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譜 ? 黃庭堅 | 七歲能詩的「別人家孩子」原來就是他

蘇東坡曾經寫過一篇有趣的《僧圓澤傳》，這個故事發生在唐朝，距離蘇東坡的年代並不遠，而且人事時地物都記載得很詳盡，很多人相信是個真實的故事。

《僧圓澤傳》的大意是說：富家子弟李源和僧圓澤交好，經常一起出遊。有一次出遊途中，遇到一位待產的婦人，圓澤告訴李源，婦人腹中之子就是自己，十三年後，請李源再來與自己相見。

「後十三年，（李源）自洛適吳，赴其約。至約所，聞葛洪川畔，有牧童，扣牛角而歌之曰：三生石上舊精魂，賞月吟風莫要論。慚愧情人遠相訪，此身雖異性長存。」

這則故事又稱為三生石的故事。

▲ 黃山谷

宋仁宗慶曆五年六月十二日（公元1045年7月28日），黃庭堅（字魯直）生於洪州分寧，幼年便迥異於人。舅舅李常到他家，取架上的書問他，他無有不知。七歲，作牧童詩；八歲，他寫下「若問舊時黃庭堅，謫在人間今八年」……

這活脫脫就是又一枚「三生石上」的「舊精魂」啊！

魯直23歲登進士第，歷官葉縣尉、北京國子監教授、校書郎、著作佐郎、秘書丞、涪州別駕、黔州安置等，書法與蘇軾、米芾、蔡襄並稱「宋代四大家」；詞與秦觀並稱「秦黃」；詩與蘇軾並稱「蘇黃」；為盛極一時的江西詩派開山之祖。

現在，你準備好定定神，來捋一捋這「謫在人間」的黃魯直的生平舊事了么？

編 年

仁宗慶曆五年(1045)，一歲

黃庭堅生於江西分寧縣雙井村。

仁宗慶曆六年(1046)，二歲

黃庶長女、黃庭堅之妹生。

仁宗皇佑元年(1049)，五歲

本年開始誦讀《五經》。秦觀生；李公麟生。

仁宗皇佑三年(1051)，七歲

作《牧童詩》 ：

騎牛遠遠過前村，短笛橫吹隔隴聞。多少長安名利客，機關用盡不如君。

11月16日，弟叔達生；12月米芾生。

仁宗皇佑四年(1052)，八歲

作《送人赴舉》詩 ：

青衫烏帽蘆花鞭，送君歸去明主前。若問舊時黃庭堅，謫在人間今八年。

五月，范沖淹卒。

仁宗皇佑五年(1053)，九歲

10月19日，弟蒼舒生。是年，陳師道、晁補之生。

仁宗皇佑六年(1054)，十歲

蘇舜元卒。張耒生。

仁宗皇佑七年(1055)，十一歲

弟仲熊生。

仁宗皇佑七年(1056)，十二歲

五月，蘇洵攜二子蘇軾、蘇轍抵汴京。是年，周邦彥生。

仁宗皇佑八年(1057)，十三歲

正月，歐陽修知貢舉，蘇軾、蘇轍及第。同科及第者還有程顥、張載、曾鞏等。

仁宗嘉佑三年(1058)，十四歲

父親黃庶疑逝世於康州任所。

仁宗嘉佑四年(1059)，十五歲

從舅父李常遊學淮南，讀書數過輒成誦。李常品學俱佳，對黃庭堅的人格、創作有較大影響。

仁宗嘉佑五年(1060)，十六歲

居淮南。作詩《溪上吟》，詞《畫堂春 東風吹柳日初長》：

東風吹柳日初長。雨餘芳草斜陽。杏花零亂燕泥香。睡損紅妝。寶篆煙銷龍鳳，畫屏雲鎖瀟湘。夜寒微透薄羅裳。無限思量。

仁宗嘉佑六年(1061)，十七歲

居淮南，始識孫覺(莘老)，孫覺以其女蘭溪許之。 是年有《跛奚移文》等 。

仁宗嘉佑七年(1062)，十八歲

居淮南，和俞清老同學於孫覺門下，自稱清風客。書法從周越學。

仁宗嘉佑八年(1063)，十九歲

是年參加科舉，以鄉貢進士入京師，參加省試。途經汝州舞陽時，曾於縣西浮圖寺題壁。

英宗治平元年(1064)，二十歲

至京師赴禮部試，未第，留京師。

英宗治平二年(1065)，二十一歲

自京師南歸。

英宗治平三年(1066)，二十二歲

再赴鄉舉，入首選。 作《南屏山》、《戲贈諸友》、《用幾複韻題伯氏思堂》等詩。

《用幾複韻題伯氏思堂》

夫子勤於蘧伯玉，洗心觀道得靈龜。開門擇友盡三益，清坐不言行四時。風與蛛絲游碧落，日將槐影下隆墀。天空地迥何處覓，歲計有餘心自知。

英宗治平四年(1067)，二十三歲

赴試禮部，登進士第，得汝州葉縣尉之職。 作《新息渡淮》、《光山道中》、《寄傅君倚同年》、《贈元發弟》、《賀聖朝 脫霜披茜初登第》等。是年，蔡襄卒。

《新息渡淮》

京塵無處可軒眉，照面淮濱喜自知。風裡麥苗連地起，雨中楊樹帶煙垂。故林歸計嗟遲暮，久客平生厭別離。落日江南采蘋去，長歌柳惲洞庭詩。

神宗熙寧元年(1068)，二十四歲

赴任汝州葉縣尉，九月到任。因逾期，被鎮相富弼拘系。與江西老禪惠南結交。是年作《次韻賞梅》、《清明》、《虎號南山》、《徐孺子祠堂》、《次韻戲答彥和》、《思親汝州作》等 。

