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是空的，成敗是空的

漢朝的佳人都已老了 除了在發黃的書簡里綽約風姿 美麗早已逃之夭夭 我坐在今年十月，繽紛的落葉中 博覽群書，開始尋找我的前生 把自己裝扮成水手，出入往來，游浮煙雲 潺潺的河流啊，肆意彎曲興衰悲歡

老子，我看見你吮吸嘴唇的樣子 後面跟著孔子，跟著顏回，跟著朱熹 隨意走動。餓了，便吃飯 在一盞油燈下，燈如豆，時而迸濺火化

秦時的月光，斜照著唐宋的吟唱 戰國的風雲，變幻在三國的赤壁 那些文武大員，行走於宮殿，踉蹌於荒野 阿諛或者耿直，不過是史書里的一截文字 就連智勇的韓信，都不懂電腦，不抽白粉 他只知道胯下忍辱、十面埋伏

陳年的風景年年更新 日月的輪迴年年過濾 偶爾挖出一坑深埋的歷史 那些腐朽的骨節，被莊嚴的紅布裹起 歷史沒有腐爛，除了一些爭議 供一些人來回擦拭，直到賺足生存的本錢

我向我的先人們致敬 敬重他們死去後留下我 就像我的子孫敬重我死去後 複製出他們。他們得以繼續愛情 繼續我的繼續

我必須擁有生日的祭奠 打開我的月光寶盒，回到我的混沌 尋找時光的航向 它沒有邊沿啊，處處都是彼岸 以及懸疑。只需一個剎那 我便完成了我的航程

然後，我看見我在我的書中老了 無數前生像一艘艘沉船 安靜在水底 慢慢變黃。那時，我的上面 波濤依舊，光陰不慌不忙 從容流逝

從一開始，神就容忍了男女的媾合 放任情魔四處蔓延。除了那條倒霉的蛇 人人都充滿慾望，一寸一寸 爬行在時光的甬道中 時而興奮，時而虛偽 神說——你們跋涉吧，無窮無盡

凌晨，始皇帝躡手躡腳 在母親的宮殿外傾聽 一些疑慮。透著星光的水面散開漣漪 越過漢唐，盪向宋朝的邊界 斧聲燭影、東窗事發…… 落入今天的傳記里 都是一些玄虛含糊的文字

西施走後，美人依舊沉魚落雁 她們把裙子染成綠色 時而當壚沽酒，時而化蝶低旋 終成塞外青冢 下面匍匐著王公貴胄、英雄豪傑 他們臨淵把酒，吟唱風月

太后下嫁、順治出家的疑雲還未散開 雍正的頭顱不慎丟失 在眾口鑠金中，沒有真相 倒是光緒的愛妃，久久浪跡著凄慘的傳說 一直在清西陵飄蕩

柳永，你仍是倚紅偎翠、淺斟低唱 唱醉了東坡的大江東去 給李白的俠氣塗抹了很多胭脂氣味 世界變了啊，旖旎繁華 都給俚語傳誦

夕陽如血。那麼多年 時斷時續的殺戮 已把它染成不變的冷酷 還說什麼？把曾經摺疊在書中 它布滿驚心動魄，無限殘忍 我們不要隨意打開 它的血腥氣味很濃很濃

往事是空的，成敗是空的 圖書館裡堆積的記錄同樣是空的 那些戰火，那些愛情 都已在時光的渦漩中溺斃 你看，它究竟能在時光的書簡里 佔據多久悲歡離合、喜怒哀樂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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