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人生的一道選擇題

【 一 】

去年，一個走得很近的姐妹低調結束了她苦心經營了十幾年的婚姻。

過後和我聊起，她只淡淡地說了一句話：負心的男人我不要！

短短八個字，我聽得卻是心一顫，沉默的背後有多少不甘、屈辱、和隱忍。 離婚後，女兒跟她，兒子給他。然後她去了沿海，每天上足十二個小時的班。她說：「為了自己和女兒，我必須得拼！」

女人的堅強果然是被逼出來的。

關於離婚的始末，她不想多說，我也不探究。 從旁人的三言兩語中也能聽出一些端倪，她前腳走，後腳就有另外一個女人頂替了她曾經的位置。都知道她是個極愛面子的女人，因為別人的介入導致自己的婚姻解體，她的自尊和自信定是重重受挫。

看到微信里的她，剪了短髮，化了淡妝，仍然漂亮，但能看出她神情深處的落寞，茫然，和憂傷。

「你留這個髮型真好看。」 我說。

她回答：好看有何用？

我聽出這句話的另一層意思。女人縱有花容月貌，也不及一個疼自己的男人，不及一個穩定而溫暖的港灣。

那次回老家時看到了她日思夜念的兒子。

仍是一臉的天真，一臉燦爛的笑容。十一歲，尚不懂得父母分開的緣由，自然也就沒有那麼多的怨恨與糾結。

我拍了一張她兒子的照片發給她看，她連聲說：長高了，長胖了。

年前一次聊天，隨口問她，快過年了，回來么？

她沉默一下，說，想回，看孩子~

我說，好啊！

她接著說：「其實，我無家可回，沒地方住。」

我鼻子酸得厲害，急急回復：「來我這吧，我去接你，然後再去接倆孩子，我們一起團圓、過年。」

許久不見動靜，我又加一句：真心話！

她發了個流淚的表情過來，說：我能感覺得到你的真心，特溫暖……

和她說話的時候，我眼裡一直噙著淚。愛情、婚姻、家庭、孩子，這幾乎是每一個女人最看重也最在乎的，缺少哪一樣都會被她視為不完整，當她不得已失去這些時，她就是「凈身」出戶了。

我內心還有一層擔憂，因為她的身體原因，在生了兒子後就做了絕育手術，如果以後她組建新的家庭，就是想生也是再也不能了。這對於她以後的婚姻又會不會成為一道雙方都跨不過去的坎呢？

我試著問她：你媽媽他們，都還好吧？

我想娘家應是女兒最好的療傷去處。

她哽咽著說：她們都好，可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不想在這個時候回娘家去舔傷，不願意每天面對父母眼神里的不解和擔憂，也不願意麵對那些來自親戚、鄰居們的打探和詢問。嫁出去了，便沒了做閨女時的那一份自在和放肆，有時候莫名地會有一種做客的感覺，娘家再好，又怎能給女人內心深處最迫切需要的那一份踏實感和歸屬感呢？

這邊的我深以為然，同為女人，何嘗不知，何嘗不懂？

她終究沒有回來過年，不僅因為這裡是她的傷心之地，還因她一邊工作一邊要參加培訓和學習，她說要努力提高自己，說女人多一些職業技能總是好的，她說女人到了一定的時候才會清楚，世間真的誰也靠不住，只能靠自己。

記得幾年前，也是閨蜜離婚，我惋惜、失眠、流淚，那份心痛和擔憂，我記憶猶新。幾年過去，她早已經走出陰霾，重獲幸福。就在我修改這篇日誌的時候，她在產房生下一個兒子，六斤八兩，母子平安，我幾乎是一躍而起，太高興了。