《思親汝州作》

歲晚寒侵遊子衣，拘留幕府報官移。五更歸夢二百里，一日思親十二時。車上吐茵元不逐，市中有虎竟成疑。秋毫得失關何事，總為平安書到遲。

神宗熙寧二年(1069)，二十五歲

是年在葉縣任，孫夫人歿於葉縣，作《哀逝》、《悼往》等詩。 因河北地震、洪水等災害，難民湧入葉縣，山谷參加賑災工作，作《流民嘆》等詩。 是年，另有《書舞陽西寺舊題處》、《題蘇才翁草書壁後》詩。

《書舞陽西寺舊題處》

萬事紛紛日日新，當時題壁是前身。寺僧物色來相訪，我似昔人非昔人。

神宗熙寧三年(1070)，二十六歲

黃庶長女、黃庭堅妹卒。本年作有《漫尉》、《睡起二首》、《將歸葉先寄明復季常》、《次韻寄滑州舅氏》等。

《次韻寄滑州舅氏》

舫齋聞有小溪山，便是壺公謫處天。想聽瑣窗深夜雨，似看葉水上江船。瞻相白馬津亭路，寂寞雙鳧古縣前。舅氏知甥最疏懶，折腰塵土解哀憐。

神宗熙寧四年(1071)，二十七歲

是年在葉縣 。六月，富弼罷相判汝州。蘇軾通判杭州。歐陽修以觀文殿學士、太子少師致仕。是年作《新寨》詩，有「俗學近知回首晚，病身全覺折腰難」之句。傳至都下，半山老人(王安石)見之，擊節稱嘆。

是年另作有《春雪呈張仲謀》、《夏日夢伯兄寄江南》、《答王晦之見寄》、《答龍門潘秀才見寄》、《戲詠江南土風》、《弈棋二首呈任公漸》、《聽崇德君鼓琴》、《過平輿懷李子先時在并州》等。

《春雪呈張仲謀》

暮雪霏霏若撒鹽，須知千隴麥纖纖。夢闌半枕聽飄瓦，曉起高堂看入簾。剩與月明分夜砌，即成春溜滴晴檐。萬金一醉張公子，莫道街頭酒價添。

神宗熙寧五年(1072)，二十八歲

參加招考學官考試，名列優等，任北京(令河北省大名縣)國子監教授。因其文章才華為文彥博賞識，被文彥博留下任職，前後共計八年。蘇軾至湖州，訪孫覺，在孫覺處見黃庭堅詩文，以為超軼絕塵，獨立萬物之表，黃庭堅之名遂震動四方。是年作有《以金沙酴醿送公壽》、《莊子內篇論》、《論語斷篇》、《孟子斷篇》、《道中寄公壽》等。

《道中寄公壽》

坡陀羸馬暮雲昏，苦憶兔園高帝孫。子舍芝蘭皆可佩，後房桃李總能言。鞦韆門巷火新改，桑柘田園春向分。病酒相如在行役，梁王誰與共清樽。

神宗熙寧六年(1073)，二十九歲

是年在北京任學官。娶謝師厚女介體為繼室。晁補之謁蘇軾於新城。是年作有《秋思》等。

《秋思》

椎牛作社酒新篘，扶老將兒嬉隴頭。木落人家見雞犬，曉寒溪口在汀洲。無功可佩水蒼玉，迕歲空思狐白裘。身到楚傖非屈宋，顧慙疏懶作悲秋。

神宗熙寧七年(1074)，三十歲

是年在北京任學官。孫覺薦秦觀於蘇軾。作有《六月閔雨》等 。

《六月閔雨》

湯帝咨嗟懲六事，漢庭災異劾三公。聖朝罪己恩寬大，時雨愆期旱蘊隆。東海得無冤死婦，南陽疑有卧雲龍。傳聞已減大官膳，肉食諸君合奏功。

神宗熙寧八年(1075)，三十一歲

是年仍在北京任國子監教授。與妹夫王世弼等多有吟詠唱和之作。是年有《奉答子高見贈十韻》、《次韻謝子高讀淵明傳》、《秋懷三首》、《西禪聽載道士彈琴》等。

《次韻謝子高讀淵明傳》

枯木嵌空微暗淡，古器雖在無古弦。袖中正有南風手，誰為聽之誰為傳。風流豈落正始後，甲子不數義熙前。一軒黃菊平生事，無酒令人意缺然。

神宗熙寧九年(1076)，三十二歲

國子監教授任期已滿，受文彥博器重，舉其再任。是年作有《二月丁卯喜雨吳體為北門留守文潞公作》、《題文潞公黃河議後》等。

《二月丁卯喜雨吳體為北門留守文潞公作》

乘輿齋祭甘泉宮，遣使駿奔河嶽中。誰與至尊分旰食，北門卧鎮司徒公。微風不動天如醉，潤物無聲春有功。三十餘年霖雨手，淹留河外作時豐。

神宗熙寧十年(1077)，三十三歲

在北京任國子監教授。女兒黃睦生。友人王肱卒，為其作《王力道墓志銘》。是年作有《次韻正仲三丈自衡山返命舍驛過外舅師厚贈答》等。

《次韻正仲三丈自衡山返命舍驛過外舅師厚贈答》

昏昏市井氣，呫呫兒女語。禽喧聲百種，春作事萬緒。人間雞黍期，天上德星聚。乖離略十年，發白齒齟齬。太史禱衡丘，佐王用貔虎。子云免大夫，草玄空自苦。人生只爾是，付與瓮頭醑。

▲黃庭堅書法

神宗元豐元年(1078)，三十四歲

在北京任國子監教授。 二月，寄書蘇軾，並隨書寄《古詩二首上蘇子瞻》：

青松出澗壑，十里聞風聲。上有百尺絲，下有千歲苓。自性得久要，為人制頹齡。小草有遠志，相依在平生。醫和不並世，深根且固蒂。人言可醫國，可用太早計。小大材則殊，氣味固相似。

