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翼明:國學熱是中國人自發的文化自救
唐翼明(資料圖)
唐翼明:國學熱是中國人自發的文化自救
編者註:9月7日,華中師範大學國學院院長唐翼明在武漢大學素質教育講堂,以「百年文化反思與國學熱」為主題發表演講。
唐翼明認為有必要對百年文化做一個反思,五四時期的文化主張已經偏左,五四以後應該往右轉,結果卻還是不斷向左,「五四運動以後,該走的路其實是應該糾偏,而我們事實上是繼續向左,最後把中國文化的命脈斬斷了。」
在百年前的新文化運動和五四運動時期,中國人已經失去文化自信,一切以外國為準,給後世帶來無窮後患。之所以今天在民間會興起國學熱,唐翼明認為,是因為大家發現傳統文化並不像原來說得那麼糟糕,其實也有很多寶,「國學熱實際上就是中國人自發的一種文化自救和道德自救。」
唐翼明,華中師範大學國學院院長、魏晉文化史專家、書法家。文革結束後第一批碩士學位獲得者,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碩士、博士,曾任台灣政治大學中文系教授。著有《魏晉清談》、《唐翼明解讀<顏氏家訓>》,最近出版《時代與命運》。
編輯:周東旭
開篇:作為邊緣人
各位同學好。武大是我的母校,當同學們說要請我做一個演講,我當然不會拒絕。本來年紀大了,我身體也不太好,可這是母校,母校是很特別的,別的地方我可以拒絕,但母校不能拒絕。我是1978年改革開放以後的第一批碩士研究生,考進武漢大學中文系古典文學專業,1981年3月份提前辦理畢業,因為要去美國讀書。到了美國,又在哥倫比亞大學讀了將近十年,前一年半讀英文,後來的8年拿到一個碩士學位和一個博士學位。
拿到博士學位以後,一個偶然的機會就去了台灣,因為我的父母都在台灣,我父母是1949年跟蔣介石一起去的台灣,我的父親當時是蔣介石的機要秘書,而我們三兄妹都留在內地,幾十年沒有見過父母。我7歲離開父母,再見到父母的時候我已經快50歲,而我的父母也都已經七八十歲。我覺得應該與父母團聚,盡孝道,所以就在台灣教書,總共教了18年,2008年退休。退休之後,我決定回到武漢定居,我老家是湖南,15歲就來到武漢,青年時代完全是在武漢度過,在武漢求學、結婚、成家,也在武漢教了18年的中學,我的朋友都在武漢。我在台灣把父母一一都送走,他們都過世了,所以決定還是回到武漢,因為這才是我真正的故鄉。
我這一輩子幾乎都在做邊緣人,從來沒有進入主流,沒有進入中心,只有回到武漢,才比較有回家的感覺。我最近出了一本新書叫《時代與命運》,第一篇文章叫《永遠的邊緣人》,我拿它做全書的代序。我在內地、美國、台灣都待過,而且待的時間相當長,在美國有10年,在台灣有18年,這讓我能夠有機會看到各方面的情況,對一些問題可以有更多的參照點。
通過反思百年文化評價國學熱:是不是要復辟五四時革命掉的東西?
