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稱見到龍,愛過周迅,自殺後在另個世界當了列儂的兒子

自稱見到龍,愛過周迅,自殺後在另個世界當了列儂的兒子

來自專欄巴塞電影

演員賈宏聲,1967/3/19-2010/7/5——墜樓身亡,未留遺言,時年43歲,離開這個世界已經整整8年。

電影圈新桃多如過江之鯽,在鮮肉一上市就面臨過期危險的當今娛樂界,誰還記得賈宏聲?打開搜索引擎,關於賈宏聲的舊聞幾乎條條都染了負面的灰色,自閉、偏執、精神失常……

賈宏聲與周迅在《蘇州河》中有過精彩合作,那是最美好的文藝歲月

大眾印象里,他不過是周迅一任前男友,一個疑因吸毒而親手終結生命的禁片演員——但在文藝青年眼中,這個孤獨到只能依靠搖滾樂來排遣憂傷、與主流價值格格不入的叛逆先鋒卻是自由的戰士,是列儂的兒子,是偶爾想起頓覺惋惜的故人。

賈宏聲在《昨天》中飾演自己

2000年,賈宏聲與周迅合作了婁燁導演的文藝經典《蘇州河》,在上海這條污濁的水渠留下一段殉情的凄美傳說;之後一年,導演張揚將賈宏聲自己的人生故事搬上銀幕,拍攝了這部改編自他真實吸毒、戒毒經歷的《昨天》——

他將自己最血淋淋的私密內心赤裸地剖開,任由鏡頭「貪婪」攫取他的痛和淚,這在華語影史上絕無僅有,或者,《昨天》已經不是一部電影,而是一次親手割斷前塵的救贖

賈宏聲與導演張揚在《昨天》片場

《昨天》的主角幾乎清一色由現實中的本人出演,包括賈宏聲的父母——二老從吉林四平趕到北京照顧戒毒的賈宏聲,進屋時恰逢賈宏聲從房間出來,慵懶,帶點桀驁和冷漠,背景的歌吼著崔健的《一塊紅布》——門背面的牆上貼著搖滾巨匠們的海報,鮑勃·迪倫,還有被他視為精神之父的約翰·列儂;此外,一台收音機,一把吉他,構成了他全部的簡陋天地,封閉,與世隔絕,似乎只有震耳欲聾的搖滾還在提醒他仍然存活。

《昨天》中賈宏聲和他的父母都是出演自己,是一次回溯

戒毒期間,賈宏聲常與父親坐在高速公路天橋下的草坪上靜思,有時喝啤酒,有時無聲無言整整一下午。印象最深,是他躺在一片翠綠中,凝望藍天上飄曳的風箏,誦起披頭士樂隊的歌《順其自然》(《Let It Be》):

發現自己深陷煩惱,它便來到身前指點迷津,順其自然;發現自己淪落黑暗時空,它便站在眼前指引方向,順其自然……眼裡,儘是不願被束縛的高遠。這是賈宏聲對自由的呼喚,在處處充斥禁錮、規則、條令的世界,尋覓自由的人一定碰得遍體鱗傷,當一次次竭力掙脫現實的藩籬、卯足勁飛離庸俗的嘗試都以無奈和徒勞告終,他唯有拔掉羽毛,選擇麻痹和逃避。

躺在草地上的賈宏聲對著藍天背起《順其自然》的歌詞,充滿對自由的渴望

看著面無表情、匆匆經過的路人,賈宏聲似乎也覺察到自己的歸途——像他們每個人一樣,為了掙取一日三餐、四季衣裳而機械地奔波,最終在消磨熱情、消磨靈魂的重複中完成生老病死。於是他沖著街道怒罵,「傻Boy!都是傻Boy!」憤懣,絕望,喊到累了就睡下,毒癮再次襲來,抽搐如同狠厲的鞭打,他依舊無計可施……

毒癮發作時的煎熬令他恐懼,他像忍受這個世界一樣忍受痛苦

說不清到底是為藥物所擾,還是厭世至挑釁倫常,賈宏聲動手打了父親——他像所有世人眼裡很「裝B」的人一樣那麼虛榮,他嫌棄自己的父親是農民,他疑惑為何自己不是列儂的孩子,於是他把這個無解而殘酷的質問扔給父親,「你們從來就沒活明白過!你們活著有意思嗎?你快樂嗎?」

強烈的怨恨逼得衰老的父親卑微地垂下頭,「我今天就讓你明白什麼叫活著!」訓斥聲還在回蕩,賈宏聲的巴掌已經扇了父親一記耳光。彷彿在他心中早已搖搖欲墜的世界終於迎來這一刻的坍塌和毀滅,但在父親驚愕目光下剛剛囂張得意的賈宏聲卻若有所失地跪倒,「你是我爸,今天我打了你,我給你磕頭!」罪愆也好,悲哀也好,都需要一個出口來化解——