這是蘇黃二人在相互聞名後初次互通消息。

這段時期還寫有《過方城尋七叔祖舊題》、《對酒歌答謝公靜》、《和師厚接花》、《和師後郊局示里中諸君》、《戲贈彥深》、《江南》等 。

《過方城尋七叔祖舊題》

壯氣南山若可排，今為野馬與塵埃。清談落筆一萬字，白眼舉觴三百杯。周鼎不酬康瓠價，豫章元是棟樑材。眷然揮涕方城路，冠蓋當年向此來。

神宗元豐二年(1079)，三十五歲

在北京任國子監教授。學官任滿。二月，蘇軾改知湖州。二月十二日，繼室介休歿於官所。七月，「烏台詩案」發生 ，十一月結案，蘇軾於十二月責授黃州團練副使本州安置。 黃庭堅受蘇軾「烏台詩案」牽連，被罰銅二十斤。是年與晁補之相識。

是年寫有《次韻蓋郎中率郭郎中休官二首》、《次韻答張沙河》、《再次韻呈明略並寄無咎》、《乞貓》、《和陳君儀讀太真外傳五首》、《次韻答柳通叟求田問舍之詩》、《菩薩蠻 半煙半雨溪橋畔》、《書扇》等。

《次韻蓋郎中率郭郎中休官二首》其一

世態已更千變盡，心源不受一塵侵。青春白日無公事，紫燕黃鸝俱好音。付與兒孫知伏臘，聽教魚鳥逐飛沈。黃公壚下曾知味，定是逃禪入少林。

《乞貓》

秋來鼠輩欺貓死，窺瓮翻盤攪夜眠。聞道狸奴將數子，買魚穿柳聘銜蟬。

《菩薩蠻·半煙半雨溪橋畔》

半煙半雨溪橋畔，漁翁醉著無人喚。疏懶意何長，春風花草香。 江山如有待，此意陶潛解。問我去何之，君行到自知。

《書扇》

魯公筆法屋漏雨，未減右軍錐畫沙。可惜團團新月面，故教零亂黑雲遮。

神宗元豐三年(1080)，三十六歲

罷北京國子監教授，赴京師，改任吉州太和縣知縣。 秋，攜家室赴吉州太和縣任，經南京、盱眙入淮河，過楚州。經高郵時特訪秦觀，歡聚二日。十月至真州，有書信寄秦觀。經蕪湖，溯江而上，泊舟皖溪口，與舅父李常不期而遇。游舒州三祖山，因戀其環境優美而不忍離去，自號山谷道人。十二月過南康軍，並游廬山。 九月，王安石改封荊國公。

是年寫有《汴岸置酒贈黃十七》、《次韻伯氏長蘆寺下》、《次韻答李瑞書》、《池口風雨留三日》、《次韻公擇舅》、《以右軍書數種贈丘十四》、《宿舊彭澤懷陶令》、《題落星寺四首》等。

《汴岸置酒贈黃十七》

吾宗端居叢百憂，長歌勸之肯出遊。黃流不解涴明月，碧樹為我生涼秋。初平群羊置莫問，叔度千頃醉即休。誰倚柁樓吹玉笛，斗杓寒掛屋山頭。

《池口風雨留三日》

孤城三日風吹雨，小市人家只菜蔬。水遠山長雙屬玉，身閑心苦一舂鋤。翁從旁舍來收網，我適臨淵不羨魚。俛仰之間已陳跡，暮窗歸了讀殘書。

《次韻公擇舅》

昨夢黃粱半熟，立談白璧一雙。驚鹿要須野草，鳴鷗本願秋江。

神宗元豐四年(1081)，三十七歲

春天，到達太和縣。在太和縣任上，任應舉考官。 時蘇轍謫監筠州鹽酒稅，與蘇轍定交。有《秋思寄子由》等詩寄往筠州：

黃落山川知晚秋，小蟲催女獻功裘。老松閱世卧雲壑，挽著滄江無萬牛。

與周敦頤二子周壽、周燾相交往。 此時期作品有《豐城》、《贛上食蓮有感》、《答余洪範》、《次韻和答孔毅父》、《同韻和元明兄知命弟九日相憶二首》、《蕭子云宅》等。

《同韻和元明兄知命弟九日相憶二首》其一

萬水千山厭問津，芭蕉林里自觀身。鄰田雞黍留熊也，風雨關河走阿秦。鴻雁池邊照雙影，脊令原上憶三人。年年獻壽須歡喜，白髮黃花映角巾。

《蕭子云宅》

郁木坑頭春鳥呼，雲迷帝子在時居。風流掃地無尋處，只有寒藤學草書。

神宗元豐五年(1082)，三十八歲

在太和縣任 。八月，弟叔獻卒。此年寫有《答余洪範二首》、《上大蒙籠》、《勞坑入前城》、《登快閣》、《送徐隱父宰余干二首》、《長句謝陳適用惠送吳南雄所贈紙》等。

《答余洪範二首》

懸磬齋廚數米炊，貧中氣味更相思。可無昨日黃花酒，又是春風柳絮時。

道在東西祖，詩如大小山。一家同雪月，萬事廢機關。天上麒麟閣，山中虎豹閑。何時得丘壑，明鏡失朱顏。

《登快閣》

痴兒了卻公家事，快閣東西倚晚晴。落木千山天遠大，澄江一道月分明。朱弦已為佳人絕，青眼聊因美酒橫。萬里歸船弄長笛，此心吾與白鷗盟。

神宗元豐六年(1083)，三十九歲

時任太和縣令。與王鞏(定國)相遇於江濱。十二月移監德州德平鎮。此一時期，作有《揚州戲題》、《題王仲弓兄弟巽亭》、《送王郎》、《題宛陵張待舉曲肱亭》、《放言十首》、《送伯氏入都》、《吉老許惠李北海石室碑以詩促之》等。

