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襲留守」凝固中國前途 【貓眼看人】

在本文刊出之前，「世襲留守兒童」、「世襲留守家庭」和「留守二代」、「留二代」等辭彙，原本並不存在，這等字眼的開發與應用，具有「開端」之意味。它標誌著一種新型的世襲現象被指證，顯出有特色世襲的新發展。

有過王位世襲、爵位世襲、封地世襲，有了「紅X代」、「富X代」、「壟X代」（世襲壟斷國企崗位）……新近又出現了「世襲留守」——農村家庭中兩代都出現留守兒童的現象，「留守二代」已經浮出水面。6月1日《東方早報》報道，大谷打工網對1200多名80後、90後的外來務工者進行了調查，結果顯示近六成受訪者曾是留守兒童，而他們的子女已經或正在成為新一代留守兒童。

說到留守兒童，首先講人身安全。能不能活下來的問題居首，然後才是活的好壞和前途命運、社會影響等問題。5月6日江西宜春一個家庭有5名留守兒童溺水身亡，5月間留守兒童溺水事件見諸媒體的就有六起之多，頻頻發生的此類事件深深著刺激離家打工的家長，也讓更多的人看到那由留守兒童撕裂的血淋淋的社會傷口。

意外傷害是中國0-14歲兒童的首要死因，中國每年有超過20萬名0-14歲兒童因意外傷害而死亡；兒童意外傷害死亡發生率是美國的2.5倍，韓國的1.5倍。之所以如此，留守兒童超過5800萬人的中國特色，顯然是重要促成因素。特別容易遭受意外傷害的最大群體存在於中國，中國家庭的喪子之痛自然不得緩解。

其次是留守對兒童心理和性格的影響。大谷打工網調查報告稱：「父母關愛缺失，讓35%的受訪者表示會變得孤獨和憂鬱，31%的受訪者稱變得更自主獨立，12%表示容易交到壞朋友，8%表示容易受到欺負」。其實，「留守」的生存與教養環境，對人生全程的惡性影響程度以及對全社會的「造孽總量」，是無法用調查數據加以量化的。可以斷言：存在龐大的留守兒童群體，繼而出現龐大的「留X代」群體，那麼，中國的「問題人士」則成人山人海之勢，中國人的「精神痊癒」則遙遙無期。

留二代，傳承農民的深層痛苦和最重焦慮。平時監護缺位，遇險無難以施救，這種困境，除卻家長到位，別無擺脫之法。從這個角度看，解決留守兒童問題的根本出路，只能是「剷除」留守兒童群體存在的基礎，而現在所有對留守兒童的關愛與幫扶舉措，都不治本，不是行大善。

讓鄉村中的孩子們摘掉留守的帽子，大致有兩個方向。第一，讓農民的希望就在腳下的鄉土上，不必背井離鄉也能安居樂業；第二，讓作為城市建設者的農村家庭真正搬得起家，能在城市過日子，包括住得起城市的房、吃得起城市的飯菜、上得起城市的學等等。

農民工出力不小，比城裡人能吃苦、更勤勞，這還過不起城裡的日子，不被城市所接納，這個社會究竟搭錯了哪根筋？表面看就是個錢多錢少的事兒，看深一點方知農民的「不同酬」是「不同權」的制度規定出來的。故而，留守兒童，該叫做「制度兒童」和「特色時代兒童」。

留二代更是「凝固社會」的標誌。因利益差異被分成若干階層而互不理解，是凝固社會的一個突出特點。不同階層的人形同陌路，我永遠不願讀懂你的傷悲，你也別想走進我的世界。典型現象比如，一些官員、學者、記者視「X萬農軍出家鄉」為執政大功勞，為外出打工者「脫貧致富」而沾沾自喜，怎麼就不想想，自己要是舍老撇小、夫妻分居，那能高興的起來——不同權，無同想，別人的人情和後代，都無需顧及。

當知識並不改變命運，當拼搏成為拼爹，當國家規定出三六九等的爹並固化「家庭成分」，窮就是窮的繼承、窮的原因，富就是富的繼承、富的原因；就連天倫之樂的多寡、監護條件的優劣，也被繼承、被固定。

以經濟增長為中心，再以城市發展為導向，讓農民的天倫之情和萬千留守兒童的人性需求變得微不足道，農村的各種資源也只能像現在這樣榨取。留守兒童缺愛，我們社會缺愛，不是人愛人而是人恨人、人冷人，縱然國家高高崛起、一些社會成員富得流油，又有什麼用？

國家面前人人平等。國家發展戰略「以愛人為中心」，這個社會才正常，國民才幸福。普大愛、行大善，莫過於制度與指導思想的改造，留守兒童、三農、理性社會、世襲貧富貴賤等等問題，皆賴此化解。

在前述調查中，面對自己的孩子也可能留守家鄉的局面，64%的（曾是留守兒童的）受訪者表示不想讓孩子「重蹈覆轍」。這願望，人性、人味十足。不過，這種事，不以他們的主觀意志而轉移。改變，需憑循人性、佑平權的社會機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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