忘記痛苦的最好方式便是開始暫新的生活，此言不假。

今天，我流著同樣的淚水，同樣的難過和擔心，內心有著同樣的祝福和期盼，願眼前的她能夠重拾自信，願她能夠再次遇見愛，並且相信愛情。

【 二 】

年初十，我們都還沉浸在新年的氣氛中，姨媽打電話叫我們回去，26歲的表妹今天辦離婚手續，讓我們陪同，因為擔心男方有意刁難，擔心孩子的撫養權和撫養費問題會起紛爭。

事情來得有點突然，但姨媽不是在開玩笑，我們只好應允前往。

接了姨媽和表妹，就趕去縣城民政局，和男方約好了在那裡見面的。

問表妹：想清楚了么？

表妹一臉堅定：很清楚，非離不可！

「那，孩子怎麼辦？才兩歲多——」

「他爺爺奶奶想帶，我也想要。」

姨媽神色凄然：給他家當然是捨不得，自己帶的話，你還怎麼去工作，你才二十齣頭，人生路還那麼長——

表妹說：婚姻是我自己選擇的，離婚也是我決定的，一無所有我都認了，就是不想失去孩子，我可以一邊工作一邊帶她，大不了以後我不再嫁人……

姨媽眼睛紅了：我的乖孫不知有多聰明多懂事，這麼小就會背三字經，會背唐詩，會給我倒水喝了，會搬小凳子給我坐了，其實我也不捨得，不捨得~

我連忙把頭扭向窗外，鼻酸得緊，為了這個才兩歲多的孩子。

再問表妹：還有考慮的餘地嗎？

表妹態度仍很堅決：不用考慮了，心都死了。我們是同學，剛談戀愛那會真的很好，可一走入婚姻就變了，他貪玩懶散，沒有上進心，我實在看不過，就會忍不住要說他管他，幾乎每一天都要吵架，現在吵都不願意吵了，連多看對方一眼都不願，沒有感情可言，還不如趁早分開……

車子默默駛進民政局，男方一家都到齊了。

歡呼著撲上來的是孩子，叫了外婆，摟著媽媽，她說想外婆了，想媽媽了，每天每天都好想……

大家都沉默著，場面既尷尬又凝重。

走進大廳，雙方拿出各種資料和結婚證，辦事員用例行公事的口吻問他們離婚的理由。

兩人的回答都簡單利落：感情不和，性格不合！

也不過十幾分鐘的時間，他們手裡的結婚證書就變成了離婚證書。

和結婚相比，離婚真的太容易了。

事情辦得比預料中的要順利得多，男家沒有為難什麼。通過私下交流，意見最終也達成了一致：孩子歸男家撫養，女方不用出撫養費，隨時可以去探望孩子。

走出民政大廳，一家人即將兵分兩路。孩子的爺爺長嘆一聲：「 走到今天這一步，太令我痛心，都怪我兒子年輕不懂事不爭氣，希望我們兩家，以後不要成為仇人，好聚、好散。以後的事誰也說不清，也許兜兜轉轉還有機會重新走到一塊，至少，我是這麼希望的！」

這段話聽得我又是一番難受，離婚本是兩個人的事，可牽扯的又豈止是兩個人，分明是兩個家，是雙方的老人，是共同的孩子！

望著他們兩張還很年輕的臉，想著他們從此就要各走一方，一陣黯然。

短短三年的婚姻，已在他們各自的人生中留下了一個不可磨滅的印記。此刻不再糾結誰對與誰錯，不再怨恨和否定彼此，但願這次經歷，能讓以後的他們開始漸漸懂得珍惜，懂得寬容和體諒，懂得反思自己。

因為，婚姻真的不易。

【 三 】

想不到這兩樁普通的離婚事例，竟讓我在許多日子裡都無法釋懷，甚至幾度落淚。因為他們都是我所親近熟悉的人，不管離婚再怎麼成為平常事，我仍是做不到淡然化之。

加之他們離婚的消息是接踵而來，來得又太突然。

打個比方，一對夫妻曾鬧離婚鬧了多年，街坊鄰里已經習慣了他們這類動靜，神經漸漸鬆懈了，都等著他們離，若干年後，他們卻還過得好好的。但另一對向來和睦恩愛的夫妻突然冒出來說他們要離婚，人們自然會大吃一驚。

再有，不論是前面的姐妹還是表妹，他們兩對都曾深深相愛，都曾說是最幸福的人兒。我想，當他們做出分手的抉擇時，失望心碎的一定不只是他們的家人，還有我們這些一路看好他們愛情的人。

忍不住找一好友說起他們離婚的事，她直言快語：都成年人了，結與離他們有這個自由和權力，你不能以自己的主觀來判斷離婚的好與壞。離婚並非都是悲劇，不離並非全是幸福。

我：前者，他們曾經恩愛有加，同甘共苦十幾年，經歷了很多的困難坎坷才有了現在的風光，如今兒女雙全，有房有車，結果卻等來了今天的勞燕分飛，以離散收了場，叫我如何不心涼，又如何不懷疑愛情和婚姻 ？

而後者呢，他們還那麼年輕，結婚才三年，還尚處在磨合期，還等不及七年之癢，孩子還那麼小，他們就那麼迫不及待地一拍而散，那麼小的孩子沒有母親在身邊總是不妥的吧！

她：婚姻家庭能否穩固，夫妻關係能否穩定，都不是單靠孩子來維繫的，強撐了今天，不能保證明天。你前面說的這個女友，兩個孩子都那麼大了，為何還要離？你再想想，每年的高考後為何都會有一個離婚高潮的出現？

