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著·熱點】How old r u——怎麼老是你? 對伊斯蘭教的刨根究底(下)
前文摘要:
伊斯蘭教是極特殊的宗教。它其實不具備宗教的絕大多數特徵,卻在很晚近的時間裡,以基督教一支的身份發展為世界上第二大宗教。
伊斯蘭教是專為阿拉伯人設計和定製的,藉助伊斯蘭教和《古蘭經》的力量,阿拉伯人很好的保留並擴張了自己的傳統,但也即將在現代陷入困境。
四 一個尖子生的墮落現在一提到伊斯蘭教,大多都會想到塔利班、哈馬斯、黑衣蒙面人、還有恐怖襲擊——穆斯林的現代形象,就是保守,頑固、侵略性,不明覺厲的那麼一群人。
不過伊斯蘭教並不是一直這個樣子,它也曾經擁有令人驚異的開放而寬容,伊斯蘭-阿拉伯文明曾為現代世界所做出的貢獻,可能只有極少數文明能夠與之相比。
其實說起來,阿拉伯和我們中國還有一點殊途同歸的調調,儘管達到鼎盛的道路截然不同(參見上半部分——後文中凡不加論證的地方都請參見上半部分),但在公元8-12世紀時候,全世界最富饒、最發達、最幸福的地方,只在中國和阿拉伯。凡是受過基本教育的中國人,對唐宋盛世一定都不會陌生,而那時的阿拉伯幾乎也是相同的情況。而近現代我們遭受過的所有苦難,阿拉伯人也一樣不差的全都見到了。
如果只從歷史的角度看,作為中國人,理解阿拉伯人應該有得天獨厚的優勢;但實際上,由於伊斯蘭教這個決定性因素,我們會看到同樣的過程卻造成了判若雲泥的結果,內生性格對一個文明的影響,簡直就沒有再突出的了。
儘管經歷過相似的輝煌,如果你接受「現代文明社會是以西方的價值觀為基礎」這一預設前提的話,那麼我們就得承認,阿拉伯文明還比中國文明更加重要一些;以世界史的眼光看,說阿拉伯是中世紀全世界最重要的文明,大概也不為過。雖然我們的洛陽和開封決不亞於巴格達和大馬士革,但阿拉伯為整個世界文明做出的突出貢獻,還是中國所不能夠相比的。
只要對亞洲歷史稍有了解的人都不能不承認:中國文明是世界級的文明,卻不是世界性的文明;我們固然是世界上極重要的文明,但卻不是極有影響力的文明,中國的文明隻影響到了東亞和半個印度支那半島,除此之外,就再沒有了。直到現在,如果說這個世界上存在一個「普遍文化」的話,基礎只能是西方文明,更具體地說是希臘文明,而現在我們看到的希臘文明又大多是阿拉伯人幫助我們保留下來的。
阿拉伯人自己雖然沒什麼學問,但卻表現出了游牧民族中極難得的對知識的渴求,而他們也的確很可以渴求一下——當時全世界最重要的兩大文化:希臘-羅馬文化和兩河文化,恰好都集中分布在阿拉伯的領土內。
註:北非和西班牙早在凱撒時期就已經成為了羅馬領土,當時全世界最好的希臘文化圖書館在埃及的亞歷山大。