今天我與大家交流的題目是「百年文化反思與國學熱」。國學熱正在興起,武漢三個最有名的大學武漢大學、華中科技大學和華中師範大學都成立國學院。放眼全國也可以看到,凡是比較好的大學,幾乎都成立了國學院。
關於國學還有很多爭論,比如什麼叫國學,大家看法不一致;國學有沒有復興的必要,有沒有必要把它列為大學中的正規課程,也有很多爭論;國學到底是好東西還是不好的東西,這些都還有爭論。
什麼是國學?國學有廣義和狹義兩種,廣義上國學就是中國傳統文化。章太炎首先提出「國故」這一名詞,「故」就是指不是此刻的,而是過去的文化和傳統。後來胡適說章先生的這個提法可以接受,所以他後來號召整理國故,這一學問也被稱為國故學,慢慢就簡化為國學。也就是說反映中國過去的文化和學問都可以叫國學,與中國傳統文化差不多可以劃等號。
狹義的國學可以以人作個比喻,腦袋就是經學,到清朝基本定位為十三經;二十四史加上清史稿,以及子書和集部,這大概相當於近代的歷史、哲學、文學,他們就相當於人的軀幹;而腿部和腳部等根基就是小學,小學包括聲韻、訓詁、文字,比如說文解字就是小學。他們加到一起就構成國學,是真正作為學問的國學。在武漢大學這樣的地方講國學,想必還是要講學術性的國學。
現在中國的確有許多人在學國學,而且基本是一種自發的狀態,這股熱潮已經燒了若干年,還要燒下去。既然上面沒有提倡,黨中央沒有號召,教育部也沒有規定,為什麼會燒起來?國學熱有沒有道理?世界上沒有什麼無緣無故的事情,既然發生,就有道理。至於好不好?見仁見智,有人說不好,中國這些爛東西有什麼好處?沒有進步,而且是在倒退,因為五四時期我們就已經打倒了孔家店。
五四時期的一些先進知識分子,對傳統幾乎都持有激烈的批判態度,比如魯迅就說中國的書沒有什麼好讀,看中國的書會一天天消沉下去,外國的書才能夠讓人生出一些力量和勇氣,所以他勸中國青年盡量少看中國的古書,多看外國書。大家不要以為只有魯迅才比較激進,有些今天看起來很保守的人,比如蔣經國的老師吳稚暉,他在五四時就說,所有線裝書都可以丟到毛廁。五四知識分子對傳統的批判幾乎是一邊倒。因此,現在提倡國學,是不是就在和五四唱反調,把先前革掉的東西復辟?有的人一點都不看好國學,持反對態度的大有人在。
因此,到底怎麼來理解國學熱?怎麼評價國學熱?要說清這一問題,就有必要對百年文化做一個反思,只有如此才能夠回答國學熱為什麼會興起,應該如何評價國學熱。
今年是2013年,向前推一百年,也就是1913年,1913年的兩年前清朝剛剛被推翻,發生辛亥革命,孫中山先做了臨時大總統,而後讓給袁世凱。袁世凱原本搞得好好的,但不知怎麼發了昏,不僅當總統還要當皇帝。現在這個世界上不叫皇帝的皇帝多得很,袁世凱還是不夠聰明,無皇帝之名的皇帝,可以當下去,一旦當皇帝,很快就被趕下台,不到花甲之年就被氣死。
1913年後的第二年也發生重要的事,陳獨秀在上海創辦《新青年》。陳獨秀學問不錯,文章寫得很好,是中國共產黨的創始人,但後來被搞得很臭,不過這個人其實是應該肯定的。陳獨秀很激進,膽子大,也有勇氣,他在《新青年》鼓吹新思想,尤其是當時西方國家的新思想。當時的先進青年幾乎人手一本《新青年》,不讀《新青年》的人,就會被先進青年認為他們已經out了,當時《新青年》就有這樣的權威。陳獨秀的安徽同鄉胡適,比他小,二人關係不錯。胡適曾經臭得很厲害,現在又香得很厲害。胡適在1917年的《新青年》發表一篇文章,叫《文學改良芻議》,提倡改良中國的文字,中心主張就是用白話文代替文言文。陳獨秀一看大喜,立刻發表,而且馬上寫了一篇文章附議,叫《文學革命論》。先進青年讀了這兩篇文章以後熱血沸騰,大家群起響應,像傅斯年、顧頡剛等後來都成了胡適的學生,魯迅也被錢玄同「慫恿」寫出第一篇白話小說《狂人日記》,發表在1918年的《新青年》。這樣一來,當時中國就掀起一個大運動,後來被之為新文化運動。新文化運動就要從1915年陳獨秀創辦《新青年》算起,一直延續了六七年,大概到上世紀20年代初差不多算是大功告成,當時的北洋政府教育部命名小學課本用白話文代替了「學而時習之,不亦樂乎」。白話文運動是新文化運動最表面最明顯的標誌。
