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厚甜樂山講座：正確的學書理念是什麼？（中）

讀者可在文章底部留言提問書法學習相關的問題，獲贊最多的將在下期由洪厚甜老師親自為您解答。

上期書友問題解答

劉伍輩

寫楷書您一直推崇褚遂良，請問學習褚遂良能帶給我們什麼信息？

褚遂良的書法，是中國書法史上的一個重鎮，也是唐代書法裡邊傳承二王書法體系的一個重要的人物，可以說沒有褚遂良今天我們回看唐代的書法會遜色很多，褚遂良他是深刻地繼承王羲之、王獻之這個筆法系統裡面的核心技術內容和精神的一個偉大的書法家。同時他又是孕育了顏真卿這樣偉大的書法家，可以說褚遂良以後包括米芾很多優秀的書法家，都是學習研究褚遂良有所心得、有所成就的。現在我們已經看不到二王的真跡，但是褚遂良的書法裡面是準確的、大量保留了二王的核心技術信息，我們學習褚遂良不僅僅是學習褚遂良，是通過褚遂良獲得二王的乃至中國書法的最核心的技術和最實質的精神。

洪厚甜

行草書是以消化草書技術為主要，大家要注意，不通草寫什麼行書，行書用的是草書的轉換技巧。也就是說學行書先寫草書，寫了草書又寫了楷書，你不知不覺就懂了行書。草書學誰的呢？二王的。二王是一個體系，不僅僅是王羲之王獻之這兩個人，二王是傳承二王父子的這一個系統，這個系統是中國書法核心技術系統，也就是說真正中國書法史的取捨，是以二王這個技術體系審美基礎上生髮出來的，就是說中國書法技術體系的主線就是二王。只要進入中國書法史的二王以後的書家，無一不是對二王有深入研究的高手。有它你就有價值，沒有這個體系你就遊離於這個之外。我經常給大家說的，那個世界短跑冠軍跑得快不快？他還不如在火車上睡覺的一個人，哪怕火車上的是個傻子都比他快。人類的集體智慧就是一列向前的火車，你沒有上這個車，自己跑得再快也沒用。我們有很多以前都學得很有靈光的書法家最後沒有進入這個體系，到了晚年慘不忍睹。沒有辦法，你被社會淘汰根本不跟你商量，你讀書法史，要學習古人對中國書法史的取捨的標準是什麼，核心價值判斷的點在哪裡。就是你要有判斷這個作品價值的學術眼光。那麼你連中國書法史這一系統裡面核心價值的點都不知道在哪裡，你怎麼去判斷它好與不好？一件作品一眼看過去你行不行，立馬就給你判斷了，為什麼呢？第一，線質。我掃一眼就知道你的線質好不好，你運用毛筆的技巧在哪個層面。第二，對空間有沒有把握，我只看你一個字、兩個字就知道好不好，你就不用打開了，因為一流的下筆就是一流的，末流的下筆就是末流的。技術是多少年養成的。

行草書就是以二王為體系，大家注意，歷史梳理得很清楚，都有哪些啊？二王本身就不說了，肯定是高手。二王一門還有的，尤其是現在唯一傳下來的王氏一門的真跡原件在北京故宮博物館的：王珣的《伯遠帖》。他是作為真正跟王羲之同時的，王羲之家族的，王氏一門的高手。但是史書記載他還不算是第一高手，也就是說已經是他們那個群體裡面，同時代的作品，王珣的《伯遠帖》，這個很牛，相當好，這個是第一要學的。第二，王羲之的第七世孫，智永。《蘭亭序》可以確定，在唐太宗得到之前就是在智永手裡。所以我經常說，現在很多人沒有搞懂書法家的價值在哪裡。很多人評判一個書法家，你有沒有水平我看你會不會寫詩、看你會不會寫文章、看你會不會講書法，總之他不說你寫字寫的好不好，我問他們，你看過智永的詩嗎？你看過智永寫的文章嗎？看過智永寫的文學作品嗎？你看過智永創作的條幅嗎？智永到現在只傳了一件東西，《真草千字文》。《千字文》是誰寫的？梁代的周興嗣寫的，那個是少兒識字讀本，跟智永一分錢關係都沒有。他就把這個抄了八百本，現在誰懷疑智永是大師？我們誰都沒有懷疑過能夠在智永那能夠得到東西，智永是虞世南的老師，虞世南是非常確切的跟著智永學過，這個是史書有記載的。唐代就不用說了，孫過庭的《書譜》全是用二王法，褚遂良，虞世南，歐陽詢都是二王一系的，顏真卿，懷素，張旭都是這條線，我們重點要學習的就是這些人。五代楊凝式、宋代宋四家，就此打住，趙孟頫可以看，不要學。如果你要真正想在書法上有成就，學到宋四家就打住。可以參看的，就是只看不要去寫的有幾家，第一，趙孟頫。第二，董其昌。第三，王鐸。其他的有些看都少看，他們打的都是簡化太極拳。他們是努力在做，但是沒有那種心境，筆墨之下沒有那個氣息。你看米芾說的多好，「草書若不入晉人格，輒徒成下品」，就是說你沒有進入晉的格調，就是下品。這句話說得非常到位非常極端，沒有商量的餘地，所以現在看來八十年代、九十年代大家對明清的取法格調是低的，沒有一個格調高的。格調低了你還說什麼呢？你說你那個毛筆在那翻了一個滾，翻的特別精彩，管什麼用，格調低了。