阿拉伯全盛時期的阿拔斯王朝在9世紀時發起了阿拉伯百年翻譯運動,說是百年,其實還不止,一直持續了二百多年,將大量希臘經典著作都翻成了阿拉伯語——本來這也只是阿拉伯勤而好學的家事而已。但恰好希臘文明的老祖宗,歐洲,此時卻進入了著名的黑暗中世紀。宗教如果不能將世俗升華,就會反比世俗還更令人噁心。天主教治下的歐洲,凡不符合權威教義的理論著作全屬異端,必須銷毀,而權威的內涵隨著教派鬥爭的形勢變化還經常要進行調整——可以比照著想像下文革,那時候上帝的感覺就有點像毛主席,不過我們的文革是十年浩劫,而歐洲的這場文革整整持續了五百多年,毛主席還不是總長一個樣子的——總之最終,除了柏拉圖的部分學說被採納而僥倖當上正統,其他的希臘先哲著作幾乎全遭到過禁毀。
此消彼長,就像希提所說的那樣:「在九至十二世紀之間,用阿拉伯語寫成的著作,包括哲學、醫學、歷史、宗教、天文和地理等方面的各種著作,比較其它任何語言寫成的著作總和還要多。」
***當時天主教的變態程度是什麼樣子呢?甚至達到了光說信教還不夠,還得以正確的方式信教。比如說耶穌的身份問題,就有耶穌是人不是神(阿里烏斯派),耶穌是人也是神(聶斯托利派),不管耶穌是人是神,想法只能有一個(一志派)等幾種說法,而當一志派取得優勢後,立即宣布前兩派都是異端,敢提就得死,後來羅馬乾脆就禁止討論耶穌究竟是什麼了。可隨後又出現了更嚴重的東西分裂,鬧到後來居然同時冒出了三個教皇,為了解決三教皇問題又召開個宗教會議,結果不僅沒解決反而還多出來倆新的,一時間出現了五教皇盛況,幸虧後來阿拉伯人直接間接消滅了其中三個,要不一陣血雨腥風是跑不了的——現在基督教徒還老愛嘲笑伊斯蘭教派問題,還真是有趣啊***
現在我們看歷史書,都知道14世紀的歐洲興起了人文主義,到16世紀義大利人的文藝復興徹底改變了歐洲的蒙昧風氣(所謂「文藝復興」,復得正是希臘時代的傳統),但在歐洲人打算撥亂反正發憤圖強時,卻發現希臘思想傳承已經不在歐洲,而在阿拉伯。
阿威羅伊(??? ???,阿語直譯伊本路士德)是當時全世界最淵博最權威的亞里士多德哲學研究者,而阿維森納(??? ????,阿語名伊本西那)也已經是為數不多的古典柏拉圖主義學者了,儘管他本職工作其實是個醫生(阿維森納同時也繼承了亞里士多德理論中科學的那一部分內容,《阿維森納醫典》在整個歐洲中世紀中都算是最好的醫書)
於是阿拉伯人歷經兩百多年辛苦翻譯的著作終於派上了用場,儘管具體數量有所爭議,但就算是歐洲自己的哲學史家也沒法否認,歐洲的精神文化來源中,至少有相當部分是來自阿拉伯,伊斯蘭世界為西方提供了至少一半的柏拉圖,幾乎全部的亞里士多德,而像歐幾里得、希波克拉底、蓋倫等都先不用提了。
歷史的進化首先是思想的進化,伊斯蘭文明為彼特拉克和伊拉斯謨們提供了充分的彈藥;而人文主義和文藝復興對愚昧歐洲的意義,怎麼形容也不為過,否則現代西方文明會是個什麼樣子都未可知也。就像恩格斯所說:「阿拉伯人留傳下十進位、代數學的發端、現代的數學和鍊金術;而基督教在整個中世紀,卻什麼也沒留下。」
同樣的,在阿拔斯王朝時代,伊斯蘭文明的開放和寬容也遠非尚未擺脫蒙昧的歐洲天主教文明可比。伊斯蘭教可以寬容到什麼地步?1227年,德皇腓特烈II為教皇所迫,僅率千人進軍耶路撒冷,與當時控制巴勒斯坦的埃及蘇丹阿爾卡米爾正打照面,不想兩人相談甚歡興趣相投,在得到腓特烈II承諾再不干涉國內的穆斯林活動後,阿爾卡米爾乾脆把本教聖城耶路撒冷慷慨的送給了腓特烈II!歐洲人就這麼最後一次佔據了耶路撒冷——我們可以想見,當時的阿拉伯文明在與歐洲文明的對抗中,是多麼居高臨下的心態,這才真不虧泱泱大國之名。
