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精選：梨花之約

清明時節，終究是沒有等來一絲微雨。好在一夜的勁風，將灰濛濛的天空擦洗得乾乾淨淨，令假日外出的人們終於有了一個好的心情。

今年春天來得早，未等迎春花開敗，公園裡的玉蘭花、桃花、海棠花都已迫不及待競相開放。牡丹花也顧不得高貴的架子，一改常態地綻放開幾朵兒，滿心歡喜地湊著熱鬧。那麼，曾經令我心馳神往的卻身處鄉野的梨花兒，此時又該是怎樣的景象呢。

在我回老家的路上，就經過一處佔地頗廣的梨樹林，號稱是魯北唯一一處梨鄉。據說每當梨花盛開的季節，一望無際的大平原上到處都是一片片雪白的梨花，賞花的遊客從四面八方奔襲而來，這梨鄉便也熱鬧起來。於是當地政府每年此時都會舉辦梨花節，讓人們一邊漫賞梨花的驚艷，大開其眼界；還可以品嘗才到各種各樣的鴨梨產品，過足嘴癮，真可謂梨花搭台，經貿唱戲，使梨鄉更加聲名遠揚了。

往年，自己不是因為閑雜瑣事無暇顧及，就是因為這梨花開得晚些時日，而無緣目睹梨花盛開的宏大場面，白白辜負了梨鄉的一片痴情，內心難免被遺憾拴住許久，悻悻然地盼望著來年再圓賞花之夢。

為赴這一場梨花之約，一大早我便驅車離開喧囂的都市，向著梨鄉出發了。汽車在高速路上，像一匹被圈養多日的小馬駒，激情澎湃地奔跑開來。一會兒越過綿延數十公里的蔥蔥鬱郁的麥田，掀起一波又一波的綠色波浪；一會兒又縱身跨過十幾米的小河，來不及欣賞河水歡快地歌唱，馱著我近乎迫切的心情一路向北，奔跑著，歡笑著，追逐著一輛輛閃著金色光影的車輛，就像進行著一場競技遊戲，雖然激烈卻謹守遊戲規則，令場面活潑生動且具有章法。

一個多小時後，車輛越過黃河前行不遠便轉向西行不遠，便漸漸進入了梨鄉的地界。透過我半開的車窗，時不時便有一股股淡淡的略有些甜甜的香氣撲面而來，令單調的思緒瞬間活躍起來，這是梨花特有的的香氣。

依照路牌的指引，繼續前行數百米，車輛駛離高速路後，于田間狹窄的公路上穿行一段距離，大片大片綿延無際的梨鄉花海便真地出現在眼前了。千樹萬樹，千頃萬畝都是一片雪白，我不斷靠近著這片浩瀚無際的花海，這片花海也正向著我迅速撲將過來，霎時間，這花海便包圍了我的氣息，包圍了我的座騎。所有的喧囂都被隔離開來，所有的生靈都被隱沒在白如雪，柔軟似雲霧世界裡。

這裡的梨樹整齊而且緊密。樹林里的每棵梨樹橫豎的距離不超過三米，枝杈之間相互手挽著手，肩並著肩，既像親密無間的兄弟，又像正值花季的俊美的少女，不需濃妝艷抹，無不流露著一種純粹的自然的健康之美，微風裡笑吟吟地歡迎著每位遠道而來的客人。柔嫩的綠葉之間綴滿著的小花朵兒，一串串，一枝枝，一樹樹，一片片相互擁擠著，細碎的真是令人心疼。它們一會兒抖動一下身上沾染的露珠兒，一會兒又轉動著機警的小腦袋，彷彿向著每一位前來觀光的客人致禮問候，又彷彿時刻防備著一些遊客的魯莽行為給自己造成的傷害。

這不禁使我想到小時候在梨樹下嘻戲的情景。在我們村子後邊就有兩棵老梨樹。雖然每年結果很少，但只要到了梨花盛開的季節，兩個大如遮陽傘蓋的樹冠上便綴滿密密麻麻的嫩白的小花兒，招惹著蜂兒蝶兒都聚集而來，或貪婪地鑽進花兒嫩嫩的花蕊里，周身都沾滿細細的花粉；或靜靜地附在剔透得如雪片般的花被上，於白日里做一場春夢。但此番好景不會很長，只要我們幾個淘氣包一有空閑，便也循著這梨花的清香聚集到樹下，三下兩下便都爬到樹上，兩手使勁搖晃著花枝子，藉以驅趕花間的蜂蝶兒。等蜂蝶們不滿地飛走後，便是孩子的天下了。他們攀附在梨樹粗壯的枝杈間，一會兒掐幾朵花兒放在鼻孔邊嗅嗅，一會兒折幾支花枝子編成帽子戴在頭頂上；一會兒像猴子一樣敏捷地從這個樹杈兒上竄到另一個樹杈兒上，一會兒又彷彿憨態可掬的大熊貓，選一個穩固的枝杈來個小憩，玩夠了便下得樹來，地面上早已布滿密密一層被搖落的花的殘片兒，全然沒有一點兒憐香惜玉心致，又怎能不令弱弱的梨樹傷心和無奈呢。

自古以來，梨花之所以受人推崇，或許是其清純如玉般晶瑩，潔白如雪般柔潤，可謂「雪作肌膚玉作容，不將妖艷嫁東風」的素雅；或許是 「粉淡香清自一家，未容桃李占年華」之清香紙上來的飄逸韻味。而今你已沉醉在這一片的花海里，蜂蝶來往為你歌唱，身心俱得聖人美，不也一樣逍遙快活嗎。

沿著林間小徑蜿蜒前行，時不時傳來人群的應答之聲，想必也是遊客們驚奇這遮天蔽日的梨樹林，驚艷於這梨花之美呢。

出得梨樹林，車輛重新奔向高速路，而因內心的不舍，還是令我再一次停駐下來。於高處遠望，站在高處這花兒的潔白，樹兒的新綠，遠處房屋磚瓦的淺紅，層次鮮明，錯落有致，梨鄉鮮活的空間感，朦朧中宛如一幅懸在半空的巨型油畫，隨著車輛的漸行漸遠而招搖躍動起來，已同剛才於林間花海的包圍里所看到的景象有了較大的不同，有種不知梨鄉真面目，只緣身在花海中的感觸。

我喜歡梨花，除卻其清香遠去不解散，還有她的那種素雅與恬靜，更喜歡這浩瀚無際的花海給我的視覺所帶來的衝擊的愉悅與快感。（文/趙自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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