大家注意，楷書有兩個板塊。第一，北魏。第二，隋唐。為什麼要說北魏？北魏太牛了，那麼大的量還達到那麼高的高度，而且時間不是很長，但是這個時期的藝術成就之高，我們現在能夠看到的北魏書法四個板塊，第一，墓誌。墓誌現在面世的量屬於北魏的是數千塊。如果把民間私人制的加上估計是上萬塊。這一塊太龐大了，而且還在不斷的出土，主流是這樣，很多地方的還沒挖出來。第二，造像。造像光龍門就是上百品，我們現在看到的是精選龍門二十品。造像只有龍門才有嗎？不是，全國只要有石頭的地方都有刻字，都有造像內容，因為在北魏那個時段是個風氣。你看陝西那些北魏的佛像，很多下面都有造像，就是為什麼、為誰造的像都會寫，所以造像也是個很龐大的體系。第三，碑板。碑板是廟堂之器，唐人真正傳承的北魏的東西就是碑板這一塊，而且是有經典意義的這些碑板，像《嵩高靈廟》啊、《張猛龍碑》啊、《爨龍顏碑》啊、《高貞碑》啊這些。第四個系統是摩崖，摩崖就是曠野之中為了記事而刻的，粗狂豪放。

這四個板塊幾乎是概括了整個北魏書法的主體、全貌。那麼這四個板塊有什麼關係呢？大家注意，以精美見長的是墓誌。墓誌通常都很小，像《元懷墓誌》這樣兩公分多將近三公分的字都是很少很少的，一般都是兩公分以內。精美而且風格跨度很大，很多寫小楷的人老是去在那些唐楷裡面去弄，越寫格局越小，越寫越媚俗。你隨便在北魏墓誌裡面找一個精巧的一寫就獨步天下，寫小楷不要老是去寫晉唐小楷，你真正要寫小楷就在北魏墓誌裡面找一品，但是我們通常要求大家寫楷書、寫墓誌你不要少於三公分。儘管它的字只有一公分多兩公分大，但是你一定要放大寫，你不要寫原大，寫原大你搞不定，很多裡面的技術內容你挖掘不出來，所以我建議你寫墓誌一定要寫到三公分以上。一定要有格子，沒有格子就是瞎畫。造像你要寫五公分以上，甚至於要寫到八公分、十公分。大家注意，造像這一塊是學魏碑的非常重要的一個板塊，因為我們一般的人的概念魏碑就是那種斬釘截鐵、稜角分明的，就是龍門二十品之內的，當然我們的魏碑不是那個概念，是包括北魏刻石的所有風格。但是大家腦子裡面的楷書魏碑就是這東西，用刀刻的頭是方的那種，其實真正好魏碑頭是不方的。魏碑寫方格調很低，大家記住，魏碑一寫方格調就低了，魏碑要以圓取方勢，有方的意味就高，寫方了格調就低了。碑不是方才是碑，你說《石門銘》不是碑嗎？高手都是有方意而不寫方，這才是大師。龍門二十品必須學，但是不能往方了學，要把方的裡面的圓意挖掘出來，為什麼我們現在覺得高？表象是方的，字是圓厚的，也就是說我們看到的無不是篆籀之筆，全是篆書的線條在寫，從北魏之中看到篆隸你就高，看不到你就先不要寫，就證明你還沒看懂。所以說要從龍門造像裡面一定要看出篆隸之意，要圓，不是方。而且要寫到八公分左右。

碑板也是和造像一樣要寫八公分左右，碑板才是我們進行楷書創作的基本口糧。因為碑板有廟堂之氣，寫楷書以有廟堂之氣為高，以有荒野之氣、山林之氣為別格。就是說它有奇趣但是不是正道，一定要搞清楚，就像很多人寫楷書，你比顏真卿寫得更流美，有什麼用呢？顏真卿廟堂之氣，他是正格，唐代楷書是以顏真卿的審美作為唐代楷書的基本精神的標誌，他是唐代楷書的標誌性符號。一個藝術寫成這個時代的文化符號的時候，它這個高度已經意義不一樣了。所以說楷書一定要有廟堂之氣，廟堂之風才是正格。就是寫其他東西可以增加它的意趣，但是代替不了它的地位。所以說對碑板的學習和研究是真正重要的。還有一個板塊是摩崖，摩崖也很重要，因為摩崖是所有的這四個板塊裡面格局最大的。《鄭文公碑》牛，它既是摩崖又有廟堂之氣，也就是說寫碑板你取法《鄭文公碑》那是要打翻很多人的，大型的碑板《鄭文公碑》一上去那真的是鎮得住。《石門銘》就有一股逸氣，它很斐然，它可以是楷書中的草書，精神有張力，但是如果要把這個東西拉入碑板體系來使用，也就是說如果你寫碑板的話，在《石門銘》和《鄭文公碑》之間，以《鄭文公碑》為主，以《石門銘》作為參照體系。它讓《鄭文公碑》的這個體系更有姿態，更有意趣，但是要以《鄭文公碑》的格局為正格。所以我們在楷書的研習上一定要注意，以有廟堂之氣為正格，以其他東西作為參照補充，大家一定要記住我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