中古歐洲諸文明都喜歡自稱羅馬正統,直到15世紀俄國的伊凡大帝還自稱是奧古斯都凱撒之後。但在整個漫長的中世紀,諷刺的事情在於:無論是對希臘文化的傳承生髮,還是高超的執政能力與開明的心態,羅馬精神的嫡傳,都不在東西羅馬,而恰恰在整個基督教世界的敵人——阿拉伯人。
——儘管阿拔斯王朝之後的伊斯蘭文明已經日趨保守,但阿拉伯世界的墜落還是從奧斯曼帝國開始。而伊斯蘭文明的衰退過程,在中國人看來更是有一股奇怪的親切感。
奧斯曼帝國是突厥人的國家,突厥人對阿拉伯人,就正像是滿人對漢人一樣的情況;就像滿清的康乾盛世,奧斯曼帝國的鼎盛也正是伊斯蘭帝國的最後的高峰。概括地說:伊斯蘭文明最終成功的歸化了突厥人,突厥人將伊斯蘭教作為國教,但仍然保留了本民族的突厥語言,阿拉伯人也終於首次嘗到了被異民族統治的滋味。
但是,與當時留髮不留頭的漢人不同,看似「淪為被統治民族」的阿拉伯人卻大概並未感到有什麼異狀。畢竟穆斯林的精神是宗教主權遠重要過國家主權,穆罕默德原本也刻意淡化了國家民族的概念,隨著突厥人皈依伊斯蘭教,土耳其蘇丹同時成為哈里發(相當於西方世界的教皇),阿拉伯人就自然接受了突厥人的統治,伊斯蘭教本就是可以強大到抹殺民族界限的。
儘管我們沒有辦法詳細敘述奧斯曼歷史,但從1453年攻陷君士坦丁堡消滅拜占庭,直到1533年蘇萊曼大軍一路渡過多瑙河圍攻維也納月余,卻被神羅皇帝查理五世頑強化解,這八十多年是奧斯曼的巔峰時期——也就像我們的康乾盛世,之後同樣是毫無徵兆的長達幾百年的衰退,奧斯曼的因循守舊和固步自封是我們似曾相識的,而「西方列強趁虛而入」也和在中國的過程一模一樣。
對現代阿拉伯地區形勢影響最大的,可能是著名的拿破崙,他在1798年對埃及的侵略戰引起了其後一系列極其複雜的變化——總之,到20世紀初,阿拉伯地區雖然仍然是奧斯曼帝國的名義領土,但卻已經被歐洲國家控制,特別是英國和法國,當然英法兩國影響的程度也各自不同,這其中埃及和黎巴嫩分別與兩者的聯繫還要更緊密一些。
1914年開始的一戰徹底摧毀了奧斯曼帝國,突厥人和阿拉伯人重新分開,阿拉伯人徹底成為了歐洲的殖民地,而突厥的那一部分最重要的事件,或許是土耳其國民英雄凱末爾宣布廢除哈里發制度。
伊斯蘭教中的哈里發(?????)就相當於天主教教皇,是伊斯蘭世界的最高領導,伊斯蘭教內部各國的蘇丹全是哈里發的子民。廢黜哈里發,就意味著從此伊斯蘭世界再無世俗權威;凱末爾的改革對土耳其現代化當然有重要作用,卻也對伊斯蘭世界造成了難以估量的影響。
五 從高富帥變成惡棍
正是以上所說的看似不起眼的事實,才是伊斯蘭教變成現在這樣的根源所在。
來看希提的一段文字:
有沒有熟悉的感覺?在我們的歷史書中,這段話通常用來形容清朝的天朝上國迷夢。但中國總算是走上了現代化的道路,阿拉伯世界為什麼卻變成了現在這樣?
