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村小書房|雜誌是信息爆炸時代的過濾器
2018年,我們繼續愛雜誌
《知中》內容監製 Yukix《LOST》創辦人 Nelson Ng
春風習習雜誌圖書館
Yuki 《知中》雜誌內容監製
知中ZHICHINA,「有關東方中國的一切,探索中國的首選」的內容品牌,每月出版一本特集書,每本書一個主題,滿足中國所代表的東方的溝通及表述需求。
Nelson Ng 《LOST》雜誌創辦人
成長於新加坡,就讀紐約的美術學院學習Fine Arts。專業涉及字體設計、書籍設計、藝術評論、設計及純藝術相關的領域,畢業後入職美國波特蘭知名的創意廣告公司W+K擔任美術指導,後被委派到了上海的分公司。
雜誌分享
Yuki:中西視角、現代視野、傳統承襲
《知中》是一個「有關東方中國的一切,探索中國的首選」的內容品牌,現階段的產品主要是微博、微信和特集書。目前我們每個月出版一本特集書,以中國的人文、地理、藝術、商業、社會等等話題為主題。
為什麼會想要做這樣一個內容品牌呢?我們公司最早有一個了解日本的特集書品牌——《知日》。在做了解日本的特集書之後,我們想,我們真的了解中國嗎?其實(《知中》)很多選題在做了之後,我才發現有很多之前完全不知道的細節。舉例來說,「民謠」這個話題離我們的生活很近,但如果溯源民謠的歷史,大家又真正知道(民謠)是怎麼發展形成的嗎?
我們的選題都傾向一些比較細的點。比如說某一個人,李小龍,或者是中國人特有的某種意象——山水,或者是一本書——《孫子兵法》《山海經》,或者是一種精神——俠,也有的是某種能代表東方中國的文化,比如說像圍棋、茶。
之前經常有人問,《知中》的選題是怎麼確定的。我們用三個非常重要的關鍵詞來定位:傳統承襲、中西視角、現代視野。做中國,沒有可能完全拋棄傳統的東西,所以我們會從它的起源、歷史開始講起,然後再以一種通識的,普及的,由淺入深的形式去介紹。
關於「中西視角」,每一期我們都會有中日文化、東西方文化等對比。比如在《孫子兵法指南書》這本特集中,我們講到了《孫子兵法》在西方、在日本的影響;在《一本讀懂!山海經》特集里,我們把它(《山海經》)跟日本的妖怪文化做了對比;在《以俠之名》特集中,我們把「俠」放在了一個國民精神的角度,(與這種國民精神)類似的還有日本武士道,歐洲騎士精神,美國牛仔文化——這樣的對比不是說它們是相同的東西,只是因為它們在一定程度上(都是)具有民族特性的精神,為這些國家的國民所認可。這些我們從中西對比的角度會做的解讀。
還有就是「現代視野」,像「禪」這個特集我們可以舉例說一下。禪在日本一直被保存得特別好,它(日本禪)對西方的影響也很大,比如它影響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人,就是喬布斯。在日本,禪是活著的,人們還能在生活中接觸到,這樣很好。出於在中國復興「禪」的初衷,我們做了《禪的入門》特集。其實中國也有很多設計師會在自己的作品中傳達禪的理念,我們不希望禪是一個讓人覺得特別高深莫測的東西,也許從這個入門開始,你會對它有一些了解。把我們的文化融於生活,甚至變成一種生活方式,這是我們所希望擁有的現代視野。
基於這三點,我們在做選題時會想,哪些選題符合這樣的定位,然後再從這三個角度去組稿。我們是希望它(我們的文化)是「活著」的,希望能讓大家了解更鮮活的中國。另外,我們明年有計劃會出雙語刊,希望讓東西方溝通真正成為可能。
在現在的語境下,有越來越多的人對東方感到好奇,其實東方文化的傳播,做得最好的還是日本,在這方面有兩個代表:一個是岡倉天心,他傳播了茶;一個是鈴木大拙,他傳播了禪。這兩個人把東方文化帶出去,給近現代西方人留下了深刻的東方印象。但這兩個東西其實起源也是在中國。《知日》也做過禪的特集,它當時的英文用的是日文發音的「zen」,但是在《知中》的禪特集,我們用的英文是中國的拼音「chan」。
