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傑的糊塗一時

狄仁傑的糊塗一時

唐代武則天時期的宰相狄仁傑被電影電視劇渲染得活靈活現神出鬼沒,而歷史上的狄仁傑也確實頗具傳奇色彩,其文韜武略為中唐立下不朽功勛,其不畏權勢剛直不阿更是為後代所讚頌,時人稱其為「唐室砥柱」，但狄仁傑有兩件不可饒恕之錯，我評其為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狄仁傑任宰相時官高位顯，榮華極致，與其一同在朝廷擔當京師要職的有個叫婁師德的平章事，「寬厚清慎，犯而不校」，「人有忤己，輒遜自免，不見容色」。婁師德低調到什麼程度？同上朝的大員看他肥胖遲緩，不時停下等他，笑嘲其「你這個田舍夫啊」。用今天的話說就是「你這個老農民」。婁師德卻不僅不氣，反而笑答，我不當老農民，還有誰當呢？

就是這麼低調，低調得顯出一種肉囊而絕無幹練的婁師德，很被位高氣盛的狄仁傑不屑一顧，他並不知道自己從一個普通將領而步步高升，直到主政朝廷，位至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高位，其實首先是婁師德發現他是個人才，不斷地向武則天推薦，甚至不顧來俊臣等對他的迫害，即便在他被貶謫被下獄被外放之時，婁也不斷上奏章力薦力保。可狄仁傑呢？

當狄仁傑和婁師德一起上朝議事一起主持朝政一起成為武則天言聽計從的輔弼之臣時，狄卻覺得婁不過是可以為前方打仗軍士屯田戍邊的普通將官而已，因為當年安西之亂時，婁師德正率兵駐紮西北前線，他不論戰事鬆緊都始終抓住營田屯墾不放，經年和士兵一起在田間扶犁墾荒、抗旱排澇，不顧夏季炎熱和冬季寒冷他都處在生產第一線，以致積穀數百萬斛，大大滿足了軍需民用之求。而充足的糧食供給保證了婁師德戍邊守疆時八戰八捷，屢奏捷報。武則天深知婁師德屯墾積糧的軍事價值和政治意義，特下詔褒獎「收率既多，京坻遽積，不煩和糴之費，無復轉輸之艱，兩軍及北鎮在他兵數年鹹得友給。勤勞之誠，久而彌著」，甚至在他到洛陽為相後，還要求其兼營田大使，讚揚他「卿有文武材，勿辭也」。

狄仁傑對此雖略知一二，但他卻很瞧不起婁的低調，更看不慣他的作派，甚而覺得兩人不在一股道不好磨合，幾次在武則天面前發泄一些對婁的不滿，後來乾脆向武則天提出，讓婁師德專門去當他的營田大使吧。

武則天開始時聽狄仁傑之言不過一笑置之，她對朝臣了如指掌，更諳熟率治朝臣的帝王之道，但當她看到狄仁傑真的已在朝中擠兌婁師德，並欲調其去外地的意圖後，就在一次散朝後把狄仁傑留了下來，問狄對婁的看法：「賢乎？知人乎？」狄答：「為將謹守，賢則不知也；臣嘗同僚，未聞其知人也。」武則天之問，其指向是十分明確的，隨之即說：「朕用卿，師德薦也，誠知人矣。」說你狄仁傑就是婁師德屢屢推薦我才用你的，可見他是很識人知人的，你說他是不是知人識人呢？

看著狄仁傑的狐疑，武則天就讓內侍把多年來婁師德推薦狄仁傑的奏章一一翻出來，讓狄仁傑一一過目，婁在一篇篇奏章中對狄的引薦之明，求賢之渴，識才之准，知人之切，情感之真，言辭之精，一下子讓狄仁傑臉紅起來，他深感慚愧內疚，對自己的狹隘淺薄十分懊悔：「婁公盛德，我為所容乃不知，吾不逮遠遠矣。」

《舊唐書》對此有一句中肯之語：「薦仁傑而入用，忠也；不使仁傑知之，公也。」也難怪狄仁傑有眼不識泰山，自古而今，如婁師德這般德劭賢能的忠臣，能有幾個呢？好在糊塗一時的狄仁傑幡然省悟，更加忠心耿耿於天下社稷，也為後世留下了賢臣的為政楷模。

狄仁傑的另一個「糊塗一時」是，雖然勤謹為政死命效忠德高望重，卻忽略了對後代的嚴束管教身體力行，他的兒子狄景輝就走著一條與其父背道而馳的斜道歪路。狄景輝自恃達官豪富之家，孤僻暴戾，橫行霸道，吃喝嫖賭，無惡不作。狄仁傑對兒子的做派一點不知，而一些為了討好狄仁傑的官員卻讓這個兒子做了魏州官吏。當年狄仁傑曾任魏州刺史，在老百姓中口碑極好，魏州百姓不忘其恩德，特意為他建起生祠，表達對其愛戴敬仰。後狄景輝卻貪婪無度，驕奢淫逸，蹂躪百姓，為害一方，深為百姓痛惡唾罵，到後來，人們氣憤之極就連狄仁傑的生祠也給砸毀了。

狄仁傑的糊塗一時雖然不掩其蓋世英名，因為從來金無足赤，人無完人，但這兩件看似小事的事卻真是小事不小，因為我們這個民族的傳統文化中對知恩不報反為仇是十分忌諱的，就是當了皇上你知恩不報也會罵你個狗血噴頭，重耳辜負了介子推就千載挨罵而且還將被繼續罵下去。狄仁傑因為幡然悔悟而沒有留下罵名，但他教子無方，二世而斬，卻不能不說是我們的反面教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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