西方殖民主義的過程實際上就是經濟融合和文化輸出的過程,在我們的教育體系下,「殖民」一詞天然就暗含貶義,但就整個世界來看,卻不能全盤否定殖民的價值。在希提所說的拿破崙事件後,埃及被英國「託管」(與殖民類似),步上了現代化道路;在被法國託管了幾十年的黎巴嫩,他們自己的歷史學家也必須承認:法國「維持治安、改良交通、提供教育便利……使社會現代化,這些都是能使託管地區得到好處的辦法」。
有些物事看似平常,但在不一樣的環境中卻可能誕出完全意料之外的果實來。就在英法等國家在中東推行現代化、劃分勢力範圍時,現代國家觀念也被引入了阿拉伯世界中,我們現在所認識的中東國家,像黎巴嫩、敘利亞、約旦等等,絕大多數都是在一戰之後誕生。但是,伊斯蘭文明本身不鼓勵做國家區分,「認主獨一」是唯一原則,「埃及穆斯林」、「敘利亞穆斯林」這些提法是錯誤的,所有的穆斯林都應該全一樣。看似普通的國家觀念,卻在阿拉伯世界造成了巨大的衝擊。
而二戰後席捲世界的一波民族獨立熱潮,在阿拉伯地區更是引起了意想不到的後果。首先,英法的殖民主義不能再繼續了,中東國家紛紛獨立,但伊斯蘭宗教的古老傳統卻面臨著更大的衝擊,如果說先前的國家主義是英法侵略者強行灌輸,還情有可原的話,那麼埃及提出的「埃及是埃及人民的埃及」,黎巴嫩的「愛國心也是信仰的一個項目」(布特魯斯.布斯塔尼)這些口號,就完全不可容忍了——儘管在我們看來,這些口號簡直是再平常不過。
正如本文的上半部分所說,伊斯蘭教具有強烈的游牧民族特徵,首要宗旨是宗教權力高於一切其他權力,凡是信仰伊斯蘭教、遵從古蘭經、說阿拉伯話的人,就全都是一個民族,除此之外的一切標準,都是無效的,也都是叛教的。
——也就在阿拉伯民族獨立運動的過程中,一個鬼影正在悄悄誕生,之後幾十年來,都一直縈繞在全世界上空。
阿拉伯地區的獨立運動,起因並沒有什麼不尋常,但結局卻跟全世界任何地方的都不一樣,除了殖民者和民族主義者,還有第三股勢力——保守的宗教主義者。他們的區別在於:民族主義者受西方現代觀念浸淫較深,提倡「用右手抵抗歐洲的進攻,用左手接受和採用歐洲的觀念和技術」,他們雖然反對西方政治侵略,但願意接受現代社會已經被公認的民族、國家、領土等意識,可以接受國家主權概念,並要求進入世界文明社會——這一派現在被稱為「阿拉伯民族主義」,他們的理念實際上已經完全世俗化了,截至目前這也是世界穆斯林的主流部分。
而保守宗教主義者則認為民族主義者的「兩手論」完全是異端邪說,在他們看來,認同宗教比認同民族要更具優越性;他們要求堅決抵禦強大的西方文明衝擊,恢復古老的伊斯蘭世界傳統,將宗教信仰作為唯一標準,要繼續堅持伊斯蘭教傳統的超民族、超國家、超領土的「認主獨一」意識,拒絕國家主權而堅持「真主主權」,要求不僅將歐洲人趕出中東,而且要徹底恢復伊斯蘭教秩序,消除人為的國家和地域界限——這一派現在就被稱為「泛伊斯蘭主義」,總體來說,泛伊斯蘭主義以什葉派信徒為主。
擁有這樣的分歧,雙方的對抗就是不可避免的。於是在世界史上都令人頭疼的弔詭局面就此誕生:由於自身文明的奇特傳統,在反抗「西方侵略者」的過程中,阿拉伯世界竟然特立獨行的分裂成了自相矛盾的兩股勢力,而更糟糕的是,二者的矛盾複雜到不僅沒法調和,甚至都不能進行價值判斷,因為根本就找不到判斷標準。本來解鈴還需系鈴人,伊斯蘭世界內的宗教事務裁判應該交給哈里發裁定,但遺憾的是凱末爾之後,伊斯蘭教就也再沒有哈里發了。
值得注意的是,不同於我們對正邪的傳統劃分:阿拉伯世界中開明的民族主義者,也可以理解成帝國主義侵略者培養的走狗;而那些的極端分子,卻又是真真正正的民族主義者,阿拉伯民族傳統的捍衛人——忠於本民族傳統和宗教信仰是錯嗎?可敞開胸懷接受現代文明聽起來似乎也很正確,那麼,兩者如果不能相容,又是誰的錯呢?
