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屏的北大才女《賣米》,和我有什麼關係?
來自專欄互聯網與你我的世界
因為「有書」公眾號的傳播,這兩天《賣米》忽然成了熱文,很多讀者讀完,有一種憶苦思甜的感受。這是一篇曾經獲得北京大學首屆校園原創文學大賽一等獎的作文,刊登在《讀者》2005年第二期上。
《賣米》的作者飛花,原名張培祥,自小於貧寒中刻苦學習,1997年考入北京大學法學院,2001年攻讀法學碩士。曾以《大話紅樓》風靡當時全國高校BBS論壇,但天妒英才,在頒獎一年前,即2003年非典期間,年僅24歲的張培祥就已身患白血病離開了人世。北京大學在八寶山為這位歷經磨難的才女舉行了隆重的遺體告別儀式,中央電視台主持人撒貝南介紹其生平時,「全場慟哭失聲」。
那麼,和我有什麼關係呢?
雖然我是個紅樓愛好者,但正是因為飛花的原因,讓我轉變成為紅樓研究者,起因是她當時邀請我當紅樓夢版的版主——
我上任沒多久,就接連接到了噩耗——
第一封信:
這兩天飛花的病讓大家都很擔心,並且各位都送上了真摯的祝福。我和飛花都很感動。飛花的病已經確診了,是M3型白血病(急性早幼粒細胞白血病)。現在她已經住院開始化療。
白血病我們都知道,我們也知道白血病是可以戰勝的。而且M3是白血病里預後最好的一種。不過這些都沒多大意義了,總之目前只有樂觀、積極的去配合治療。飛花現在的心態很好,比我還樂觀,大家不用擔心。
現在非典時期,醫院要求很嚴。短期內大家就不要探望了,大家的祝福我一定都帶到。
既是好友,如果有什麼要求我也不會太客氣,所以現在只希望大家能為飛花祈禱。
另外,關於病的事情暫時不能讓她家裡知道。希望各位朋友也不要傳播。
生命真的很脆弱,但人可以很堅強。也希望大家保重身體,健康快樂。
謝謝!
第二封信:
各位親愛的朋友:
大家好。我是飛花,這封信是我在病床上寫的,托默默發到網上來。
今年以來,我身體一直不大好,傷病相接,還曾被人笑為「沒有傾國傾城貌,空有
多愁多病身」,分特的說。
從五月中旬開始,我的皮膚表面經常出現莫名其妙的青紫和紅點(按我家鄉的說法,就是「半夜被小鬼掐的」),而且經常頭昏氣喘,渾身乏力,勉力支持著第二期筆會,但從第五日的文章往下就實在無法寫了,版務管理上也鬆懈了,想起來猶覺慚愧。
雖然不舒服,但我從小就諱疾忌醫,也不肯去校醫院檢查。此時翻譯的任務早已推掉了,於是又興起紅樓詩社,見到諸網友佳作,不由手癢,勉力和了幾首,然自知水平一般,不過略寄心情而已。
5月27日,禁不起默默的一再催促,我終於到了校醫院看病,做了血常規,發現白細胞、紅細胞、血小板都偏低,當即就開了轉院單。28日到北醫三院,再查血,依然是三低。29日上午做了骨穿,下午大夫打電話過來,告訴我大約是白血病,染我馬上入院。因為辦各種手續太麻煩,30日中午我才正式辦完了住院手續。
29日做了骨穿後,大夫說如無緊急情況,一周之後再去取結果,當時我心理就有了不祥的預感,忍著不適上網,重讀陳寅恪的詠紅樓詩,不由戚戚於懷,依韻和了一首:
忽似浮雲寄此身,客中罹病癒酸辛。
無非碧海情天恨,總是紅樓痴夢人。
冷月千年猶有淚,殘芳一笑便成塵。
長安昨夜風催雨,且向樽前莫愴神。
自知寫的很一般的,雖然句句都是實情,奈何早成俗濫,只怕讀者反以為我是無病呻吟。果然海遙就說了「為賦新詞強說愁」。可見光有真情實感未必就能寫出動人的好句,呵呵。
29日晚上和宿舍人一起去藝園二樓吃飯,飯後和默默在校園裡走了走。今年的燕園格外的美,尤其是此刻看來,更令人留戀。嚮導明天就要去住院了,也不知道大什麼時候才能再看到我心愛的燕園,不由黯然。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默默的哭了好久好久,眼淚把枕頭打濕了一大半,直到天亮才迷迷糊糊的打了個盹兒。
現在在醫院裡住著,雖然病房條件比想像中好,雖然醫生護士病友都特別好,畢竟不習慣,好懷念住在宿舍的時光。大夫來查床,告訴我,我得的應該就是急性早幼粒細胞白血病,簡稱M3,是所有白血病中最好治的一種,所以我該慶幸才是。而且,這種病早期十分危險,隨時有全身大出血死亡的可能,我已經躲過了一劫,尤其可賀。我聽了,也覺得實在是不幸中的萬幸,相比素日畢竟是做過一點點好事,好歹留了一線生機,
呵呵。早知道就該少灌點水,少拍人家點板磚了……:)
大夫說我很尖臍哪個,情緒很樂觀,她不知道我得知病情後偷偷哭了一夜呢。提到另一個患白血病的北大學生、光華的劉正琛,大夫居然說知道,他也在這裡住過的。我和正琛也比較熟,還合作過一段時間,虎頭蛇尾的幫他和他的「陽光計劃」做過一點事情,沒想到時隔不久,我自己也成了白血病患者,真是天有不測風雲呢,呵呵。