所以，要離的始終會離。至於你女友能不能再生育，我認為問題不是很大，畢竟時代不同了，真正愛她的男人應該會接受的。再說你表妹，都知道離婚對孩子是會有影響，只是希望他們雙方的家人一起努力，能夠把對她的傷害程度降到最低，也許長大以後的她會明白，父母不是不愛她，而是實在沒法過下去了才選擇的分開。

我：世間應該沒有哪一對夫妻不曾有過摩擦、衝突、和吵鬧，《金婚》里的文麗和佟志，《激情燃燒的歲月》里的褚琴和石光榮，他們的生活習慣、秉性喜好、處事方法，都是那麼的迥然不同，他們也曾冷戰，也曾爭吵，也曾以為離開對方才是最明智的選擇，他們憤怒的時候幾乎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但後來呢，他們不但沒有離開彼此，相反，他們卻在一天天一年年漫長的生活中學會了寬容和理解彼此，懂得了忍讓和關愛彼此。他們也正是在那一次次的衝突和摩擦中才相互有了深層地了解、諒解、和理解，於是他們最終才能夠慢慢彼此貼近，最終彼此深愛，直到生命的盡頭啊。

你不覺得這樣的愛情很讓人動容嗎？都說相愛容易相處難，我們總不能因為一點分歧和矛盾就輕易地宣布放棄吧。

她：當然，我並不是鼓動人們離婚，我是個敬重婚姻的人，但我也會試著理解各種婚變，我寧願相信不是每一個提出離婚的人都是因為無情無義。 李銀河說，離婚率的上升，其實是社會經歷現代化的必然，傳統婚姻中，情感因素不是婚姻最主要的基礎，傳宗接代的觀念佔了很大的因素，而現代社會，夫妻雙方的情感因素所佔份額加重，情感又是極不穩定的，一旦情感有變，婚姻就成為束縛，成為障礙，人必欲棄之而後快。

事實上很多人選擇離婚，都認為是去追求自由，追求個人幸福。

我：首先，我對離婚沒有異議和偏見，實際情況是，每當身邊有親人或有好朋友離婚，對我都會有一定的心理沖 擊。前面我說了，我會因此而懷疑愛情和婚姻的忠實度和可信度，我會因此而聯想到自己的婚姻，會神經病地胡 思亂想，我甚至會設想，假若有一天我也離婚了，我會怎麼處理。不久前我和我家男人也是討論這個話題，我說 假如我們離婚，房子是你買的（房產證是我的名），歸你，孩子是你的，歸你，錢，我不要，我統統都不要，我一個人走得遠遠的。

這只是一個玩笑般的假設，但當時，說完這些話後我馬上就哭了。

她：瞧你傻的，什麼都留給他，那是氣話，那是因為你心裡有怨有愛，你放不下。其實不管男人女人，真到了離婚這一步，心都會強硬起來的。你今天之所以對他們的離婚有如此大的觸動，只說明你沒看開，你的內心不想面對他們破裂的婚姻，你害怕看到一段你認為美好的情感殘酷而倉促地結束。因為你帶有很強的個人情感在裡面。

這點我要比你理性得多，婚姻不是一個人的事，不是你想抓就能抓緊的，離婚並非全是壞事，被離婚也並非是誰不好。所以我看淡婚姻，常會以旁觀者的冷靜，試著分析和思考。

我沉默不語，軟肋被她一擊而中。

她：人的情感需求是很多元化的，也是有很多缺口的，這些多元化的情感需求在婚姻生活中又很難得到滿足和補償的，人們該怎麼做？要麼，選擇約束、忽略、隱藏自己的內心需求，要麼，出軌、玩婚外情，要麼，就離婚。李銀河還有一句很經典的話：感情的比例越重，離婚的風險就越高。這句話你怎麼理解？

我：這句話看過，我這樣理解，一，現代人越來越注重幸福度和情感愉悅，當婚姻里確實不再有感情成分的存在，那麼選擇離婚的概率會很高。二，夫妻越相愛，越在乎感情，當一方做出了另一方無法原諒和接受的事情，那麼他們離婚的概率相應的也會高，離婚有時候正是因為愛的太深。

婚姻是一門功課，我們得用一輩子的時間，一邊實踐，一邊學習、一邊研究。

酸甜苦辣有過，雲里霧裡有過，痛苦迷惘有過。到最後，能否及格，能否過關，也不完全是我們自己所能掌控的，命運和天意各佔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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