相似的還有「圍棋」特集。當時《宇宙之道,就在圍棋》特集出封面的時候,就有人留言說,圍棋的英文不是應該是「Go」嗎,為什麼要用拼音「weiqi」,我在這裡也順便解釋一下:圍棋之所以在英文里是「Go」這個詞,與它的日文發音有關。圍棋也是西方受到日本的影響,所以它當時取了這樣一個跟日文發音非常接近的英文。名詞是用於指代事物的,所以中文的圍棋及其拼音,已經足夠代表「圍棋」這個東西。作為《知中》,我們在做《宇宙之道,就在圍棋》特集的時候,就沒有再用「Go」。
這個就是我們做《知中》的初衷和一直堅持的理念。
Nelson:旅行是去非常不舒服的地方,一切從頭,築就新的自我,然後再奮不顧身走失一次
可能有一部分人對旅行的理解是這樣子的,跟旅行團,或者導遊,去很多景點。我小時候也是跟著爸爸媽媽去這種旅行團,趕路、看景點、買紀念品,大部分的時間都在車上,所以我小時候還蠻討厭旅行的。另外一些人對旅行的理解是一種享受,就是去放鬆,去吃大餐,住豪華酒店,看美麗的風景,去海灘,喝一杯香檳之類的,所以也會有這種雜誌,提供我的攻略給你,告訴你去哪裡好玩,哪裡好吃,這也是一種旅行。
也有這種旅行者,跟前面那兩個稍微有點不一樣,這種旅行者比較喜歡一個人,或者兩個人,他們不追求很舒服的旅行過程,可能想住最糟糕的酒店,民宿之類的,因為他們追求的是一種體驗,或者精神上的追求。對這些旅行者,他們知道旅行不只是身體上的活動,而是內心的探索,把旅行當成像一種朝聖,他們想從旅途中獲得一些新鮮的想法,一些答案,《LOST》是為了這種旅行者而造的。
所以我把這個感覺用「LOST」這個詞去代表,簡單來說,就是把自己送去到一個非常不舒服的地方,忘掉你每天日常生活的身份,在這個遺忘的過程中學到新的東西,遇到新的人,接觸新的文化跟環境,再重新塑造一個新的自我。
寫了一段話,我稍微讀一下:「走失的感覺妙不可言,因為你可以重新找回自己,就像讓一切從頭開始,重新調整畫板,重新審視自我,感悟全新看法,刷新一些價值觀,漸漸遺忘自己,築就新的自我,然後再奮不顧身走失一次。」
不同旅行者的個人經驗、旅行故事,他們在路上看到的東西,受到的啟發,或者發生的意外,這些才是《LOST》想要收集的,也是《LOST》的價值所在。打比方說,兩個人去同一個地方,但他們的收穫會完全不一樣,而這個收穫才是最有價值的,就是他們學到了什麼,他們怎麼成長。
這是一個台灣女生,她當時辭掉了工作,去了雲南呆了兩個月,一直遇到不同的人,然後這些人都在路上,他們好像在漂,也不知道要做什麼,可能一邊旅行,一邊在尋找答案。
這個故事是一個馬來西亞的平面設計師,他去了日本的長野。他當時去的時候是因為對平面設計有一點迷茫,去到長野後遇到了一位當地的平面設計師,當地的平面設計師就邀請他跟著實習了兩個月,平時也幫助當地的農夫,給當地的小店做平面設計。之後他就受到了啟發,回到馬來西亞創辦了自己的設計工作室。直到今天他還在幫馬來西亞,吉隆坡當地的一些小店做平面設計。
因為《LOST》是一個獨立出版物品,量很少,我們會放在比較小的獨立書店或咖啡館、選品店,因為我們覺得讀我們雜誌的人,或者喜歡這種旅行的人愛去這種店的人。這是一個台南的民宿,因為民宿是最好的地方,它是旅行者去的地方。今天我們已經發行到40多個城市了,因為雜誌是雙語的,所以可以發到歐洲、美國。
《LOST》一年一期,做了四年。去年我們做了一個別冊叫《WILD》,跟戶外品牌The NorthFace合作,在這個別冊里我們收集了探索者的故事,探索者對我們來說也是一種旅行者,他們是比較極端的旅行者,有點瘋狂。封面是一位很出名的攀岩者,他不帶繩子去爬山,非常危險。整本書它是要翻過來看的,會讓你覺得不舒服。希望讀者去感受到這些瘋狂,從他們角度去看世界。
除了刊物,我們也有做一些展覽和分享活動,這是營火會,英文是Campfire,它基本上就是雜誌的實體版,我們找4、5個人,在20分鐘里用圖片去分享他們的旅行故事,就這麼簡單。我們在不同的城市做過,其中一個是跟單車品牌合作,分享了在單車上的旅行故事。
