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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我的祖母

又是一年母親節了,窗外雨聲淅瀝,窗內滿臉的淚水,我由不得的又想起了我的祖母。

我出生八個月的時候,母親從西大畢業到青海實習,我就由我的祖母抱回渭北農村老家撫養。由此以來的二十三年間,除過上學、插隊餘下的時間我都在祖母身邊度過。二十三年的相依,在我的心目中,祖母就是我的母親。

我的祖母是光緒二十八年(1902)生人。陝西省蒲城縣平路廟鄉東伏龍村。陝軍首領岳西峰是她的二哥。十八歲嫁給我的祖父,民國十三年(1924),一夜狂風,家遭匪掠,天亮抬出了五口匪害之棺。一九三二年,祖父病逝於湖北軍中。祖母二十九有餘,家父八歲,家姑遺腹。家中大爺、二爺所遺之一子一女與父、姑一起由祖母一人撫養。

祖母不識字,可腹中多藏典故、謎語、神話、四書五經。夏天晚上我躺在祖母的旁邊,望著滿天的星斗,似懂非懂地聽祖母講祖父、講家裡所經歷過的事情;冬夜裡我依偎在祖母身邊,看著祖母手搖著紡車把一根長長的捻子抽成一條永遠也抽不完的棉線,嗡嗡的紡車聲和著祖母吟唱的五更調聲,潛移默化中我逐漸完整的背誦完了百家姓、千字文、弟子規等文章。我就是在祖母的故事和吟唱中開啟了我人生之門,很多年過去了,五更調的吟誦聲和紡車的嗡聲一直留存在我記憶的深處。

我從小頑皮,只要能出去玩,就能從早上玩到天黑,甚至忘記了吃飯,還會時不時的和小孩打架被人家家長找上門來,每到這時,祖母就會罰我跪地頂磚,然後讓我用五更調吟唱百家姓、千字文、弟子規,一直到祖母認為可以了,才把我拉起擦掉我滿臉的鼻涕和淚水。

1966年,文革開始,那時已經經歷三個朝代年過六十的祖母,因為曾經顯赫的家世被造反隊拉到生產隊的倉庫,雙手背綁,拷要銀元。同時造反隊還在我們家中四處翻找,家中多處被挖。最後,造反隊找不到銀元,就將我祖母反臂吊在了樑上,吊起的一瞬間我祖母的雙臂就斷成了四節……

一九七八年初秋,經歷了太多磨難的祖母開始卧床不起。等我從插隊的地方騎了近百公里的自行車,趕回祖母身邊時,祖母已經因為腦血栓壓迫語言神經,不能說話了。但是見我回來,祖母還是歡喜,幾次把我拽到她跟前,眼波流轉,寄語無限。此時立於病榻的我早已淚如雨下,祖母見不得我哭,用她枯瘦的手拉我躺在她的身邊,雖不能言,但拉著我的手卻一直在用力的握著,給我力量,給我安慰!可是,就是這一刻的無聲牽手竟然成了我和祖母的永訣!

自祖母去世後的每年清明、十月一的時候,我不管在哪兒,都會回到祖母的墳前,長聲悲號。這麼多年,老家庭院中祖母手植的那幾株棗樹和槐樹,老枝蒼干,依然遒勁挺拔,三間老屋依然如昨。而這三十年間我因懷念祖母,每年給祖母陵前栽的樹,經歷了幾番生死,已有50多棵松柏巍然成林,鬱鬱蔥蔥。祖母陵前高大的墓碑傾訴著我對祖母的哀思與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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