今天下,我宿舍同學、老師、同門師姐、CC和小醉、BAMBI和REDUST還有默默一起來看我。本來非典期間是不允許探視的,我和護士說了說,總算變通了一下,讓我到門口和大家聊聊天。一高興就說了很久,回來後整理大家送來的大包小包,好多東西,都鬧不清是誰送的了。
CC和默默都幫我把BBS上大家囑咐我的文章列印了一份帶過來,當時在醫院門口接過來一看,厚厚一大迭,就知道又有不少眼淚要壯烈犧牲了。果然,坐在床上看時,剛看了第一個字眼眼淚就下來了,看完最後一個字,眼淚還沒幹呢,估計比29日晚上還要哭的厲害。
我想,我大概有點了解寶玉挨打後,見到眾姐妹的憐惜之態時的心情了。「便為這些人死了也情願」,當然這有點誇張,但我真覺得有這麼多人關心我、囑祝福我,真是一件太令人感動和滿足的事情。大家對飛花的讚美也一次次令飛花內心竊喜的同時紅了老臉。飛花何德何能,怎當得這般的推許?我不過詩歌最平凡最庸俗不過的小女子罷了,自私任性,懶散患漫,不學無術,還動不動愛使點小性兒,無理取鬧,令默默同學頭痛不已,哪裡就當得起「美好」的二字了?(還好,總算不是「美女」,呵呵)
紅英姐給我送了一大束花,美麗芬芳,CC給我送了一瓶富貴竹,青翠可愛,可惜護士不讓養在病房裡,只好放在廁所了。於是我一趟兩趟的盡跑廁所,弄得護士還以為我拉肚子了,呵呵。
大家不必擔心我,我素來有些傻氣,對於太過抽象的概念,例如死亡,不大能理解。我大二時,爺爺 己 癌去世了,家人打電話告訴我,我根本不能理解這是什麼意思。爺爺活著的時候我也只能放假回家時見到他的,現在反正也見不著……直到那年寒假回家,站在爺爺墳前,我才終於明白,原來爺爺真的死了,再也見不到了……
人是最能適應環境的動物之一,天長日久,帶月什麼也能習慣的,何況我素來是容易隨遇而安的一個人。我的情緒確實不錯,而且並不是裝出來的,那樣未免太累了。我也有難過傷心的時候,不過我更注重的是眼前。因此,那些抽象的飄渺的擔憂很少困擾我,倒是那些瑣碎的細節更令我關注。生活環境的改變,身體上的不適,甚至輸液時無人陪伴上廁所的尷尬,所有這些細碎的煩惱遠比什麼血癌啊更令我憂心。但是,自然,這些小煩惱都是可以忍受的,而且,作為補償,新的生活也提供了許多新的快樂,比如醫護人員和病友們對我的善意,比如用BAMBI送我C機聽到優美的音樂時的陶醉,比如收到朋友的簡訊、看到大家的祝福時的感動和喜悅……生活從來就不會是完全的光明,也不會是完全的黑暗,即便是陰雲漫天的日子裡,我也會會記得往日的陽光,並憧憬明日的溫暖。
正琛是我的榜樣,是他給了我很大的鼓勵和信心。他的病情比我嚴重,可他的笑容卻比我更燦爛。我感謝他,並衷心祝願他早日康復。
親人和朋友的關愛是我最大的力量源泉,如果沒有你們,我簡直是無法想像自己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所有關注和祝福飛花的朋友,請相信,你給了我一份力量。謝謝你們。
我的默默這幾天一定忙壞了,跑來跑去的,還要接無數電話,手機費暴漲,呵呵。
好默默,你可要小心別累倒了,也別太耽誤了學業,否則飛花那不多的一點良心也會不安的。你要乖乖的,開開心心的,因為我也會乖乖的,開開心心的。別忘了,我們還要一起慶祝你的八十歲生日呢!
我好想念燕園,好想念未名湖,好想念未名,好想念夢版,好想念大家。夢版是我的家,我好捨不得離開她。許多事情我都沒有來得及做呢……希望大家繼續支持夢版,總有一天我會回來的。但是,還是不要在版面上過多討論我的病情吧,免得「廢話」滿天飛,呵呵。有關情況默默會在我的文集中同胞的,大家可以去那裡看,順便灌水,我會讓默默把大家的祝福列印出來帶到醫院來的。此外,也可向CC同學諮詢,她是我的獨家新聞發言人,呵呵。恩,對了,小姑娘煮的蘿蔔排骨湯真好喝呢……
我家人還不知道此事。我爸爸身體本不大好,我媽媽嗎三年前因乳腺癌動過手術,我弟弟馬上要高考。我打算好歹等他高考完再說。請大家幫我一起祝福他考好吧,呵呵。
不寫啦,太長了,簡直不像一個正在接受化療的白血病人寫的了,默默打字也該累了。就這樣吧。如果時間和精力允許,我會繼續寫讀紅筆記的,我把紅樓夢帶到醫院來了。
祝大家一切順利,平安快樂!
愛你們的飛花
2003/5/31晚草
第三封信:
昨天晚上發了高燒,今天一直卧床,吃不下東西。
醫生說,第一個月是比較危險的,要十分小心。
我不讓她把手機放在身邊,但是她起身拿手機又很費力,所以大家就不要給她打電話
了,有事發簡訊吧。
謝謝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追悼會和一周年掃墓我都在,再往後我就離開北京去了廣州,沒有再掃過墓。
你在天堂還好嗎?
明明說了以後只收智商稅,但看到新聞,還是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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