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郁的生活氣息 鮮明的時代特徵——讀青年畫家李顯波花鳥作品
無論是宏篇巨作，
還是斗方小品，
其小寫意花鳥都能夠做到張弛有度，
虛實相間，布局合理，
將瞬間情感融入筆墨變化之中，
賦予花卉和鳥蟲以莊嚴的生命質感，
使這些微小的生命在筆墨紙硯的耳語中，
躍然紙上，並生髮出攝人心魄的神采，
給人以生動而又鮮活的美的感受。
《俏立一枝詩意濃》 25x100cm 紙本2015年
濃郁的生活氣息 鮮明的時代特徵
——讀青年畫家李顯波花鳥作品
獨立藝評人 陳 焱
李顯波是近年來活躍在四川畫壇的一位實力派青年畫家。其小寫意花鳥作品，謹嚴而浪漫，率性而生動，散淡而飄逸，具有濃郁的生活氣息，鮮明的時代特徵。無論是宏篇巨作，還是斗方小品，其小寫意花鳥都能夠做到張弛有度，虛實相間，布局合理，將瞬間情感融入筆墨變化之中，賦予花卉和鳥蟲以莊嚴的生命質感，使這些微小的生命在筆墨紙硯的耳語中，躍然紙上，並生髮出攝人心魄的神采，給人以生動而又鮮活的美的感受。
《為君先報一枝春》68x68cm 2016年 紙本
不似之似
李顯波擅長小寫意花鳥。
中國寫意畫一個非常顯著的特徵，就是「不似之似」。當然，這不是每一位畫家都能夠做到的，李顯波基本做到了。
所謂「不似之似」，是指畫家筆下的藝術形象，不只是照搬客觀物象，不是照葫蘆畫瓢，而是有所概括，有所提煉，有所取捨，有所歸納，有所誇張，有所變形，有所調節，總之是有所為有所不為，以求收到比生活更高的藝術效果。明代沈顥《畫麈》曰：「似而不似，不似而似。」清代石濤題詩亦云：「名山許游未許畫，畫必似之山必怪，變幻神奇懵懂間，不似似之當下拜。」現代齊白石說的「不似之似」，即石濤說的「不似似之」。黃賓虹說：「絕似物象者與絕不似物象者，皆欺世盜名之畫，惟絕似又絕不似於物象者，此乃真畫。」傅抱石更是從繪畫創作規律，列出了作畫程序：不似（入手）——似（經過）——不似（最後）。（見《中國繪畫理論》）
作為畫家，李顯波當然經歷過這個創作過程。其實，這個概括、提煉、取捨、歸納、誇張的過程，也是錘鍊繪畫語言的過程。中國畫，追根究底，還是個語言藝術。中國畫千變萬化、千姿百態，但最終還是要在用筆使墨、皺擦點染上見功夫，在布局造境、表情達意上見高低。
人們習慣把中國畫創作分為三個層次，或者叫三個階段、三種境界：第一個層次，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第二個層次，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第三個層次，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
李顯波處在什麼階段呢？我以為他還處在第二個階段，「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階段，使用中國畫術語表述，就是「不似之似」。
對於花鳥畫，林風眠一語道破天機：畫鳥就在於畫鳥像人，畫花像少女，如果畫鳥只像鳥，畫花只像花，那又何必畫呢？！
生活氣息濃郁
李顯波一直生長在四川都江堰，一座歷史悠久、文化積澱厚重的古城。在這樣一個環境里生活，所見所聞，耳濡目染，老茶館、小吃店、農家小院、臘梅紅梅、芙蓉翠竹……無一不給他留下難以忘懷的印象，刻下無法磨滅的記憶。這種印象和記憶，都成為他日後花鳥畫創作的絕好題材，而且透出濃郁的川西生活氣息，成為他花鳥畫作品一個鮮明的地域特徵。
