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走得太快，請等一等你的靈魂

趙玉潔

在這個速度至上的時代，人們日復一日地追趕。無論是社會還是個人，都經常有意無意地把「快」與「高」作為某一階段的目標要求，認為速度就是高度，速度就是快感。這些年來，GDP上去了，動車提速了，被催熟的肉禽和果菜上市了，私人小汽車多了……不少人吃快餐、趕公交、加班熬夜趕工程，為了跑一筆業務，連節假日也不休息，而是坐在飛奔的列車上。口袋越來越鼓了，生活中的快樂瞬間卻越來越少。

慢，是一種生活態度。只有當心靈沉澱下來，才能更好地欣賞沿途的風景。印第安人有一句諺語：「別走得太快，請等一等你的靈魂。」人如是，建築亦然。

凡是那些經年累月、辛辛苦苦、踏踏實實完成的建築，不論中西，幾乎皆為傳世精品，皆為當時代的文化代表。就像瑞士手錶之所以享譽世界，是因其一流的手工技藝水平。相比於機械化生產，瑞士的工匠大師們始終認為手工製作是瑞士手錶的靈魂。

在法國，有一群以洛朗·博杜安、埃馬紐埃爾·博杜安和馬克·巴拉尼為首的建築師，他們十餘年來始終孜孜不倦地倡導著「慢建築」。他們從不以飛遍全球各地、樹立起一座座金碧輝煌的華廈為己任，而是兢兢業業地執著於審慎而純粹的建築設計，以滿足需求為主旨。在他們看來，我們生活在一個消費型社會中，生活節奏過於匆忙；而建築應該是一架減速機器，讓人們放慢生活節奏。

放眼今日中國，建築市場足夠繁榮，業主財力足夠雄厚，更有著令世界同行羨慕的機會——不僅是工作機會，更多的是建築師自由表達的機會。然而，靜心想來，在紛繁的建築表象之下，似乎獨缺了一個「慢」字：所有建築師一旦投入工作，便再無須花時間充電、學習、思考、厚積薄發，彷彿都應是才思敏捷且永不枯竭的天才。

當然，這不能完全歸咎於建築師，即便他們想花時間在學習、充電上，想對項目進行精雕細琢，在當下，都已經成為一種奢望：建築服務大多已經被壓縮在短得無以復加的時間內。因為繁榮，這種服務看起來更像一個循環：周而復始，始而復周，一件接著一件。這種速度造就的到底是激情四射的文化表象，還是能為後人稱道的文化遺存？

筆者採訪過的一位建築師曾說：「中國建築的建設速度如果大大減慢了，甚至建築師開始失業了，或許建築的全精品時代就要到來了。」雖是笑言，但不無道理。「慢」是一種生活態度，更強調平和、放鬆、隨性的內心感受。「慢」不是磨蹭，更不是懶惰，而是速度指標的「撤退」。只要符合建築學的規律，符合日常生活的規律，慢一點，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