《揚州戲題》

日邊置論誠深矣，聖處時中乃得之。莫作秋蟲促機杼，貧家能有幾絇絲。

《吉老許惠李北海石室碑以詩促之》

往時李北海，翰墨妙天下。石室蒼苔世未知，公獨得本今無價。肉字不肥藏兔鋒，郎官壁刊佳處同。願公倒篋速持贈，免斷銀勾輸蠹蟲。

神宗元豐七年(1084)，四十歲

是年經揚州、泗州，赴德州德平鎮，六、七月間到官赴任。途中在穎昌(今河南許昌)與陳師道相遇，陳拜在黃庭堅門下。

神宗元豐八年(1085)，四十一歲

一至五月在德平，其間張耒寄書與黃庭堅。四月奉詔為校書郎。五月，會食於趙挺之官舍，觀古書貼，並題書於古樂府《木蘭詩》後。九月到京師，其弟叔達亦來京，與陳師道、邢居實過李公麟處。 此一時期作有《次韻清虛同訪李園》、《寄黃幾復》、《和答莘老見贈》、《次韻子由績溪病起被召寄王定國》、《送舅氏野夫之宣城二首》、《訪趙君舉》等。

《次韻清虛同訪李園》

年來高興滿蓴絲，寒薄春風駘蕩時。稍見燕脂開杏萼，已聞香雪爛梅枝。老逢樂事心猶壯，病得新詩和更遲。何日聯鑣向金谷，擬追仙翼到瑤池。

《寄黃幾復》

我居北海君南海，寄雁傳書謝不能。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持家但有四立壁，治國不蘄三折肱。想得讀書頭已白，隔溪猿哭瘴煙滕。

哲宗元佑元年(1086)，四十二歲

任秘書省校書郎，首次拜謁蘇軾。正月，蘇軾和李公麟為柳仲遠作《松石圖》。蘇軾兄弟均作詩，邀其同賦。三月，受司馬光舉薦，與范祖禹等共同校定《資治通鑒》。六月十六日，與張耒、晁補之等九人參加以蘇軾為主考官的學士院考試，以充館閣。十月二日，除神宗實錄院檢討官，集賢校理。自號居所為「退聽堂」。十一月，蘇軾與翰林學士承旨鄧聖求話舊事作《武昌西山》詩，與蘇轍、張耒等三十餘人和之。 是年有《送范德孺知慶州》、《次韻王荊公題西太一宮壁二首》、《有懷半山老人再次韻二首》、《和答錢穆父詠猩猩毛筆》、《送謝公定作競陵主簿》、《次韻子瞻武昌西山》等詩。

《次韻王荊公題西太一宮壁二首》

風急啼烏未了，雨來戰蟻方酣。真是真非安在？人間北看成南。晚風池蓮香度，曉日宮槐影西。白下長干夢到，青門紫麴塵迷。

《和答錢穆父詠猩猩毛筆》

愛酒醉魂在，能言機事疏。平生幾兩屐，身後五車書。物色看王會，勛勞在石渠。拔毛能濟世，端為謝楊朱。

哲宗元佑二年(1087)，四十三歲

是年在秘書省兼史局。正月十八日，任著作佐郎。是年洛、蜀、朔三方黨爭紛起。二月，友邢居實卒於隨州，山谷作《南征賦》以示紀念。九月，哲宗敕書授黃庭堅秘書省兼史局著作佐郎編修官。是年與蘇軾、張耒、秦觀、晁補之、米芾、李公麟、圓通大師等16人雅集於駙馬王詵的西園。

▲ 宋 李公麟《西園雅集圖》

是年寫有《雙井茶送子瞻》、《戲呈孔毅父》、《子瞻詩句妙一世乃雲效庭堅體蓋退之戲效孟郊樊宗師之比以文滑稽耳恐後生不解故次韻道之子瞻《宋楊孟容詩》雲「我家峨眉陰，與子同一邦」即次此韻》、《陳留市隱》、《詠李伯時摹韓幹三馬次蘇子由韻簡伯時兼寄李德素》、《次韻子瞻題郭熙畫秋山》、《題鄭防畫夾五首》、《題陽關圖二首》、《次韻柳通叟寄王文通》等。

《雙井茶送子瞻》

人間風日不到處，天上玉堂森寶書。想見東坡舊居士，揮毫百斛瀉明珠。我家江南摘雲腴，落磑霏霏雪不如。為君喚起黃州夢，獨載扁舟向五湖。

《戲呈孔毅父》

管城子無食肉相，孔方兄有絕交書。文章功用不經世，何異絲窠綴露珠。校書著作頻詔除，猶能上車問何如。忽憶僧床同野飯，夢隨秋雁到東湖。

《陳留市隱》

市井懷珠玉，往來人未逢。乘肩嬌小女，邂逅此生同。養性霜刀在，閱人清鏡空。時時能舉酒，彈鑷送飛鴻。

《題陽關圖二首》

斷腸聲里無形影，畫出無聲亦斷腸。想得陽關更西路，北風低草見牛羊。

哲宗元佑三年(1088)，四十四歲

是年在秘書省兼史局。正月至三月，蘇軾等知貢舉，山谷為參詳。 同月，山谷與蘇軾等往詣李公麟，山谷作《觀伯時畫馬》：

儀鸞供帳饕虱行，翰林濕薪爆竹聲，風簾官燭淚縱橫。木穿石盤未渠透，坐窗不遨令人瘦，貧馬百藖逢一豆。眼明見此玉花驄，徑思著鞭隨詩翁，城西野桃尋小紅。

本年，秦觀、張耒、晁補之與黃庭堅相互唱和，人稱「蘇門四學士」 。

是年寫有《題伯時畫嚴子陵釣灘》、《老杜浣花溪圖引》、《次韻子瞻以紅帶寄王宣義》、《聽宋宗儒摘阮歌》、《題子瞻枯木》、《題竹石牧牛》、《歲寒知松柏二首》、《憶邢惇夫》等。