李顯波學畫經歷非常簡單。少時，約30年前，李顯波拜董壽平老先生開門弟子雷啟厚先生為師，學習國畫，因此，雷啟厚成為他最初的國畫啟蒙老師和藝術引路人。16年前，轉師四川花鳥名家秦天柱。5年前，赴學北京，跟張立辰、郭石夫學大寫意花鳥。
《雨洗枇杷鮮》 50x55cm 紙本 2016年
讀李顯波花鳥作品，不難發現，物與我交疊，情與景相融，隨性幻化出的筆跡墨象，在勾皺點染中生髮出別樣況味。他的畫作，並不刻意於濃墨華彩，也不刻意炫耀筆墨，玩弄技巧，更沒有製作成分，而在立意取象上，他追求意態空靈，形神兼備，直抒胸臆。因此，他的花鳥作品，比如《書窗》、《探春》、《晨音系列》等等，用筆沒有彷徨與徘徊，用墨也沒有劍拔弩張的乖張與狂躁，而是以不緊不慢、「娓娓道來」的抒情詩般的敘述方式，一氣呵成，絕不塗塗抹抹，修修補補，拖泥帶水。而且難能可貴的是，他的作品有著濃郁的生活氣息，洋溢著鮮明的時代精神。作為一位青年畫家，這種創作方法和態度是難能可貴的，說明他已經觸摸到了中國畫藝術的真諦：自然自在地一任情感宣洩，寫心中塊壘，抒胸中逸氣。
寫意畫，歸根究底只有兩個字，一個叫「意」，一個叫「氣」。中國畫看似隨意，實則極為講究，並非逸筆草草，非有多年的筆墨錘鍊，做不到下筆神采飛揚。李顯波小寫意花鳥說不上至臻至美，但卻正行走在通往取「意」求「氣」的道路上。
一個題材，多種表達
繪畫作品，往往遇到一個題材多種方式表達的問題。因此，同類題材創作，在如何表達問題上，也就成了區分繪畫好壞的分野，更成為檢驗畫家高低的一個尺度。
《晨音》 180x98cm 2016年 紙本
李顯波寫川西小景的《晨韻》，採用濃墨重寫表現手法，在具有濃郁川西民居特色的房屋頂上，一方面著力營造農家小院靜謐的氛圍，一方面使用誇張手法描寫修林翠竹的生機，10隻神態各異、活潑可愛、嘰嘰喳喳的依人小鳥，分三個層次錯落有致地棲息在翠竹枝頭，一顆參天古樹矗立在院舍中央。可以看出，李顯波不惜筆墨，匠心獨運，試圖通過靜與動、黑與白、虛與實、枯與榮等一對對矛盾關係的營構，通過在局部強化筆墨、渲染氣氛等藝術手法，極力凸顯川西民居特徵，把畫家對於故鄉的眷戀和對傳統鄉村生活的嚮往淋漓盡致地表達出來。應該說，在中國從傳統農村經濟、農業社會向現代社會大步轉型的時代語境下，作為藝術家不免要在精神層面進行反思與回望：我們是誰？我們從哪裡來？我們去往何方？這是一個時代之問，反映了當代藝術家社會參與意識的覺醒與文化擔當。
而另一幅《古鎮晨音》作品，李顯波化繁為簡，只是提煉出代表古徽州的符號元素：灰磚，白牆，黑瓦，翠竹，馬頭牆，只有一隻小鳥悠閑自得地棲息在翠竹枝頭，在位置經營處理上，採取大面積留白手法，並在畫面上端題有大段題拔，使題拔成為整個作品的一個有機構成部分。整幅作品乾淨利落，爽朗怡人，畫面布局顯示出畫家的別具匠心。
《晨韻》與《古鎮晨音》，同樣都是反映小鎮、古村落題材，一個寫徽州古鎮，一個寫川西民居，章法結構上看上去有某些相似之處，但在簡繁處理上則有所區別。繁與簡，成為一個題材的兩種表達方式。
從李顯波的荷花題材、川西茶館題材、農家小院題材等系列作品中，我們同樣可以發現類似的表達方式。可貴的是，在同類題材作品創作中，李顯波沒有賣弄小聰明，炫耀技巧，而是根據畫面需要，對物象進行合理取捨剪裁，嚴肅認真創作，且絕不重複雷同。這不僅說明畫家嫻熟的創作技巧，過人駕馭能力，藝術原創精神，同時也反映了畫家謹嚴的創作態度。
《荷塘曉露》100x55cm 紙本 2016年
生命的禮讚
經常看見一些文章給某某藝術家冠以「實力派」頭銜。我就在想，到底什麼叫實力派呢？我的理解就是沒有顯赫頭銜桂冠、沒有專業學術背景、依靠作品佔有市場獲得業界、社會認可的畫家，可以稱作實力派。如果按照這個標準，我以為把李顯波劃為「實力派」並不為過。