伊斯蘭問題的複雜根源,正在於此。時光倒退1500年,穆罕默德為了統一阿拉伯地區的天才設計,在現在卻成為了整個阿拉伯世界無法融入現代社會的最大問題。而伊斯蘭問題令人覺得複雜的大部分原因,也在於我們中國傳統的史觀中,「殖民侵略者」總是壞人,而「民族起義」總是好事情,這也沒錯,畢竟華夏民族作為一個頗具包容性的民族,強調一下民族意識是必要的。但這套說法拿到了阿拉伯地區,就完全變了味道——壞人的同夥成了好人,而以前的好人現在卻可能要危害全人類了。
可能這也正是我們的輿論在中東問題從來只報道事實不發表觀點,最多就語焉不詳的「反對一切對平民的暴力行為」的原因所在吧,如果不了解由於信仰不同造成的民族性格和觀念差異,就完全不能理解阿拉伯人所堅持的事情。
——最後也糾正一個常見的謬誤,現在很多人都喜歡把各種穆斯林極端暴力行為歸結到伊斯蘭教的經典古蘭經上,我敢打賭,這些人一定沒有讀過古蘭經。就像在本文上半部分所說的那樣,《古蘭經》作為聖經的編輯本,實際上是非常開放、非常務實、非常令人印象深刻的一部讀物。我們可以看一些比較為人所熟知的偏誤說法:
穆斯林絕不能吃豬肉:「凡為勢所迫,非出自願,且不過分的人,雖吃禁物,毫無罪過。因為真主確是至赦的,確是至慈的」——巴格勒,173
穆斯林要對敵人斬盡殺絕:「你們當為主道而抵抗進攻你們的人,你們不要過分,因為真主必定不喜愛過分者」——巴格勒,190
伊斯蘭教必須全力擴張:「如果他們停戰,那麼,除不義者外,你們絕不要侵犯任何人,因為真主確是至赦的,確是至慈的」——巴格勒,192
甚至還有這樣的內容「不為無意的誓言而責備你們,但為有意的誓言而責備你們」,這是說如遇極端情況,伊斯蘭教徒可以否認自己的信仰,只要確認這是「無意的誓言」。可以對比下某黨誓詞中「隨時準備為黨和人民犧牲一切,永不叛黨」一句,誰更寬容一些?
伊斯蘭教畢竟還是個純粹實用的宗教,它固然擁有很多特殊屬性,但這其中並不包含「危害人類」這一項,事實上,任何一項世界性宗教都不可能是反人類的。
六 可能的未來預測終於寫到最後一部分了,本文中最主觀的地方也就到來了。
首先要介紹一個客觀事實:泛伊斯蘭主義催生了伊斯蘭最為極端的教派——瓦哈比派的復活。
瓦哈比派是最保守最傳統的伊斯蘭教派,要求嚴格遵守《古蘭經》,恢復原初的伊斯蘭教傳統(但什麼才是「伊斯蘭教傳統」,卻由瓦哈比派自己定義),對從中世紀開始的一切伊斯蘭教改革運動都持否定態度,將非瓦哈比派的穆斯林均視為教敵,大多數溫和派穆斯林所能接受的現代事物,均被其視為異端邪說。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這個教派曾經在19世紀佔領了麥地那,之後竟然直接摧毀了穆罕默德聖墓,因為「按照古蘭經要求,聖物崇拜是不被允許的」。這徹底激怒了整個穆斯林世界,瓦哈比國最終被當時的奧斯曼帝國攻滅,教首瓦哈卜.阿卜杜拉被斬首了事。
但隨著泛伊斯蘭主義提倡回歸伊斯蘭教正統,瓦哈比教派的鬼影卻再次復生了,現在的沙烏地阿拉伯(意思是「Saudi家族的阿拉伯國家」),正是瓦哈比教派的根據地。由於西方世界在某一階段的錯誤縱容,特別由於沙特非常不幸的擁有大量石油資源(否則瓦哈比不過就是眾多極端教派中的普通一員罷了),造成瓦哈比派日益興盛,終至現在難以遏制,從塔利班組織到現在的ISIS,都與瓦哈比教派擁有很近的親緣;而就現在的報道來看,中國大多數恐怖主義背後也總有瓦哈比教派的影子。
