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交響」 勝似「交響」

世界頂級古樂團到來的頻率越來越高了。從3月的英國啟蒙時代古樂團和哥本哈根古樂團，到5月的英國古樂學會樂團。7月6日晚，國家大劇院的「皇家焰火：唐·庫普曼與阿姆斯特丹巴洛克交響樂團」音樂會，讓我們領略到有著37年歷史、聞名全球樂壇的這支荷蘭古樂團的藝術風貌和水準。　

音樂會的曲目構成樸素而自然：上半場為巴赫的《D大調第三管弦樂組曲》和亨德爾的管弦樂組曲《皇家焰火音樂》，下半場是莫扎特的《C大調第41交響曲「朱庇特」》。聽巴赫的《D大調第三管弦樂組曲》在古樂團的鼓號齊鳴中開始，對於能夠欣賞古樂之美的人來說，實在是非常獨特的美妙享受。這樣的演奏最大的吸引力之一可能在於，它讓我們想像——在作曲家生活的時代，這首作品聽起來應該就是我們在這一刻所聽到的。尤其是這首組曲的第二樂章，對於很多人幾乎是本能地想到「G弦上的詠嘆調」。德國19世紀小提琴家奧古斯特·威廉密根據這個樂章所做的小提琴獨奏改編曲深入人心，以至於讓很多人堅定地以為巴赫原作就是「G弦上的詠嘆調」，其實，在巴赫的原作中，這個樂章既不是在G弦上演奏，也不應稱之為「詠嘆調」。在英國音樂家唐納德·托維所著《音樂分析隨筆》的中文版（書名改為《交響音樂分析》）中，老一輩翻譯家陳登頤在翻譯這個樂章的標記時避開了「詠嘆調」，譯為「歌調」，顯示了他的審慎和細緻。作為器樂作品的樂章標記，這樣翻譯確實更符合原文含義。一向以見解獨到眼光犀利著稱的托維認為在G弦上演奏巴赫這個樂章的做法完全不足取，他以英國人的幽默感嘲諷道：「我是不想用G弦來演奏的，如果誰一定要這樣做，我誠懇地勸他乾脆還是用一根手指按弦吧……」托維寫下這段話的年代，古樂運動還處在初期，但托維的良好品位以及對經典作品的尊重使得他意識到巴赫原作的偉大，正如他告訴讀者的，「我指揮的音樂會上是按照巴赫原譜用D大調發出女高音天使般的音調」。在庫普曼指揮下的阿姆斯特丹巴洛克樂團演奏下，幾乎不使用揉弦的弦樂奏出的是有著天籟般純凈明澈感的「天使般的音調」。　　

庫普曼作為演奏和指揮巴赫音樂的權威，迄今為止已經取得了令人讚歎的卓越成就，尤其是由22卷組成的巴赫康塔塔全集錄音。此次音樂會，他讓我們相信，他和他的樂團在亨德爾和莫扎特的音樂中也同樣不同凡響。亨德爾的《皇家焰火音樂》火熱而響亮，自然小號為整個管弦樂織體的「著色」有著動人的璀璨光澤。事實上，在樂團定音時，小號吹出的音色已經透出醉人的美質。阿姆斯特丹巴洛克樂團的編製並不算大，在巴赫第三管弦樂組曲作品中是第一小提琴5、第二小提琴4、中提琴和大提琴各2、低音提琴、大琉特琴各1、雙簧管和大管各2、小號3、定音鼓1以及羽管鍵琴兼指揮（庫普曼）；在之後亨德爾的《皇家焰火音樂》中增加圓號3人。莫扎特的第41交響曲並未強調宏偉氣勢，而是親切而自然，第三樂章小步舞曲的明晰節奏以及由小號鑲嵌的亮色，悅耳賞心。庫普曼和阿姆斯特丹的音樂家們讓我們相信莫扎特說的那句話，即他的音樂是人人都能聽懂的。在這樣的交響曲中，雖然演奏的團體並非交響樂團，但可以說——沒有「交響」，卻勝似「交響」。

文 | 王紀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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