中國畫這個東西，從她誕生那一天起，本無門無派，基本就是通過收徒方式一代接一代傳承。只要我們梳理回顧一下中國美術史，就不難發現這種傳承的密碼。後來有了院體，有了美術學院，就有了如今所說的所謂「學院派」，所謂的專業背景。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歷史上幾乎所有繪畫大家，基本都不是美術學院培養出來的，基本都沒有顯赫的學術專業背景。這正印證了那句至理名言：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我就想啊，中國畫跟中醫有異曲同工之妙，中醫跟西醫有多大區別，中國畫跟西洋畫就有多大差異。
《清韻》 100x55cm 2012年紙本
「繪畫就是處理各種關係」。記得這句話是第二屆中國美術獎·終身成就獎獲得者孫其峰老先生說的。真可謂肺腑之言，經驗之談。僅憑這一句話，我認為給孫老先生什麼獎他都夠格。
「繪畫就是處理各種關係」，怎樣理解這句話呢？按照孫其峰老先生的說法，所謂「各種關係」，就是相反相成的辯證法關係。中國畫所說的神與形，就是主觀與客觀矛盾統一的關係。用筆的輕重、快慢、轉折、提按、往來、順逆等等，構成一對對關係；用墨的濃淡、乾濕、枯潤也是關係；設色濃淡、冷暖、厚薄、清渾同樣是關係。又比如，構圖中的賓主、虛實、開合、收放、藏露、枯潤、爭讓、疏密、聚散、多少、有無、高低、俯仰、上下、左右、陰陽、向背、縱橫、繁簡等等，是「關係」；造型上的巧與拙、寫實與寫意、惟妙惟肖與前面提到的不似之似，也應當看作是關係問題。總之，一幅畫的繪製過程，無非是處理各種關係的過程。
從這個角度來品讀李顯波的小寫意花鳥作品，我以為他處理得不錯，至少能夠及格。能不能處理好繪畫的各種關係，其實反映的是畫家的藝術素養和專業素質，也是衡量畫家綜合能力的一把標尺。
值得關注的是，李顯波筆下那些草木翠竹、花卉鳥蟲、古鎮老宅物象，不再是簡單的自然描摹，也不僅僅是自然情愫的圖像表達，而是賦予草木翠竹、花卉鳥蟲、古鎮老宅以生命禮讚，傾注了畫家道法自然與人文關懷的文化情懷。
觀察李顯波的花鳥畫創作，可以發現，繪畫是他重新認識世界、構建世界的機會，他特別希望在作品中能夠向公眾傳達出自己觀察世界的視角。這種痴迷於獨立表達的自覺和透露出的審美趣味，也就自然而然地侵染瀰漫在他的作品當中。這一點相信明眼人不難看出。
總之，作為嶄露頭角的青年畫家，李顯波是一個值得關注、值得研究的個案。儘管他的線條型質、筆墨功夫還需要進一步強化，藝術探索的步履還需要繼續下去，處理繪畫各種關係的能力需要進一步提升，繪畫語言也還需要進一步錘鍊；在綜合文化修養、儒釋道、宗教哲學等傳統文化方面，更需要加強「補課」，但是，這絲毫不影響他已經成為一位優秀青年花鳥畫家，而且前途光明。
畢竟，在探究傳統與現代如何結合的問題上，他找到了適合自己的表現方法，走出了一條新路；在傳統寫意畫如何體現時代性問題上，他用自己的創作實踐和作品做出了令人滿意的回答；在深入生活、觀察生活、體驗生活、「師造化」方面，作為一個花鳥畫家，他更是不遺餘力，努力實踐。所有這些，都奠定了他在中國畫藝術道路上奮力前行的良好基礎，而且還能夠走得更遠更好。
2018年3月11日凌晨初稿，於五龍山。
作者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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