《題伯時畫嚴子陵釣灘》

平生久要劉文叔，不肯為渠作三公。能令漢家重九鼎，桐江波上一絲風。

哲宗元佑四年(1089)，四十五歲

仍任秘書省兼史局。三月十二日，弟仲熊卒。十六日，蘇軾任龍圖閣學士並出任杭州知府，作《宋送少章從翰林蘇公餘杭》。 七月，任集賢校理。 是年作有《寺齋睡起兩首》、《與元明過洪福寺戲題》、《六月十七日晝寢》、《北窗》、《題李十八知常軒》等。

《寺齋睡起兩首》其一

小黠大痴螳捕蟬，有餘不足夔憐蚿。退食歸來北窗夢，一江風月桃李船。

《與元明過洪福寺戲題》

洪福僧園拂紺紗，舊題塵壁似昏鴉。春殘已是風和雨，更著遊人撼落花。

《六月十七日晝寢》

紅塵席帽烏韡里，想見滄洲白鳥雙。馬齕枯萁喧午枕，夢成風雨浪翻江。

《題李十八知常軒》

身心如一是知常，事不驚人味久長。蓋世功名棋一局，藏山文字紙千張。無心海燕窺金屋，有意江鷗傍草堂。驚破南柯少時夢，新晴鼓角報斜陽。

哲宗元佑五年(1090)，四十六歲

任職秘書省兼書局。二月，舅父李常、岳父孫覺相繼逝世，作《祭外舅孫莘老文》。 五月，蘇轍升任龍圖閣直學士，御史中丞；十二月，蘇轍加龍圖閣學士。

此年有《跋梅聖俞贈歐陽晦夫詩》、《寄忠玉提刑》等。

哲宗元佑六年(1091)，四十七歲

仍任職秘書省兼書局。三月，與趙彥若、范祖禹等進呈《神宗實錄》，因修史有功哲宗帝下詔山谷為起居舍人，但為韓川所阻，仍舊任著作佐郎。 六月，母親李氏病逝，秋，護母喪歸分寧。離京前，贈米友仁「元暉」古印。九月到達揚州。十二月與弟叔達至李常墓哭祭。 是年有《辭免轉官狀》、《題舅氏李公擇墓柱》、《母安康郡太君祭亡婦女陳氏十娘文》、《蕭濟父墓志銘》等。

哲宗元佑七年(1092)，四十八歲

正月，護母樞抵家。五月，叔父黃廉歿於京師。從黃龍系僧人晦堂和尚游。是年有《叔父給事行狀》、《書贈余莘老》。

哲宗元佑八年(1093)，四十九歲

在分寧居喪。二月，葬母於雙井之台平祖域，於墓旁築「永思堂」以永思慈母養育之恩。六月二十八日，老友陳季常有書至，作《答陳季常書》。 同年七月除秘書丞，提點明道宮，兼國史編修官。 九月，服除，奏辭免編修之命。 是年有《次韻章禹直開元寺觀畫壁兼簡李德素》、《叔父給事輓詞十首》、《提黃龍清禪師誨堂贊》等詩。

《叔父給事輓詞十首》其一

更生苦訟石中書，宰掾非人慾引裾。兩猾論兵幾敗國，同時御史更誰如。

哲宗元佑九年(1094)，五十歲

此年宋哲宗行「紹述」之政，恢復神宗「新法」。罷免呂大防、蘇轍、范純仁，召回章惇、曾布等新黨人物。

山谷居家鄉分寧待命。 任宣州、鄂州知府。四月由分寧出發赴宣城。 五月，抵洪州。六月十八日，山谷被任命為管勾亳州明道宮，責令於開封府界居住，以聽候國史院對證查問。此時章惇為相，蔡卞為國史編修官，欲借黃庭堅等人所編的《神宗實錄》打擊報復。七月初，與蘇軾相遇於彭蠡湖，相會三日，灑淚作別，竟成永訣。八月，到達彭澤，作《家戒》。九月，復過池州。十月，離分寧，自言是年黃龍山中，忽得草書三昧。十一月，至陳留供報文字。十二月二十七日，事定，貶官涪州別駕，黔州安置。同月，范祖禹被貶永州安置；趙彥若被貶澧州安置。

是年有《次韻元日》、《題大雲倉達觀台二首》、《雜詩》、《凈土院深明閣頌》、《題蔡致君家廟堂碑》等。

《次韻元日》

會朝四海登圖籍，絳闕清都想盛容。春色已知回寸草，霜威從此霽寒松。飲如嚼蠟初忘味，事與浮雲去絕蹤。四十九年蘧伯玉，聖人門戶見重重。

《題大雲倉達觀台二首》其一

瘦藤拄到風煙上，乞與遊人眼豁開。不知眼界闊多少，白鳥飛盡青天回。

哲宗紹聖二年(1095)，五十一歲

是年謫黔州。正月，仍有宰臣奏稱《神宗實錄》不實，又被追奪一官。山谷謫守黔州，其兄黃大臨親送至貶所，二月至江陵，寓居承天寺。上夔峽。三月，至下牢關。四月二十三日，到黔州，寓開元寺摩圍閣，自號摩圍閣、黔安居士，其兄不忍離去，相伴近兩月，至六月始離黔州。 是年有《竹枝詞二首並跋》、《竹枝詞二首》、《和答元明黔南贈別》、《謝錢州安置表》等。