由於五四運動使新文化運動更具有特殊的意義,本來主要是語文改革,後來卻成了新思潮的傳播,如果只是白話文代替文言文,大概現在還不會把它稱為新文化運動。1919年的五四運動是新文化運動中的重要時間結點,現在已經有人把新文化運動與五四運動混在一起,叫做五四新文化運動。
在國外也發生大事件,1917年俄國十月革命成功,這是全世界的大事,意味著整個世界在走向現代化的過程中,除原來那條自然形成的歐美路線外,又新增加一個模式,也就是蘇聯模式,建立在馬克思主義基礎上的新模式。而這件事情對中國的影響很大,一批知識分子吵得一塌糊塗,我們到底是走歐美的路,還是跟著蘇聯走?國民黨與共產黨鬥爭幾十年,就是因為兩個黨選擇的模式不同,國民黨選英美模式,共產黨選蘇聯模式。
今天看來上世紀一二十年代仍是一個令人神往的時期,當時的思想自由在中國歷史上都是少有的。近代哪一個時期中國的人才儲備最多?哪一個時期湧現了真正的大師?哪一時期中國對各種新思想有那麼熱烈的爭論?就是新文化運動時期,也可以叫清末民初時期。中國歷史上只有兩個時期可以與這一時期相比,一是戰國時期,出現孔子、老子、孟子和莊子等,另一個是魏晉時期,出現嵇康、阮籍等竹林七賢。
近代五四新文化時期,差不多可以與戰國、魏晉時期相比,比如胡適、蔡元培、章太炎、王國維、陳寅恪都是這個時代的大師,現在有這種大師嗎?國學大師的帽子滿天飛,我敢跟大家負責任地講,中國現在沒有一個人夠得上國學大師的稱號,有一個人我覺得差不多,在美國的余英時先生,這大概是中國現在最偉大的文史學者,但就算余英時也不一定能夠被稱為國學大師,因為他不致經學和小學,主要是靠歷史。香港的饒宗頤先生,是才子型的學者,今年90多歲,但是他和章太炎、王國維、陳寅恪這些人也沒有可比性。剛剛過世的季羨林先生,很多人稱他為國學大師,其實季先生也不是,季先生是搞印度學的,說他是印度學大師剛好,幹什麼要把國學大師的帽子套在他頭上?
儘管大家對胡適有一些爭議,但他還是了不起的,尤其他的思想具有前瞻性,時間越長愈發覺得他很偉大,今天根本沒有人可以與這一代學者相比。發生在一百年前的新文化運動前後是中國思想最活躍的時期,可以與戰國、魏晉時期相媲美。
中國近百年思想主流:文化失去自信 一切以外國為準
如果把戰國、魏晉和五四新文化運動三個時期相比較,他們有哪些不同的地方?戰國時期全部的思想是從中國本土產生,沒有任何外來思想影響,魏晉時期基本是本土產生,後期才有印度佛教影響,很快也被中國文化同化。但是五四新文化運動時期與前面兩時期極不相同,這一時期最活躍的思想全部是從外面輸入中國,而不是本土產生。比如民主自由主義,主要是在英國、美國產生,共產主義主要是在法國、德國、俄國產生,無政府主義主要在法國和俄國產生,在五四時期很有勢力,毛澤東早年就受到無政府主義的很大影響。還有其他各種各樣的思想,幾乎沒有哪一種不是從外國傳入,而不是本土產生,這是與前兩個時期最大的不同。
這一不同導致很多問題,優點缺點都有,主要是缺點。本土產生的思想很自然,瓜熟蒂落、水到渠成,外邊傳進來的東西多少不太自然,總是帶有某種被迫的痕迹。實際五四時期中國的外來思想是被打出來的,鴉片戰爭以前中國人很自大,認為自己地大物博,做天朝美夢,周邊國家都是蠻夷小邦,微不足道。到鴉片戰爭才一覺睡醒,周圍蠻夷小國都變得這麼了不起。中國人夢醒後,先進知識分子紛紛提出來要睜眼看世界,不能總是關門做夢。而後發生洋務運動、戊戌變法,最終爆發辛亥革命,清朝被推翻。