孤獨會讓賈宏聲泫然泣下,他也始終把列儂視為精神之父

賈宏聲被送進精神病院,醫生問他從哪兒來,他說自己是列儂之子,從倫敦來——或許迷幻、混沌、糊塗是他獨特的清醒方式,是他抵抗這個自由被壓抑的世界最不妥協的方式。

酒後他打了父親,磕頭認錯也難以撫平父親內心如墜深淵的痛

他執拗地拒絕治療,被捆綁只能喊啞了嗓子發泄,哭,無助,然後在思考中為自己茫然的人生找答案——「我又一次夢到那條龍。它盤在屋頂上,兩隻眼睛死死盯著我。它問我你是誰,我說我是賈宏聲。它說賈宏聲是誰,我說賈宏聲畢業於中央戲劇學院,是個演員,熱愛搖滾樂,愛列儂和羅伯特·普蘭特,曾經想成為一個有名的演員,也想組建一個偉大的樂隊。

它說你什麼都不是,你就是一個人。你愛吃麵條和雞蛋,愛穿時髦衣服,可以給影迷簽名,也可以哭,也可以笑,受不了的時候還可以求人。

我問我為什麼在這兒,它說這是對你的懲罰。因為你身上惡的東西太多了。必須把這些惡的東西清理出去你才能徹底乾淨。我問它,我乾淨了嗎,它沒有回答。兩隻眼睛還是死死地盯著我,然後就飛走了。你就是一個人。一個人。

在精神病院治療的日子雖然很痛苦,但也給了賈宏聲靜下來重新思索人生的契機

賈宏聲出院了——他能安靜入眠,囈語時不斷重複自己其實就是個普通人,餓了要吃飯,冷了要蓋被,愛列儂,但父親是農民,理想可以無限偉大,但生活不是不食煙火。

那一天他生日,清澄的陽光灑了滿屋燦爛,他買了菜回家——誰說聽披頭士的人不能進菜場討價還價?房內的牆刷了新漆,母親問他是否服了葯,他微笑回答已經吃過,磁帶又響起,是一聲嬰孩的啼哭……《昨天》結束,從此歲月安好。

堅毅執拗的眼神

有多安好?《昨天》拍竣後,賈宏聲也戒掉毒癮,和父母安平過活,雖然推掉不少電影電視的演出,但2007年重新回到話劇舞台,主演了根據諾貝爾文學獎得主、作家若澤·薩拉馬戈《失明症漫記》改編的作品《失明的城市》,之後逐漸淡出大眾視野,在喧囂背面、大家遺忘的軌跡中繼續行走,或許仍孤獨地憧憬自由,任憑浮華的電影圈兀自狂歡——直至墜樓而亡,徹底與人世訣別,濺起最末的波瀾。

他始終嚮往自由

《昨天》已是過去時,因為太真實,所以顯出殘忍和荒誕,但其實《昨天》不過是場有關前塵的夢,所以一切殘忍和荒誕也都合情合理。賈宏聲也很簡單,他只是不想加入他們,他既不害怕旁若無人的寂寞,也不羨慕人潮擁擠的繁華,他只願用哀傷、憤怒的眼睛打量世界——

死亡,正是「昨天」暗含的詩意,意味終結和新生——留下什麼都會被時間稀釋,最終消散風中,因此他選擇什麼也不留,一旦離開,就乾乾淨淨消逝,徹徹底底被遺忘,只剩那顆不變的太陽還在頭頂晃蕩。

賈宏聲看起來不羈,但卻英俊酷帥

《昨天》之前的賈宏聲,沒能好好活;《昨天》里的賈宏聲,想要努力好好活;《昨天》之後的賈宏聲,再沒機會好好活。

但《昨天》的終結就是消極的毀滅嗎?不是!光線昏暗,一切無法看清;光線越強,一切逐漸清晰;光線再強、再強、再強,強到無法看清,一切似乎又重新陷入昏暗,但這已經完全不是第一種因為缺乏光線而產生的黑暗:

《昨天》的英文譯名為「Quitting」(捨棄),而不是只表達客觀時間概念「Yesterday」,所以,賈宏聲主動選擇了捨棄舊的「我」,不再被動地從昨天熬到今天和明天——他只是用一種區別於常態的極端方式擁抱更美好的未來。

感謝張揚導演拍出這樣一部電影,讓我們可以懷念賈宏聲

《昨天》里,最憶賈宏聲腳踏自行車、自遠及近而來的一幕。

車輪碾過的路,被夕陽染成一根琴弦,彈奏流淌在他心裡的自由之歌;

有風從發間穿過,靜得可以聽見他怦然跳動的心律,表達給默默傾聽的蒼穹;

地球不停轉動,他努力跟上它的速度。

他也始終努力向自由駛去

雙臂伸開,姿態是舒展,是擁抱,像一株盛開的向日葵,在黃昏里;

他眼中的太陽只是美麗的點綴,因為他嚮往的是天空,尋找的是最懂他的梵高。

《昨天》是他捨棄的前塵,拋開了,就不再記取;

而此刻我們的重拾,不是為了回顧痛苦的點滴,只在過去的墳上放一株花,聊表追憶和紀念。

願他在另一個世界永遠自由飛翔

文/Mr.W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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