《竹枝詞二首》其一

浮雲一百八盤縈，落日四十八渡明。鬼門關外莫言遠，四海一家皆弟兄。

《和答元明黔南贈別》

萬里相看忘逆旅，三聲清淚落離觴。朝雲往日攀天夢，夜雨何時對榻涼。急雪脊令相併影，驚風鴻雁不成行。歸舟天際常回首，從此頻書慰斷腸。

哲宗紹聖三年(1096)，五十二歲

在黔州貶所。五月六日，弟叔達攜帶家眷抵黔南。黔州守曹譜、通判張詵待之甚厚。六月，作《忠州復古記》，始用涪翁之名。是年有《提蘇若蘭迴文織錦圖》、《送曹黔南口號》、《王聖塗二亭歌》、《水龍吟·寒秋明月新圓》等詩詞。

《送曹黔南口號》

摩圍山色醉今朝，試問歸程指斗杓。荔子陰成棠棣愛，竹枝歌是去思謠。陽關一曲悲紅袖，巫峽千波怨畫橈。歸去天心承雨露，雙魚來報舊賓僚。

哲宗紹聖四年(1097)，五十三歲

在黔州貶所。正月，蘇軾跋山穀草書。是年寫有《謫居黔南十首》、《書臨寫蘭亭後》、《答宋子茂》、《與宜春朱和叔書》、《答洪駒父書》、《書博弈論後》、《定風波 萬里黔中一漏天》等。

《謫居黔南十首》其一

輕紗一幅巾，小簟六尺床。無客盡日靜，有風終夜涼。

《定風波 萬里黔中一漏天》

萬里黔中一漏天。屋居終日似乘船。及至重陽天也霽。催醉。鬼門關外蜀江前。莫笑老翁猶氣岸。君看。幾人黃菊上華顛。戲馬台南追兩謝。馳射。風流猶拍古人肩。

哲宗紹聖五年(1098)，五十四歲

春，因避表外兄張向之嫌，由黔州遷戎州(今四川省宜賓)安置。三月到涪陵，游北岩寺；五月，上荔枝灘；六月抵達戎州，寓居南寺無等院，名其居為「槁木寮」、「死灰庵」。是年文彥博卒、錢勰卒。此年作有《贈黔南賈使君》、《放目亭並序》、《與東川提舉書》、《書王知載胊山雜詠後》、《念奴嬌 斷虹霽雨》等。

《贈黔南賈使君》

綠髮將軍領百蠻，橫戈得句一開顏。少年圯下傳書客，老去崆峒問道山。春入鶯花空自笑，秋成梨棗為誰攀。何時定作風光主，待得征西鼓吹還。

哲宗元符二年(1099)，五十五歲

是年在戎州。初春遷於城南，親自布置居所，名之日「任運堂」，與戎州黃斌老常有唱和。與蘇軾侄婿王庠相交亦甚密，有《與王周彥長書》。四月，為史慶崇書劉禹錫《浪淘沙》、《竹枝歌》、《楊柳枝》詞各九首。 是年陳師道在徐州，有《與黃魯直書》。

此年寫有《次韻黃斌老所畫橫竹》、《又答斌老病癒遣悶二首》、《筇竹》、《寄題榮州祖元大師此君軒》、《西江月 斷送一生惟有》、《鷓鴣天 黃菊枝頭生曉寒》、《謁金門 山又水》、《訴衷情 一波才動萬波隨》等。

《西江月》

斷送一生惟有，破除萬事無過。遠山橫黛蘸秋波。不飲旁人笑我。 花病等閑瘦弱，春愁沒處遮攔。杯行到手莫留殘。不道月斜人散。

《鷓鴣天》

黃菊枝頭生曉寒。人生莫放酒杯乾。風前橫笛斜吹雨，醉里簪花倒著冠。身健在，且加餐。舞裙歌板盡清歡。黃花白髮相牽挽，付與時人洗眼看。

哲宗元符三年(1100)，五十六歲

是年在戎州。五月，復宣德郎，監鄂州在城鹽稅。以江漲未能下峽。同月，戎州太守劉廣之率賓客僚屬宴飲於鎖江亭，山谷參與其事，並作《次韻李仁道晚飲鎖江亭》、《再次韻兼簡履中南玉三首》等詩。弟叔達卒。七月，從戎舟出發， 到青神探望其姑姑。八月，秦觀卒於滕州。十月，改奉議郎，簽書寧國軍節度判官。十一月，自青神還戎州。十二月，離戎州，過江安，石諒挽留山谷留下過年，並將其女嫁山穀子相。

此年寫有《贈知命弟離戎州》、《送石長卿太學秋補》、《王厚頌二首》、《與王觀復書》、《祭知命弟文》、《跋郭熙畫山水》、《踏莎行 臨水夭桃》等。

《送石長卿太學秋補》

長卿家亦但四壁，文君窺之介如石。胸中已無少年事，骨氣乃有老松格。漢文新覽天下圖，詔山采玉淵獻珠。再三可陳治安策，第一莫上登封書。

《王厚頌二首》其一

夕陽盡處望清閑，想見千岩細菊斑。人得交遊是風月，天開圖畫即江山。

徽宗建中靖國元年(1101)，五十七歲

正月。離江安東下。三十日至合江縣，與令尹白宗愈泛安樂溪，上劉真人山。二月抵萬州，與太守高仲本游香山寺、西山南浦、三游洞。三月，至峽州，得知改復奉議郎權知舒州之命。抵達巫峽，訪神女祠，經巫山縣，作《戲題巫山縣用杜子美韻》：