除了刊物,我們網站也有內容,但跟刊物裡面的內容是不一樣,比較短方便在手機上讀,我們差不多每個星期都會發一個新的故事。
對談環節
Nelson:我之前做廣告,不是雜誌行業出來的,在做廣告之前讀的是美術,跟出版沒有關係。但在紐約讀美術學院的時候,我時常做一些手工書。因為做手工書的時候需要一種整理內容跟整理思想的方法,就很喜歡做書,我在廣告公司的時候,突然間想回起做書的出發點,才做起了這個雜誌。
Yuki:我也不是學出版的,但非常愛看書,對紙質品很有感覺,我覺得印在紙上的東西是有無限可能性的。我起初是《知中》的自由撰稿人,覺得這樣的事情非常有意義後,就去《知中》工作了。把自己的想法產品化、實體化這件事是很有魅力的。雖然說現在新媒體、電子書都已經非常發達了,但我覺得實體書仍然是一個不太可能被取代的存在。
簡單村:你們從業到現在有感覺紙媒危機嗎,或者說雜誌要死了嗎?
Yuki:從來沒有。我覺得需要分兩個方面去看。漸死的是那種資訊類的報紙,報紙信息再快也快不過自媒體,快不過互聯網,所以需要轉型。但是像雜誌、書籍,反而因為現在信息爆炸,我更不感覺它們面臨危機了。現在信息爆炸的同時,造成的是信息缺失。你去尋找信息需要很高的時間成本,而我們正好在扮演一個過濾器的角色。比如說像「禪」這個話題,你自己去找資料,去判斷,然後去學習,形成結構體系,需要很長時間,而我們把它做成一本書,把各方面信息結合起來,然後讓你去看。
Nelson:我完全沒有察覺這個危機感,而且在中國完全沒有,反而這一兩年,大家對紙媒體越來越感興趣,看到越來越多書展,越來越多書店,上海七年前都沒有書店,現在有很多書店。
就像Yuki說的,很多人覺得網路會幹掉書,但其實不會,它更多的是讓紙媒體重新找回它的定位。以前的雜誌可能是比較快速的東西,一個星期一本,它報道現在在發生的事情,有時效性的。但是有了互聯網,時效性的新聞會移到手機上。所以長遠的,比較有價值的東西就會變成書。大部分人現在做書的內容都不是時效性,兩三年後看都沒問題,都還是有意義的。
Yuki:我相信,在座的大家應該沒有到一周讀兩本書的程度吧?其實我覺得所有在這個市場里的人,大家的對手是一樣的,就是一切搶佔時間的東西,影視劇、遊戲等,任何Kill Time的東西都是我們的競爭對手。
我們做的主要事情,就是把你覺得很深的東西,用盡量完整的架構做一個科普,讓你多方面地去了解它。
簡單村:這兩本雜誌是從一開始就很明確自己的定位嗎?還是中間有搖擺和調整過?
Nelson:沒有很清楚,我只是做了一個我喜歡的東西,後來才回去想,原來我是這樣的旅行者,我喜歡這樣的旅行故事。一邊做,一邊也摸索。因為第一期的作者很多是我朋友,我要他們寫真實的故事,我也不知道他們會給我什麼東西,每次看起來,這是驚喜。
Yuki:《知中》一開始就已經有一個非常明確的定位,就是關於中國的一切,然後探索中國。關於選題,我們在第二期《編輯的話》已經提到,我們為什麼在第一本人物特集就選擇李小龍,就是因為他符合了我們對《知中》具體的三個要求吧,就像剛剛我提到過的,傳統承襲,現代視野,中西對比。所以其實我們在後來做選題、設計版位的時候,也一直遵循這樣一個初心。如果說是它有什麼變化的話,就是想把它做得更細,更垂直。
簡單村:你們還是要看這個人物背後的精神是不是跟現在年輕人的需要契合?
Yuki: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算是傳統、古代的東西,也並不是說就一定離我們特別遙遠吧。就像剛剛提到的民謠,現在它是以一種音樂形式存在,它在以前可能是《詩經》、宋詞、元曲的形式,每個時代的歌謠都是不同的,我們則幫大家梳理和回溯一下它的整個發展,然後再介紹到今天它是一個什麼樣的存在狀況。
簡單村::《LOST》是一本一人雜誌,都是怎麼工作的?