新建立的民國政府又開始陷入軍閥輪流執政,中央政府不強大,於是才給了知識分子自由空間,凡是歷史上思想比較自由的時期都是專制不強的時期,中央政權不太穩的時期,戰國是這樣,魏晉也是這樣。越是專制時期,中央政權越是牢固,思想也就沒有自由。到了五四時期,思想又比較自由,而且世界發生大變化,各種外邊的聲音傳進中國,激烈碰撞。
而此時中國人已經被打怕了,很自然就產生一種民族自卑心理,一種文化不自信的心理,覺得什麼都是外國好,因此才會有一些激進分子,說什麼中國書都不要讀,中國的傳統道德也全部被否定,比如孝。孝其實是中國文化中非常珍貴的遺產,這是全世界都沒有的觀念,是非常好的,如果你們到國外觀察下,西方世界的家庭狀況比中國差得多,特別是老年人孤苦無依,很可憐,中國人的孝道是很了不起的道德,五四時期孝道也被踐踏。中國人已經沒有文化自信,一切以外國為準,這就是五四運動和新文化運動一個最大弊端,而且給後世帶來無窮後患。
中國文化是不是真就那麼不好?如果沒有外國觀念的輸入,中國自己就不會產生現代觀念嗎?我是不相信的。沒有西方的民主自由主義,沒有馬列主義,沒有西方無政府主義,中國人就還要當猴子,就不能進化?沒這回事,中國五千年的文明,輝煌燦爛,沒有外國的衝擊和影響,中國人也會發展出現代工業,但是要晚一點。所有現代觀念在傳統文化資源中都可以找到類似的東西,比方孔夫子「仁」的思想不會慢慢發展出現代「博愛」思想?孔夫子「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難道不可以間接發展出「平等、寬容」思想?從孟子所講「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難道不能發展出獨立的人格自由?我相信即使沒有任何外來因素的刺激,中國文明完全能自然發展出這些思想,時間可能晚一點。
不過,世界已經慢慢變成地球村,中國沒有辦法再關起門來,也沒有辦法把自己鎖在「桃花源」里,不願接受外面的影響,也要接受。外國人打進來,就使得中國的文化在不情願的狀態下發生變化,就像一個嬰兒,等一些日子就可以順產,現在卻要打一針催胎,受外來影響,被迫早產,於是引來許多麻煩,部分激進知識分子認為中國文化什麼都不行,什麼都要學外國,這個想法基本是近百年中國思想的主流。
為什麼這麼說?左派批判右派的一個重要論點就是右派主張全盤西化,但是我要反問,左派自己不也是全盤西化嗎?只是左右兩派認定的「西」不同而已,右派認定的「西」是英國、美國,左派認定的「西」是法國、德國、俄國,僅此區別。右派一邊倒向英美,左派一邊倒向蘇聯、德國,都是全盤西化,都是不要自己的文化。五四的時候已經左了,後面就步步更左,一直左到文化大革命,文化大革命左手打倒英美民主自由主義,右手打倒蘇聯修正主義,還一頭把中國傳統文化也撞掉,結果什麼都沒有了,英美不可學,德俄不可學,古代不可學,那還有什麼?
雖然五四運動和文革都是過激的,但不同的地方就在於五四運動是自下而上,文革是自上而下,文革說是群眾運動,其實是運動群眾,用政治力量來否定傳統文化,造成的破壞與五四運動完全不同。五四運動基本是對的,有些過激的做法可以理解,文革是錯誤的,是不能容忍的,這種事情不能在中華民族的歷史上再次發生,如果再發生我們這個民族就沒救了。
國學為何熱:五四後文化日益偏左 國學熱屬於文化自救
中國文化走到目前這麼一個貧瘠的局面,道德滑坡到今天這麼一個令人擔憂的局面,都是這樣一步一步走過來的,如果當初不否定中國傳統文化,我們又怎麼會這樣?