巴俗深留客，吳儂但憶歸。直知難共語，不是故相違。東縣聞銅臭，江陵換祫衣。丁寧巫峽雨，慎莫暗朝暉。

隨後過鬼門關。四月，至江陵，泊家沙市，又召以為吏部員外郎，因體弱多病，辭免恩命，乞知太平州，留荊南待命。於此月作《跋子瞻和陶詩》：

子瞻謫嶺南，時宰欲殺之。飽吃惠州飯，細和淵明詩。彭澤千載人，東坡百世士。出處雖不同，風味乃相似。

六月，詔重修《神宗實錄》。七月，蘇軾卒。是年抵達荊州後，與侍御史黃昭認宗。冬，有《答王子飛書》，對陳師道推崇備至，以為陳氏「得老杜句法，今之詩人不能當也」。十二月，接蘇轍書信並有報書，對蘇軾之逝世深表痛惜。

此年寫有《承天塔記》、《戲答王觀復酴釄二首》、《次韻馬荊州》、《戲呈田子平》、《病起荊江亭即事十首》、《次韻中玉水仙花二首》、《王充道送水仙花五十枝欣然會心為之作詠》、《題子瞻畫竹石》、《寄蘇子由書》等。

《戲答王觀復酴釄二首》其一

呂園未肯輕沽我，且寄田家砌下栽。他日秋花媚重九，清香知自故人來。

《次韻馬荊州》

六年絕域夢刀頭，判得南還萬事休。誰謂石渠劉校尉，來依絳帳馬荊州。霜髭雪鬢共看鏡，茱糝菊英同送秋。他日江梅臘前破，還從天際望歸舟。

《戲呈田子平》

茸割即非茸割，肥羊自是肥羊。老夫才堪一筋，諸生贊詠甘香。卻嘆佳人縴手，晚來應廢紅妝。荊州衣冠千戶，厚意獨有田郎。

《次韻中玉水仙花二首》其一

借水開花自一奇，水沈為骨玉為肌。暗香已壓酴醾倒，只比寒梅無好枝。

《題子瞻畫竹石》

風枝雨葉瘠土竹，龍蹲虎踞蒼蘚石。東坡老人翰林公，醉時吐出胸中墨。

徽宗崇寧元年(1102)，五十八歲

是年春初在荊南。正月二十三日，由荊州出發，經岳州、鄂州等地前往分寧。二十六日登岳陽樓，作《雨中登岳陽樓望君山》：

投荒萬死鬢毛斑，生出瞿塘灧澦關。未到江南先一笑，岳陽樓上對君山。滿川風雨獨憑欄，綰結湘娥十二鬟。可惜不當湖水面，銀山堆里看青山。

隨後至通城，入黃龍山，謁靈源惟清禪師，並為惟清刪改自己早期作品《南昌集》。隨後從分寧往萍鄉看望兄長。三月，寓萬載廣慧道場。四月到萍鄉，兄弟二人相聚半月。 五月，經筠州，到江州，游廬山。隨後過湖口，李正臣持蘇軾《壺中九華詩》來見，山谷作《追和東坡壺中九華》：

有人夜半持山去，頓覺浮嵐暖翠空。試問安排華屋處，何如零落亂雲中。能回趙璧人安在，已入南柯夢不通。賴有霜鍾難席捲，袖椎來聽響玲瓏。

是月，系舟大雲倉達觀台下。 六月，領太平州事，九日而罷。 八月，又到江州，兩登江州百花亭，書《懷荊楚詩》，寺僧以石刻之。隨後有詔管勾洪州玉隆觀。 九月，至鄂州居住。山谷自鄂州往黃州見張耒，作有《武昌松風閣》、《次韻文潛》等詩。山谷在鄂州，受到當地太守和士子尊重。同月，蔡京立元祐奸黨碑，定包括黃庭堅在內的元佑黨籍120人。是年陳師道卒。

是年寫有《次韻高子勉十首》、《蟻蝶圖》、《木蘭花令 凌歊台上青青麥》等。

《次韻高子勉十首》其一

峴南羈旅井，灞上獵歸亭。日繞分魚市，風回落雁汀。筆由詩客把，笛為故人聽。但恐蘇耽鶴，歸時或姓丁。

《蟻蝶圖》

胡蝶雙飛得意，偶然畢命網羅。群蟻爭數墜翼，策勛歸去南柯。

▲ 黃庭堅書法

徽宗崇寧二年(1103)，五十九歲

是年在鄂州，與范純粹唱和頗多。四月，詔毀刊行《唐鑒》並三蘇、秦觀、黃庭堅等文集。 九月，第二次設立元祐黨籍碑，共九十八人，黃庭堅、蘇軾、司馬光等人均在其中。十一月，作《萍鄉縣寶積禪寺記》。因在荊州作過《承天院塔記》，轉運判官陳舉，承執政趙挺之旨，摘其間數語，誣以幸災謗國之名，遂除名，編隸宜州。十二月初，連夜從鄂渚出發，次日清晨到漢陽，歲末到長沙，於舟中度過除夕。在長沙與秦觀之子、婿相遇，二人正護送秦觀之喪北歸，因而作《晚泊長沙示秦處度范元實用寄明略和父韻五首》、《次韻元實病目》等詩。

《晚泊長沙示秦處度范元實用寄明略和父韻五首》其一

昔在秦少游，許我同門友。掘獄無張雷，劍氣在牛斗。今來見令子，文似前哲有。何用相澆潑，清江綠如酒。

是年另有《病來十日不舉酒二首》、《鄂州南樓書事四首》、《寄賀方回》、《四休居士詩三首》等。

《病來十日不舉酒二首》其一

病來十日不舉酒，獨卧南床春草生。承君折送袁家紫，令我興發郎官清。

《病來十日不舉酒二首》其二

病來十日不舉酒，回施青春與後生。滿袖東風愜人意，見君詩與字俱清。

《寄賀方回》

少游醉卧古藤下，誰與愁眉唱一杯。解作江南斷腸句，只今唯有賀方回。

徽宗崇寧三年(1104)，六十歲

前往貶所。 正月，過衡山，與僧人仲仁相善，為作《天保松銘》，其後又寫

詩贈之。在衡州作詞寄惠洪，追和秦觀《千秋歲》詞，並為營妓陳湘賦《阮郎歸》、《暮山溪》等。

《暮山溪 鴛鴦翡翠》

鴛鴦翡翠，小小思珍偶。眉黛斂秋波，盡湖南、山明水秀。娉娉裊裊，恰近十三餘，春未透。花枝瘦。正是愁時候。尋花載酒。肯落誰人後。只恐遠歸來，綠成陰、青梅如豆。心期得處，每自不由人，長亭柳。君知否。千里猶回首。