Nelson:《LOST》是我一個人在做,除了一些朋友幫忙,基本上只有我一個人全職做這個事情,包括發行之類的。
大部分故事都是投稿來的,世界各地的作者發郵件到一個郵箱,基本上每天都會收到兩三封。但我們一年就出一期,我們只能選十多個故事,其實有很多很多的故事沒有發表出來。
郵件我都會看一遍,看覺得適不適合。他們有很多很專業的人,給《國家地理》寫過文章的人,會很習慣寫成那種介紹性的,這是哪裡,這裡有什麼,我會跟他們反映說,我們不是找這樣的文章,我想你把自己放進文章,寫你的感受,你看到的富士山是什麼,然後你當時有想到什麼,寫這類型的故事。所以我會給一些反饋,改到文章OK後再開始翻譯。翻譯的過程很久,可能需要4、5個月,因為我中文特別爛,所以我會找一個中國朋友幫我翻譯成,我控制英文。翻譯完後開始做設計類的工作,那也要一兩個月,之後再去製作。所以其實差不多7、8個月,還蠻久的。
簡單村:《知中》也是一個小的團隊,大概是3、4位編輯?
Yuki:每一本特輯大概是3、4位編輯,但我們有外部自由撰稿人,部分稿子也是採訪稿。
做每本書的最開始,我們會做一個版位表,它是從三個角度來劃分,一個是「本體闡述」,就是它本質是什麼。一個是「主題衍生」,就是由它發展出來的一些相關的東西。第三個是「中外對比」,也就是把它跟其它海外相似文化做對比,也包括一些海外研究。
關於撰稿,我們是有一個標準文件的,會發給每一位撰稿人。不同於Nelson一個人去把控,我們因為是多人組稿,而且是資料性質的雜誌書,每個人都有各自的風格、習慣和理解,所以我們會有一個標準化的文件。
簡單村:Nelson你的標準是什麼?希望大家讀到這些旅行者,或者寫作者的內心?
Nelson:對的。更多是內心,整個故事的開始到結尾,都要跟他內心,或者反思有關係,而不只是僅僅講這個地方,這是最重要的標準。其他的還好,他們用什麼語氣去寫,我覺得只要不去冒犯別人就可以了,還蠻開放的。
Yuki:我覺得這是最吸引人的一點,我們說書,或者雜誌、雜誌書,不管它是5萬冊、10萬冊還是多少,但其實它的讀者始終只有一個人,是一對一的溝通,這是最有魅力的地方。
簡單村:《知中》是怎麼來找到你們的讀者,如果你想要跟他一對一講話,你要跟他講什麼?
Yuki:你自己在看稿和寫稿的時候,真的表達清楚了嗎?這是我們一直非常強調的「深入淺出」,即使是很複雜、傳統的東西,要引用非常多的古文,但你一定要讓人看得懂。像我們在做圍棋特集的時候,知道圍棋專業的人來寫,他一定能寫好,但是問題在於他不知道普通讀者到底不明白哪裡。這就是審稿的時候需要去做的事情:就是怎麼樣去解釋通,讓完全不懂的讀者也能看懂。不要讓大家在提到這個話題的時候,覺得它是一個被束之高閣的東西,或是小眾的東西。
簡單村:我感覺做《知中》的挑戰還挺大的,很多名詞或者概念,在日常中都會經常使用。比如說禪,比如說像俠,最近這期就是《以俠之名》。大家可能都會說,我看過很多武俠片,也很喜歡俠客精神,但這個「俠」怎麼能講出新意來呢?