我不知道你對以史為鑒這類說法怎麼看,如果相信的話,那麼我打算從歷史中尋找一個相似的場景——三十年戰爭。
簡單的說,三十年戰爭就是17世紀發生在信奉傳統天主教的神羅帝國同歐洲基督教新教國家間,由於上百年的宗教分歧而引發的一場泛歐洲大戰,這場戰爭持續了三十年,牽扯了歐洲一半以上國家,造成了大量人口死亡——特別是在主戰場德國。而這場戰爭的結果是:透過同樣信仰傳統天主教的法國卻因為經濟利益加入到對神羅帝國的戰團中這一現象,人們意識到了教派分歧的虛無;而由於參戰各國曠日持久的巨大消耗,最終誰都無力繼續投入,在威斯特伐利亞和約簽訂後,三十年戰爭結束,而從此天主教在歐洲再無政治影響力,歐洲開始政教分離,徹底進入世俗社會。
事實上,嚴格要求回歸傳統的瓦哈比派,跟16世紀時馬丁路德的基督教新教是非常相似的,至少在我們的課本里,新教相對於天主教還更具正面色彩一些。但也正因為如此,我認為瓦哈比派是一定要被消滅的,越快越好,越徹底越好。
正像之前反覆強調的一樣,我不願對宗教問題進行價值判斷,我也不想說瓦哈比派捍衛伊斯蘭教傳統的決心是邪惡的——它甚至還有點悲劇英雄的調調。但現在的問題是,宗教作為人類精神文明的高級產物,擁有非常可怕的力量;迄今為止,世界上唯一一個曾和伊斯蘭教擁有過同等影響力的宗教究竟是如何成功解決分歧的,我們已經看到了,而按照瓦哈比派對教義的理解,世界上只有兩種人:瓦哈比派的穆斯林,以及異教徒。因此,在現代人類社會和以瓦哈比派為代表的極端穆斯林間,實在看不到還有第二條路可走。
回到本文上半節之初,筆者所以覺得那兩件事情意義重大,正是因為刺殺伊瑪目(伊斯蘭教高階職位,什葉派尊伊瑪目為近神,而遜尼派認為他是活著的地位最高的穆斯林)的行為,標示著這已經不再是什麼教派分歧,而徹底就是恐怖主義。而「公交黑五類」的頒布,也體現出目前當局對瓦哈比派的定點關注(蒙面蓄鬚等都是瓦哈比派的典型特徵),中國也終於開始不再迴避這一教派對整個人類世界的威脅了。
如果按照瓦哈比派的教義解釋,這一場?????(Jihad,對異教徒的聖戰)不能避免,那麼,不如就讓我們這一方先開始吧!
寫在最後的話
終於寫完了,真的很累啊。
但是還有三句話想說:
1,不要再說「中國人缺乏信仰,所以……」了!有信仰可能更糟,知識和學問才是對抗一切愚昧的不二法門。
2,對穆斯林不加區分的敵視和仇視,最終受害的是我們所有人。
3,一個民族的獨立是多麼的重要,只有在失去獨立時才能夠體味出來。阿拉伯人的不幸正在於再也沒能重拾獨立性,而這也是中國的幸運之處——我們現在能夠作為一個被漢族人自己統治的獨立國家,凡是為此做出貢獻的領導人,無論如何,都值得我們景仰和緬懷。
最後的最後,如果對阿拉伯歷史感興趣的話,特別推薦菲利普.希提(Philip K. Hitti)的《阿拉伯通史》一書,這也是阿拉伯歷史為數不多的權威著作之一。
希提先生本人是黎巴嫩人,對阿拉伯世界自然有感情在,卻又不是穆斯林,而是馬龍派基督徒(基督教的少數派),於哥倫比亞大學獲得哲學博士後,一直在普林斯頓大學任教——這個世界上,能站在這樣的立場,同時又能如此水準的人,並不是很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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