同月，詔毀三蘇集和蘇門學士等集。 三月，泊浯溪，觀摩崖碑，作《書摩崖碑後》等詩，三月十四日到達永州，因恐家人不能承受宜州氣候，將家屬寓於此地，只身前往貶所。 四月，發全州，五月到宜州(今廣西省宜山縣)。初至宜州，宜州余若著父子為山谷經理館舍，山谷為之書《范滂傳》。 六月，朝廷重定黨人，刻石廟堂，第三次設立元祐黨籍碑。

十一月山谷遷居城南，名其所居廬舍為「喧寂齋」。 十二月，伯兄大臨自永州趕來看望。 此年作有《長沙留別》、《贈惠洪》、《書摩崖碑後》、《浯溪圖》、《千秋歲 苑外花邊》、《虞美人 天涯也有江南信》等。

《長沙留別》

折腳鐺中同淡粥，曲腰桑下把離杯。知君不是南遷客，魑魅無情須早回。

《贈惠洪》

數面欣羊胛，論詩喜雉膏。眼橫湘水暮，雲獻楚天高。墮我玉麈尾，乞君宮錦袍。月清放舟舫，萬里渺雲濤。

《千秋歲·苑外花邊》

（少游得謫，嘗夢中作詞云：「醉卧古藤陰下，了不知南北。」竟以元符庚辰死於藤州光華亭上。崇寧甲申，庭堅竄宜州，道過衡陽。覽其遺，始追和其《千秋歲》詞。）

苑邊花外，記得同朝退。飛騎軋，鳴珂碎。齊歌雲繞扇，趙舞風回帶。嚴鼓斷，杯盤狼藉猶相對。 灑淚誰能會？醉卧藤陰蓋。人已去，詞空在。兔園高宴悄，虎觀英游改。重感慨，波濤萬頃珠沉海。

《虞美人 天涯也有江南信》

天涯也有江南信。梅破知春近。夜闌風細得香遲。不道曉來開遍向南枝。 玉台弄粉花應妒。飄到眉心住。平生個裡願杯深。去國十年老盡少年心。

徽宗崇寧四年(1105)，六十一歲

是年在宜州。正月搬入新居，不久即得到兒子報家中平安的書信。並與元明游南山，入集真洞，觀鍾乳奇觀。二月二十六日，得伯兄黃大臨書。三月，趙挺之為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同月，范寥自成都來，山谷譽之「好學之士也」。 五月，與范寥同遷往南樓，五月九月，赦元祐黨人。同月，除黨人父兄子弟之禁。弟蒼舒卒。六月，游龍隱洞，與范寥論「點鐵成金」，批駁套用前人語句以為自作的不良詩風。九月，宜州城樓宴集，即席作《南鄉子·諸將說封侯》詞：

諸將說封侯。短笛長歌獨倚樓。萬事盡隨風雨去，休休。戲馬台南金絡頭。 催酒莫遲留。酒味今秋似去秋。花向老人頭上笑，羞羞。白髮篸花不解愁。

同月三十日，卒於宜州，終年61歲。是月有旨，封妻為蘭溪縣君，繼室為介休縣君，子相為中奉大夫。

是年還寫有《宜陽別元明用「觴」字韻》、《元明留別》、《和范信中寓居崇寧遇雨二首》、《游龍水城南帖》、《清平樂 春歸何處》等。

《宜陽別元明用「觴」字韻》

霜須八十期同老，酌我仙人九醞觴。明月灣頭松老大，永思堂下草荒涼。千林風雨鶯求友，萬里雲天雁斷行。別夜不眠聽鼠嚙，非關春茗攪枯腸。

《清平樂 春歸何處》

春歸何處。寂寞無行路。若有人知春去處。喚取歸來同住。

春無蹤跡誰知。除非問取黃鸝。百囀無人能解，因風飛過薔薇。

編後記【任淡如】

西園為北宋駙馬都尉王詵之第。1087年，黃庭堅43歲時，王詵邀同蘇軾、蘇轍、黃庭堅、米芾、蔡肇、李之儀、李公麟、晁補之、張耒、秦觀、劉涇、陳景元、王欽臣、鄭嘉會、圓通大師(日本渡宋僧大江定基)十六人遊園。之後，米芾為記，李公麟作圖。南宋馬遠、明代仇英等皆有摹本，清代石濤、華岩等亦多仿之。史稱"西園雅集"。

各位看官，西園雅集，是史上惟一可以與蘭亭雅集分庭抗禮的極其重要的聚會。因為和黃庭堅同時出現在這個雅集名單里的許多名字，日後將千古不朽。這是一個牛人輩出的時代。一個將藝文成就推上巔峰的時代。一個將生活美學發揮到極致的時代。

概括來說，這是一群「別人家的孩子」共同擁有的時代……

所以你也就不必驚訝，黃庭堅與蘇軾、米芾、蔡襄並稱書法「宋四大家」；詩與蘇軾並稱「蘇黃」；在書法、詩詞之外，鼎鼎大名的「黃太史四香」就出於黃庭堅之手。而香史上著名的洪氏香譜作者洪芻則是他的外甥。

我們也終於可以給自己的平庸找到了借口：大概是因為這個平庸的時代，我們才如此平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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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編輯整理：朱烜之 任淡如

（本篇內容系將年譜和詩作多方整理而成，轉載請註明出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