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者享有尊嚴，是一個社會的文明底線

弱者享有尊嚴，

是一個社會文明的底線

文 | 群學君

今天是一個有點特殊的日子。

1959年的今天，環衛工人時傳祥受到劉少奇同志的接見，後者講出了那句至今膾炙人口的名言：

你掏大糞是人民勤務員，我當主席也是人民勤務員，這只是革命分工不同，都是革命事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因為這句話，時傳祥也成為那個年代知名度最高的基層勞動者之一，全國上下掀起學習時傳祥的高潮，一本介紹他事迹的小冊子，在全國發行了180萬冊。北京一度掀起了「背糞熱」：各大、中學校的師生，無不以能和時傳祥同志一起走街串巷背糞為莫大的榮幸，與他一起掏糞、背糞的，甚至包括西哈努克親王的侄子尤馬納拉王子。七年以後，時傳祥受到了當時中國人所能享受到的最高禮遇——被接進中南海小住，並在國慶當天登上天安門城樓觀禮。

因為這一段全國勞模群英會上的插曲，從1984年開始，10月26日這一天被設立為「環衛工人日」——儘管時至今日，這個社會裡的絕大多數人，包括環衛工人自己都不會知道還有一個屬於他們的節日。

說到環衛工人，我們總會首先想到他們的收入微薄、工作辛苦、勞動環境惡劣。但是，所有這些都不應該成為把這個群體在道德上「神聖化」和「抒情化」的理由。

環衛工人拿不拿工資？拿！那麼好，所有拿工資的工作都只是職業。把一種職業在道德上進行拔高和神聖化，一般背後都有著不可告人的目的——比如，就是時傳祥這個一輩子老老實實、勤勤懇懇的掏糞工人，僅僅幾年以後，就被打成了人人喊打的「工賊」、「糞霸」。

也不要總拿環衛工人的起早貪黑、披風冒雨抒情，抒情會掩蓋很多現實問題——對於以環衛工人為代表的底層勞動者而言，最大的問題，除了資源的分布不均和分配不公，更在於他們的權利弱勢。

一方面，由於身處社會底層，他們時常處於被支配、被安排的地位，其勞動權益乃至人格尊嚴得不到最起碼的尊重，另一方面，也由於他們自身能力的制約，他們的訴求難以正常表達。

權利弱勢群體的最可悲之處在於，彷彿全社會都在關愛他們，但事實上，很多時候他們只是「社會各界」表達愛心的「背景」和「道具」，在「集體主義關懷」的語境下，個體的尊嚴從來不是一個被關注的話題。

▲ 某市環衛局「夏送清涼」活動，60位環衛工人在現場領到了綠豆、茶葉、毛巾等避暑物品，但拍完照片後，市環衛局卻又將物品全部收回。事後在回應媒體時，當地負責人回應稱，「工作存在疏忽，只顧宣傳了」。

▲ 某市某處供環衛工臨時休息的環衛之家，僅僅為大年初一應付領導檢查開過一天的門，從此再也沒打開過。

▲ 某市，60多名環衛工在初冬的寒風中等待三個小時，迎接一項送溫暖活動——時長1分鐘32秒的領導慰問講話。

▲ 某市，一家餐飲企業開業，請環衛工吃鮑魚。面對刀叉，平時拿慣掃帚的手多少有些不知所措。

對於受者，這樣政治作秀和商業炒作，幾近羞辱；對於施者，收穫的不過是居高臨下的「自我道德滿足」。

底層勞動者真正需要的，是一杯熱水，一個供休息的地方，一份發自內心的尊重——對於我們每個人而言，該捫心自問的是，從內心裡，有沒有真的把他們當做和我們一樣的「人」看待，把我們期望享受的尊嚴，也給與他們。

學者張千帆說，不尊重弱者，強者將永無寧日。

學者徐賁說，在沒有尊嚴的公共生活中，個人不可能受尊重，也不可能有尊嚴。

▲ 四川成都，84歲的呂福全老人，騎著三輪車為50多位環衛工贈送麻餅、麵包、礦泉水等零食。零食是用他的養老金買的，已經堅持七年。

▲ 海南海口，一家小飯店，為環衛工提供免費茶水和休息的地方，已經堅持了四年。

▲ 北京，天安門廣場升旗儀式剛剛結束的清晨，忽然天降大雨，有遊客為身邊值守的環衛工撐起了雨傘。

▲ 浙江杭州，杭州圖書館，多年來一直堅持讓一位拾荒老人進館閱讀。

對待弱者的態度，

是衡量一個社會文明的尺度。

向這些默默無聞，

卻堅守社會文明底線的普通人，

致敬！

《通往尊嚴的公共生活》

中央編譯出版社2016年

尊嚴是一種以它自身為目的的道德價值，它並不為達到任何其他目的服務，更不能為其他目的而被犧牲掉。失去尊嚴的人不能自由選擇自己的行動，也不能為自己的行為擔負責任。如果我們反對將任何人像奴隸或牲口一般地非人化或作非人對待，那麼我們就必須維護和捍衛每一個人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