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的前世今生
記得看梁羽生的武俠小說,其主人公的師承來歷寫得清清楚楚,名門之後必定也是一代高手,呵呵,也就是那種俗稱的民間諺語——「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梁羽生筆下的天山劍派便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在梁羽生的小說里,天山派代出英俠,從晦明禪師(岳鳴珂)創立天山派之後,又有凌未風、易蘭珠、唐曉瀾、唐經天、楊炎等一代又一代的武林領袖。按政治學術語來說,領袖屬於那種克里斯瑪型的人物,富有神聖性、遠創性和感召力。梁羽生小說中的武林盟主基本上可以說是這種克里斯瑪型的人物。然而在古龍的小說橫空出世後,他的大部分傑作的主人公一般都沒有明顯的師承來歷,譬如李尋歡、陸小鳳、楚留香等等。「沒有明顯的師承來歷」意味著他們的出身與高幹子弟無緣,與世襲的傳統無緣。這裡可以看出古龍與梁羽生在精神立場上的明顯不同,梁羽生尊崇傳統及權威,而古龍蔑視這一切,顛覆了傳統所具有的規範作用與道德感召力。從這種角度來說,古龍作品已經具有了去魅的現代價值。在這一點上古龍作品裡的主角已經開始部分脫離克里斯瑪型人物的特徵,預示了現代克里斯瑪典型的普遍性的崩潰趨勢,與西方現代文學之精神內核不謀而合。在《楚留香之畫眉鳥》一書中,古龍借小說中的神水宮宮女宮南燕的口中道出:「昔年鐵中棠重振鐵血大旗門後,"夜帝』父子和大旗門中的一位叫赤足漢的前輩遠遊海外。他們曾經經過北人的故鄉,以弟子推測,楚留香的武功也許是夜帝的傳授,赤足漢卻收了胡鐵花做弟子。」當時胡鐵花聽了此言,喃喃道;「這次你猜的雖不中亦不遠矣。」從古龍隱約的曲筆中可以知道,楚留香的師承大概與夜帝有些關係;但古龍硬是不明寫,留下種種懸念讓讀者去猜測與想像。從表面上看,古龍的寫法似乎是在故弄玄虛;但仔細分析古龍的小說文本,卻可以看出這樣一個事實:浪子心態。浪子心態表現為無根、無家的飄泊與孤獨,所以古龍筆下的主人公大部分都沒有師承來歷,他們在江湖中飄泊,雖有朋友,但內心的寂寞卻非朋友所知。於是你可以看到楚留香雖有胡鐵花這樣的好朋友,但楚留香卻從未向胡鐵花道出自己的心事。兩人之間的關係雖非酒肉朋友的庸俗化,但確實不是心心相印的神交。這個例子可以說——精英始終與平民有著不可逾越的價值(或精神)鴻溝。師承來曆象征著傳統,而古龍的「新武俠」則拋棄傳統的模式,也突破了金庸寫作的模式,他是唯一在武俠創作上可以與金庸相提並論的大師級人物。在天馬行空的自由寫作中,古龍的小說表達了「人類的情感與人性的衝突」。儘管古龍雄心勃勃想要創作「大武俠系列」,但因為過度商業化的寫作及自身才力及性情的局限,使得他未能在武俠創作上更上一層樓,與金庸相比,頗有不足之處,真是可惜。僅僅以商業角度考察古龍的創作,未必準確,其作品有自身學識的局限痕迹。古龍去世後,台灣作家喬奇有輓聯云:小李飛刀成絕響,人世不見楚留香。但讀者心中的楚留香卻永遠存在。另外可以說說的是儘管古龍想突破傳統的規範(事實上他已經部分突破了傳統的局限),但其筆下的人物仍然具有傳統所需要的克里斯瑪人物的某些特徵,楚留香就是這樣一個矛盾混合的人物,他的身上完全具有克里斯瑪人物的特徵,但古龍又想有所突破,所以最後這個人物寫不下去了,於是安排了楚留香的死亡結局。如此,完全拋棄傳統,建空中七寶樓台決非易事也。況且大眾還需要那種克里斯瑪人物作為我們的精神鴉片呢。帝王將相的故事能夠走紅於影視,也基本上是這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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