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聊聊天——沙漠營地日記-4

07-08

我們聊聊天——沙漠營地日記-4

前段時間，遇到一位台灣教古琴的老師，他提到一個很有意思的體會：

琴是可以和你對話的，我很清晰得記著有一次：很晚了，教室里只有我一個人最後走，等到我走向門口，路過我的琴時，它好像在向我打招呼：來，我們聊聊吧。我心裡一動，停下腳步，放慢自己的節奏，坐下來認認真真彈了一曲。

自然也是可以和你對話的，熊二有一次跟我聊起西伯利亞這次穿越，聊起與以往高原穿越完全不同的感覺：

哥，你知道嗎？在踏上這片土地的時候，我的第六感捕捉到的感受和以往有很大不同，以往無論在三江源還是其他無人區，我從沒感覺這麼樣被拒絕過，在那些地方，我總有一種熟悉感，回歸感，哪怕是第一次去，但在這裡（西伯利亞），我似乎能感覺到她不歡迎我，她給我設置各種障礙，製造各種麻煩，給我的自信心帶來無限折磨。

玄學？

我不覺得，他們的感受和經歷，的確用我們的常識很難理解，但這種感覺真的存在。沙漠也是這樣一種存在。

庫布其沙漠從響沙灣到龍頭拐、捉鱉灣、恩格貝這段，地勢沒有獨貴塔拉、七星湖那邊那麼開闊，比巴丹吉林沙漠的高差更小的多，但結構極其複雜，遍布雞窩坑，所以很多本地高手開著212可以馳騁，但大排量的好車未必能追的上。至於普桑捷達沙漠飛馳的神話，如果還想在這裡上演，那我只能送您倆字：吹牛。

這種複雜多變的結構，讓人和沙漠之間產生了一種極其特殊的關係：她要的是一種平等。

如果你過於敬畏她，你會寸步難行。當你大著膽子接近她，發現她其實也挺平易近人。可你越來越放鬆，發現可以無限接近她，她一定會給你點好看。最終，她就是要這樣一種不遠不近的尺度：既不拒人於三尺之外，又不會讓你覺得她可以近到隨意冒犯。

所以，在這裡單車行走，那種感覺就像是一場對話，一場和沙漠的對話。你的態度越端正，對話的效果越好，你的態度不對，談話效果也不好。我想這種感覺，和那位古琴老師在彈琴之前一定要誠心正意，應該是一樣一樣的。

常年生活在這裡的騎士們，可以自信得單車進入，可以單車夜穿，可以拉著拖車在沙漠里救援……然而，哪怕是大白天，車上也必備一箱水、一把鐵杴，一台氣泵。因為無數事實證明，誰也不能保證某一次出行不會擔車、不會脫圈、不會……

國內拉力賽冠軍、未來的國際大賽冠軍小彭天賦過人，眼高於頂，可是一聊起沙漠行車，提到最多的兩個字，就是「心態」。「別管你是比賽，還是別的，哪怕是純玩，心態也都非常非常重要，你心態稍一放鬆，覺得自己牛逼了，沙漠立馬就打個樣給你看！」別看這傢伙經常斜叼著煙弔兒郎當的樣子，對沙漠，可滿是尊敬。

記得第一次去捉鱉灣，小彭帶我們去裡邊的一個「天然浴場」，從營地出發前，同行的一個姑娘帶了一袋水果，結果小彭開的過於奔放，姑娘只有一隻手能扶副駕的把手，另一隻手得抱著水果，坐不穩，晃來晃去，有些狼狽，小彭看到後說，「來給我！」說完把左手從車窗外縮回到車裡，把手裡的煙放到嘴邊叼上，騰出左手抓住方向盤，右手伸出來把袋子接過來，然後倒給左手，左手把水果袋子伸到車窗外，保證袋子和車的相對最大穩定，再騰出右手馬上換擋，因為已經走到一個沙坡跟前，必須九十度直上，等到上到坡頂，再換上二擋。看到眼前這十幾米相對平緩，好整以暇吸上一口煙，撒開把，騰出來右手把煙夾上，同時再把煙吐出來，重新叼上，再次騰出右手換檔，因為又得爬坡了。所有這些動作都在十秒之內完成。整個後半程都這麼過來的：打輪，換擋，抽煙，都是一隻右手操作，左手一直提著水果袋子。

就是那麼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