鍵的重要的心理質素。這種創作心理質素,就是藝術感覺。它活躍在創作的整個流程中。從外在世界到內心世界,從內心世界再到藝術世界。在此種往返沖折中,感覺,詩的感覺是一個不可或缺的審美中介。從這個意義上說,沒有藝術感覺,就不是詩人,也不會有詩歌。因此,有人說:「藝術是感覺的花朵」。感覺不僅是詩美生成的先提,也是詩美傳達的導體。艾青曾說過:「詩是由詩人對外界所引起的感覺。深入思想感情,而凝為形象,終於被表現出來的一種完成的藝術。」所以,詩人創作,十分珍惜自己靈敏的藝術感覺,把握它的原發性和新奇感。以此,作為詩意的發現與表達的藝術載體。因此,藝術感覺的退化、遲鈍和麻木,對詩人來說,是致命的。為了推進自己的詩歌創作,他應該在現實生活的漩流中,在主客觀的交感和碰撞里,銳化感覺,激活心靈,以此實現含納著深刻的人生底蘊的詩美創造。這樣,才能寫出真正優秀的詩作。

「詩文隨世遠,無日不趨新」。詩歌永遠是「喜新厭舊」的。整個詩歌史,是一個除舊布新的歷程。即對個人而言,也是如此。我們固然還期望新詩潮的湧現,像新時期詩歌開始那樣。但是,在詩流浸溢,沒有風濤的今天,詩人個體於多元並峙,多義共生的格局中,仍可以走自己的路,致力於自己的藝術經營,進行不間斷地突破自我,推動詩歌的永不停歇的創新。從而,使自己的創作攀上一個比一個更高的藝術峰巒!

要知道——

創新,是現代人生存境遇,對詩的莊嚴呼喚!

創新,是詩歌演化與生長的內在需求!

創新,是創作個性的緊張鍛煉和高度發揚,缺乏個性的「出新」,只是一種模仿!

創新,是種子爆芽,春蠶蛻變,衝破舊有的美學殘殼,獲得新的生機與活力!

創新,是一種艱卓的勞動,也是一種藝術的探險,允許失敗,在跌倒中堅持,最終將是:「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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