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書 | 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大西洋月刊》上有一篇文章叫《為什麼那些卡通媽媽都死了》,談到近年來好萊塢動畫電影的弒母傾向——尼莫的媽媽被梭魚吃掉了,熊兄弟里的熊媽媽被標槍刺死,功夫熊貓的媽媽被一隻權力欲爆棚的孔雀殺了,小美人魚的媽媽被海盜船撞死,冰河世紀里人類小娃娃的媽媽被劍虎追至瀑布掉入懸崖而死……
以前,這種情節的設置是引出「邪惡的後母」,現在的代替者則是「有趣的好父親」。他可能一開始有點過於挑剔(《小雞快跑》)或者不情不願(《冰河世紀》),他也許是個暴君(《小美人魚》)或無惡不作的惡棍(《卑鄙的我》),他可能物種錯誤(《功夫熊貓》),他甚至可能是殺死孩子母親的兇手(《熊兄弟》。但無論一開始他有多壞,他最終都會變成一個好爸爸。
這篇文章的作者從女性主義的立場譴責好萊塢甚至美國男性社會對母親的惡意與嫉妒,但如果從現代社會對父親角色期待的轉變來看這個現象,是不是能得出更有趣的結論呢?當我拿這個問題問阿蘭德·丹姆時,他撫掌大笑,「不不,天哪,我們忘了媽媽!」
阿蘭德是荷蘭兒童作家,這幾天正在北京宣傳他的《小熊與最好的爸爸》系列繪本。這是他在20年前與畫家亞歷克斯·沃爾夫合作的繪本,裡面只有小熊和熊爸爸兩個角色,小熊沒有名字,不穿衣服,性別不明,每天跟著爸爸玩耍、淘氣、抓魚、野餐、做遊戲……
為什麼沒有熊媽媽呢?
阿蘭德正色說,「其實,我只是喜歡那種簡單的關係。人物關係太複雜的時候,我應付起來比較困難。」
「如果可以,其實我寧可做我孩子的媽媽。」他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成為一個母親的過程比成為一個父親強烈多了,而父親常常只是一個背景,好像他與自己的家庭之間就該隔著點兒距離,否則就不夠男人。」
恐怕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正是小熊父子之間那種單純的關係,構成了這套書的魅力所在。熊爸爸的形象是偉岸的,也是溫暖的,他陪小熊玩,教他本領,但並不說教,也不過度保護。比如,有一天,小熊和爸爸去抓魚。爸爸本來打算教他怎麼抓魚,但小熊一看到河裡有一條魚游過來,立刻激動的一頭扎進水裡。於是,下一個畫面就是小熊在水裡掙扎,而爸爸就站在岸邊觀望。這時候,爸爸應該立即跳到河裡救小熊,還是等一等呢?
熊爸爸在河岸邊觀望的那個身影,就是阿蘭德對父親的定義:他們鼓勵孩子冒險的傾向,同時又提供堅實的保護。如果說母親的職責是為孩子提供穩定和安全感,父親則是以一種「建設性破壞」的方式,為孩子的生活注入不可預知性、不穩定性和挑戰性——陪他們玩鬧、探索、見識外面的世界。就像在《我長大了》里,熊爸爸讓小熊見識刺蝟、老鷹、獨木橋和野牛,在冒險的過程中,讓小熊懂得危險、也懂得躲避危險。
他告訴我,畫家亞歷克斯在畫熊爸爸時,常常是站在鏡子前面,一邊看著自己的兩個孩子玩耍,一邊畫自己的樣子。也許,這是熊爸爸的身影特別動人的原因。
不過,阿蘭德的中國之行顯然讓他有點受寵若驚。到處都有小朋友把他認出來。走到哪裡,大家都用期待的眼神看著他,彷彿這個外國老頭揣著一張關於如何做最好的爸爸的秘方。在讀者見面會上,一個媽媽在提問的時候突然委屈的哭出來,說你看看我們孩子他爸,哄孩子睡覺也離不開他的手機。
見面會結束後,阿蘭德私下裡對我說,他終於明白為什麼他的書在中國這麼暢銷了。「在荷蘭,這只是一套關於熊的繪本,在這裡,卻是關於父親。」
大部分中國父親不知道該怎麼做爸爸,而他的繪本中大量父子之間生活細節的描繪,比如搬家、做飯、做遊戲等等,很可能為這些「對於如何陪伴孩子毫無頭緒」的中國爸爸們提供了現成的教材,尤其是《做遊戲》一冊,每翻開一頁就是一個小遊戲,吹羽毛、踩腳丫兒、騎大馬、高舉飛到推小車,可以供爸爸們邊讀邊玩。
不久前微信上有一篇文章很流行,大致意思是,大部分中國人不配做父母,因為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生孩子。
「你為什麼要生孩子?」我問阿蘭德。他一共有五個孩子,六個孫子孫女。
「你出生,然後死了,你不好奇中間可以做些什麼嗎?我很好奇我的孩子會是什麼樣子?好奇我會成為什麼樣的父親?」
「擁有孩子可能是一個男人一生中最脆弱的瞬間,一旦有了孩子,你就無法想像沒有他的生活是什麼樣子的。他會在你身上開啟一個新的情感空間,改變你看世界的方式。你對周圍事物的感受會更深,你以前可能只感受過羅曼蒂克的愛,但這種強烈的想要保護一個人的感覺是全新的。你想做世界上最好的爸爸,但又覺得不可能有耐心應付他們時時刻刻的需求……」
至少,他的一生是被「為人父母」這件事情改變的。他的第一個孩子出生時,看到醫院裡手足無措的爸爸們,他突然冒出一個念頭,寫一本關於准爸爸如何應對孕期生活的書。他之前沒有任何寫作的經驗,出版社卻表示了巨大的興趣和支持。於是,他在醫院裡採訪了上百個准爸爸,了解他們對於即將到來的父親角色的種種困惑與不解,「一個男人成為父親,本來就不像一個女人成為母親那樣來的自然。一個女人從十二三歲開始就意識到自己身體的各種變化是為了將來生孩子做準備,但男人往往是被動成為一個父親的,在有人給他懷裡塞一個嬰兒之前,他無法理解其中的意義。」
關於父親的角色,他的理解非常簡單——母親代表了內在的世界,而父親代表了外面的世界。他的父親是個卡車司機,小時候,父親開車的時候經常帶上他,對他來說,父親的方向盤就是世界。「我把他當成英雄。我想長大了也像他一樣,開著卡車闖蕩世界。」
但是,一個兒子總是會在某個人生階段認識到父親並不如自己想像的那麼完美,並逐漸生出隔閡與疏離。他的父親的忙碌與沉默寡言更加速了這個過程。從12歲到17歲之間,他覺得自己和父親之間隔著一堵牆。17歲那年,他要離家讀書去了,臨走前問父親能不能再坐一次他的卡車,結果,父親倆沿著歐洲開了三天三夜。在那趟長途旅行中,他問父親,「我當你的兒子是不是讓你失望了。」父親搖搖頭說,「不,你有你的人生。我做你的爸爸,是不是讓你失望了呢?」
那是他人生中第二次重新「遇到」自己的父親。他沉默了好長一會兒,說,「我想,我唯一可以傳授給中國父親們的經驗是,在你一生中,至少要有幾次,向你的孩子清晰的表達你對他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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