Yuki:在解釋這種專業的東西時,我們會去採訪領域裡面做過相關研究的人(例如《以俠之名》特集中採訪了陳平原和戴錦華教授),咱們現在很多人了解俠文化是通過一種具有時代特徵的文化形態,在現代就是武俠電影、影視劇。
像俠文學作品,歷史長久以來都有。現在很多年輕人會接觸到武俠題材的二次元作品,這些是俠文化的一個虛構的方面。但我覺得《知中》要講俠的話,一定要提到它的「實」的狀態,就是真實歷史,我覺得這也是《知中》的魅力所在。我們經常說,覺得自己了解中國,或者了解某個話題,但你所知道的也有可能只是片面。
簡單村:我們之前聊天你有說過,你自己就是個中國人,你的某一個想知道的點也就代表著年輕人想知道的點。
Yuki:對對對。因為很多人說我看起來是像做《知日》的(笑)。之前去武漢做活動,那時候剛好是跟《知日》的負責人張藝一起去的,接我們的人也弄混了。我也有一些朋友勸我趕緊把頭髮染回來,說你這樣看起來,非常不符合目前在做的事情。但我所體現的樣子(外在),和我的內在不一定要完全匹配,我可能是多面的呢。而且,什麼樣的是「中國風」?如果真的去定義一個「中國風」,好像又囿於狹隘了,容易「刻板印象」。我們還是需要更開放和包容的心態。
簡單村:Nelson,你真的就是一個外國人了,但是你在中國做雜誌,有什麼要跟我們分享的嗎,就是為什麼要用中文,其實對你來說是外語。
Nelson:在上海工作的時候我開始做這本雜誌,白天上班,晚上做雜誌,之後離開了工作,全職做這個事情而已。其實我剛開始做的時候更多是給新加坡,本來只是想做英文版,因為我中文特別爛,沒辦法編輯中文版本。後來投稿者多了,一些投稿者是寫中文的,為了保留原文,我就做了雙語。這個原因影響了很多東西,第一就是成本會翻倍,第二是要花很多時間去翻譯,然後設計也是個問題。但現在我回頭看,不後悔這個決定,做雙語雜誌很有力量。
Yuki:我覺得雙語刊是真正讓溝通成為可能的一個事情。我之前和一位出版界的前輩聊天,他說民國時期有非常多的留學生,他們只完成了一半的任務,就是把西方的東西帶回來,但中國有很多東西沒有傳出去,那只是一個單向溝通而已。我覺得在現在這樣的環境下是一個非常好的進行真正溝通的機會。
Nelson:我覺得應該要做雙語,但要有心理準備,挑戰會很大。你在翻譯的時候,有些東西不能按照字面上翻譯,打個比方說,文章裡面提到《三國演義》,你直接翻譯到英文的話,大部分外國人都不知道什麼是《三國演義》,可能要備註去解釋。
Yuki:在翻譯過程中,有很多東西會流失,這也是你為什麼一開始要做雙語的原因吧?因為有很多精神的東西,非常難用一個詞去傳達,而且有的精神是在別的國家文化和語言里沒有的。但是這個事情始終值得。
簡單村:2018年有什麼在出版上的計劃或者新的方向?
Yuki:我們希望在垂直領域更加細化,現在我們都是說做「特集書」,之後希望能細分出人物特集這樣的線。然後還希望能做地理線、食物線。
Nelson:跟《知中》不一樣,對於獨立出版來說,大部分的計劃都是想要怎麼生存,明年還是一樣,想辦法生存,把量增加多一點。不是說印多就能賣得出,而是說找到更多讀者,讓更多人知道有這個雜誌存在,活動一定要繼續做,然後也開始想,這個雜誌的精神怎麼延伸到其他東西。
簡單村:雖然一年出一本,但是也給了你很長時間去跑不同的渠道,然後去做各種活動。
Nelson:其實我只是給他們一個機會分享自己的旅行故事,大家都有旅行故事,只是說去組織這個事情,然後讓大家發現原來自己是有這些有趣的故事。
Nelson:我能問個問題嗎?《知中》會做比較現代的話題,打比方說流行音樂,或者周杰倫之類的,還是說不搭?
Yuki:我們也希望能做更加「活」一些,就像剛剛說的,我們要有「活著的」中國的文化,而不是一直扎在故紙堆裡面翻過去的東西。
但中國人做一個定位於探索中國的東西,不可能丟掉傳統,而且這其實是我們的優勢,有的國家可能想講(傳統與歷史)都沒得講,你有這麼多東西,為什麼要丟掉呢?不過就算是比較傳統的話題,我們也希望它具有現代感,現代的話題反而又希望大家可以看到它過去的發展,它怎麼走到今天、怎麼變成現在的樣子。
簡單村:你們是怎麼高效的,以及保持著自己的熱情,一直在做出版這件事的呢?
Nelson:不需要刻意保持熱情,它已經是我生活一部分了。因為這是我喜歡的東西,我不會問自己這個問題,但可能以前會,因為工作的時候不想上班。
Yuki:我比較好奇的是,一個人做這麼多方面的工作,怎麼樣去安排能讓它不成為一種過度的消耗?
Nelson:一個人做所有事情就會發現,其實做編輯的時間很少,因為你要做很多其他事情,很多瑣碎的事情,發貨、聯繫書店都是我自己在做。所以可能白天起來會先看郵件,回郵件,中午發貨,聯繫書店,直到晚上才可以做設計、編輯或翻譯,看一會書再睡覺。一天都是排滿的,早上、中午、晚上做不同的東西,我還要修圖、做網站、做微信群……所以一個人是有牽制的。但如果能完完全全做編輯的話,這是一種享受。我不知道以後會不會完全做編輯,我希望這個可以有,我也想找個人幫忙。
Yuki:其實我也並沒有做工作和生活的區分,而且我並不認為需要區分。如果你刻意地想去區分工作、生活,說明你在做一件不對的事情。因為工作其實就是你生活的一部分,也是你賴以生活的一部分。我覺得是非常幸運的是,我在一開始就找到了自己確認想要做的事情。我也有一點點小竅門。
比如說我今天換了微信的頭像,我換的頭像是「明天再說」,我知道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處理,而我處理事情的一個小小的方法就是分輕重緩急。比如說設計,或者是一些編輯需要立刻確認的東西,那我當然會立刻確認,毫無怨言。但是當你在和很多人對接的時候,溝通可能會成為一件非常花費時間的事情,所以當我覺得自己需要休息的時候,可能這一段時間我會換一下頭像,然後去處理真正緊急的事情並休息放鬆。
Nelson:其實我不做自己的東西的時候也會看其他人的雜誌,我是一個雜誌狂,家裡也有很多雜誌。每次看別人的雜誌就會很興奮,覺得為什麼我沒有想到這個,我沒有做這個,很生氣,然後就會Inspire自己做更好的內容。所以看別人的刊物就會讓我想做自己的東西,這是第一。第二點,剛好我是做旅行雜誌的,所以當我沒有靈感的時候就會去旅行。還蠻方便的,有個借口說我要去旅行,我要去找一下靈感。而且每當我不是為了工作去旅行,反而會有靈感,反倒會想到工作。在路上很奇怪的,我不想思考工作,但是都會這樣子。
Yuki:其實還是要去找到自己出於本心真正想要完成的事情。雖然我不像你,《知中》不是我創辦的,但是我始終覺得這是自己真正想要去表達的東西,真正想要展現給大家的東西。所以其實「累」是一種身體上的累,我剛剛說的「明天再說」,「休息」也是一種身體上的休息,我們一天排得特別滿,但其實精神上又一直保持一種非常高亢的狀態。雖然相比《LOST》,我們團隊有很多人,但做內容監製的話,可能從選題組稿開始,到最後出版、營銷的環節,都是要去跟的。即使在這樣的環境下,我每一天晚上1點到3點還是非常地興奮。我是一定要看書的,如果不看書的話,我覺得自己沒有攝入東西,就會特別空虛。
簡單村:你們平時都會看什麼樣的雜誌呢?
Yuki:北京也有幾家會有這種獨立雜誌的店,還有國外的一些雜誌。就像Nelson剛剛說的,在看別人東西的時候,自己就會非常的興奮,會想要做得更好,會覺得為什麼這個辦法我沒有想到。還有一些新的版面、版式、圖片的處理,這些都會讓人Inspired。書籍的話,我主要也看一些可能跟下一期特集相關的東西,或者是未來我想要做的特集,我去提前做一下功課,了解它的一個基本的框架,知道我要找一些什麼樣的人,從什麼樣的角度去做,要採訪什麼樣的人。
簡單村:剛才說到有一些雜誌會帶來靈感嘛,那你們會從哪裡得到這些雜誌的信息,以怎麼去找到這麼多有趣的內容?
Yuki:我非常愛看日本的雜誌,可能跟公司的DNA有關。經常會去翻magazineworld網站,也會看他們選題。其實日本做雜誌的人做得特別成功,我有時候會從他們做的選題、角度方面去反觀自己。
Nelson:我中文不是很好,所以我通常都會去英文的網站,接觸更多的是一些獨立雜誌的網站。比方說,英國的http://magculture.com 建議大家可以去看一下,他們基本每個星期都會分享新的雜誌。magCulture 會分享為什麼這個雜誌特別新鮮,為什麼我們應該看它,是一個很好的平台。另外一個很好的平台叫Stack,最近也有StackAwards,是給獨立雜誌獎項的一個活動。Stack在歐洲比較活躍,它其實是一個訂閱服務,加入會員,可能一年是多少錢,然後每個月他們會發你一本神秘的雜誌,你不知道是什麼,但是是他們推薦的雜誌,很驚喜。除了這個訂閱服務,Stack的網站每個星期也會分享新的雜誌。我會從這些網站去了解,這些人我也認識,也見過,因為在歐洲有很多雜誌的會議跟書展。
簡單村:如果有一個線下的圖書館,裝滿了雜誌,比如像春風習習這樣,你們希望它是什麼樣的呢?你們會想像它是一個什麼樣的圖書館?
Yuki:我內心有一個非常小的要求,就是我覺得它要比普通大眾多走半步到一步,它知道別人不知道的東西。市場其實並不知道它到底要什麼,不是去問市場你想看什麼,而是你告訴人們要看什麼,也就是在選品上一定是非常優秀的。我剛剛其實也有看過,春風習習的選品真的很不錯。我覺得在選品上一定需要起一個引導、引領的作用。
Nelson:一個圖書館,一個書店,不管是什麼,其實就像一本雜誌。除了把東西放上來,其實也需要一些編輯、篩選,就像畫廊一樣,成為一個能跟其他讀者碰撞的地方。除了有刊物,也可以看到其他讀者在看什麼書,他們為什麼喜歡這些書,跟其他讀者交流。我覺得活動會是一個很大的重點,能讓讀者見到出版人、編輯的人,或者其他讀者,而不只是把空間變成一個書店或什麼。
簡單村:其實不一定都是像我們現在這樣,有主講者,或者是我們有交流,更多的是來的人也可以交流的。
Nelson:對,也可以是展覽或是什麼,我覺得有很多形式。但它是活躍的,一直有變化的,可能每個月都有不同的內容,能讓人想要過來看看,我覺得這才是重點。
觀眾提問
觀眾:兩位嘉賓好,我先說我是怎麼《LOST》這本雜誌的吧。我看過很多年的外灘畫報,它的紙媒停刊了,紙媒停刊倒數第二期的主題是「100小眾雜誌的前世今生」,提到了《LOST》這本雜誌。那一期我看了十遍、二十遍。當時我發現,那些雜誌的封面都特別好看,都很吸引人,《知中》封面也很吸引人,我想問問兩位怎麼靠封面來吸引消費者?
Yuki:以《以俠之名》為例吧,這本的封面一直被吐槽,大家總說這個封面沒有「俠」的感覺,可到底什麼是「俠」的感覺呢?其實你想到的可能是一種後期形成的非常具象化的東西,把一種抽象精神具象化,會落得片面吧。比如一個俠客的形象,或者一個帶有飛白的書法體,那都是一些後世所認為的「俠」的感覺。我還是想打破人們對「俠」的刻板印象。
封面消費者的存在非常正常,有的人因為封面而購買,不過不一定會看。我們在做封面的時候,也會考慮它是否能夠抓住人的注意力。我看過一個設計師的微博,他有次就問,如果在正式出版物旁邊再印上被斃掉的封面,不知道大家究竟會買哪一本(笑)。
所以每一次在選封面的時候,除了是否符合書的選題之外,當然也會考慮封面本身的消費力怎麼樣。我覺得封面本身就有點人靠衣裝的感覺嘛,人家從你的封面會大概去判斷這是一本什麼氣質的書。
Nelson:消費力肯定有考慮的,但我覺得封面其實是一本書或雜誌的海報,它是大家會看到最多的東西,很多人都不會打開這本書。書或雜誌,其實它是一個物件,所以封面就會影響人們要不要拿著它、擁有它,我拿著它,就代表我是這種人了。所以,封面有這個角色。我選封面其實超簡單的,就是我當時有什麼感覺,我就去選那個照片。《LOST》的封面都是我自己拍的,其實都是很個人,沒有太多的意義。這是當時我做這本雜誌,這一期的感覺。可能獨立雜誌才可以這麼任性。
現場攝影:大袋子
圖片提供:《知中》、《LOST》、春風習習雜誌圖書館
文章來源: 簡單生活 《【2017分享書房】知中 x LOST: 雜誌是信息爆炸時代的過濾器》 http://simplelife.streetvoice.cn/post/20171227/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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