中國是禮儀之邦,可是現在的中國人被認為是最不文明、最不講禮貌的民族,最近連中央都發布指示,要求出國旅行注意形象,這就說明國人形象是不好的。現在道德完全墮落,為了賺錢,死人都可以不在意,官場也日益腐敗,隨時都可以抓出一個貪污幾千萬、甚至上億的貪官,老虎、蒼蠅一大把。甚至現在連學生都腐敗,當時我們是很努力讀書的,覺得中國振興有望,真是一頭埋進書海,現在完全不是,校園官場化、學術商品化,言之痛心,根子在哪兒?根源就在於對中國傳統文化否定的太多。
現在大陸與台灣之間往來日益頻繁,凡是到過台灣的人,都不能否認台灣的民風實在比內地好很多,人與人之間的溫情和禮貌,社會制度的文明一眼就可以看出來,不是什麼別的原因,就是因為台灣的傳統文化沒有受到什麼衝擊,五四時期台灣沒有怎麼衝擊,1949年政權交替沒有影響到台灣,文革時期台灣在搞經濟起飛,所以傳統文化沒有中斷,基本還保留在民間。
我有一個觀點,在文化問題上,任何外來的先進觀念,最多只能被嫁接過來,不能搞移栽,把自己的樹拔掉,栽別人的樹是不行的。中國這樣一個文化大樹,已經發育四五千年,有無數的根系,伸到民族的機體中,伸到每一個人身上和每一個家庭中。把大樹一拔,就完了,再栽種任何別的樹也是沒有用的,活不了,因為它不可能在短時間內長出那麼多根系和鬚根,嫁接還可以,嫁接是部分吸取,好的東西要,不好的不要。百年來文化上犯的最大的錯誤就在於,我們總是試圖搞移栽,右派試圖這樣做,左派也試圖這樣做,所以引出一大堆問題,造成今天的惡果。
在歷史上,陳寅恪等先生很早就提出過類似的想法,認為輸入外國思想,一定要注意本民族的文化主體地位。陳寅恪是中國近百年來最偉大的學者之一,他最了不起的就是提出並且終生奉行「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這可以作為中國知識分子永遠的標杆。不奉行這十個字,就不要期望自己有什麼成就,搞來搞去,最後還是一個流程。
五四時期的主張已經太過左,五四偏左可以理解,陳獨秀、魯迅、胡適等是恨鐵不成鋼,矯枉過正,但是「過正」並不等於就是「正」,五四以後應該往右轉,而我們還是不斷向左,向左,向左。百年來,中國最流行的「歌曲」就是向左進行曲,終於發展到都唱紅歌的天怒人怨地步。
五四時期最了不起的文學明星中,胡適功勞最大,他主張白話文,沒有人會認為錯,取代文言文,是歷史的潮流。現在還沒有人在這方面批評胡適,但是不是完全不可以批評他呢?我今天就要批評,白話文代替文言文是可以的,但是不應該廢止文言文,很多的寶貝在文言文中,一分解就都沒了。比如博愛,好像中國人從來不講,只是外國人在講,其實原因之一就是文言被廢除,「仁」字基本不單獨出現,只用在其他詞語中,例如麻木不仁、為富不仁等,大家忘掉這個觀念,以為「博愛」觀念就是外國人發明的。
另外,白話文比起文言文真是粗糙很多。比如第一人稱,文言文可以說余、予、吾等,表示謙虛一點的有鄙人、在下、不才,如果自己很尊貴,有孤家、寡人,有朕,至少幾十個,而白話文只有一個,對誰講都是「我」,沒區分,一點都不細緻,難道這不是一種損失嗎?
文言文是不應該廢止的,文言文學好了,白話文一定寫得好。近代作家凡是語言好的,必是文言很好,魯迅雖然自己罵文言,但魯迅的文言功底何其好,所以他才能寫出那麼漂亮的白話文。錢鍾書的《圍城》寫得多漂亮,錢鍾書的古文好到《管錐編》全都是文言寫成。五四時期那一批人自己文言學的很好,叫年輕人不要念,懂不懂?也有在古文上比較差的,巴金就是其中一個,今天去看巴金的小說,說句不客氣的話,簡直念不下去,年青時我喜歡看他的書,年紀大一點就已經看不下去,語言太粗糙了,太沒有胃口。還包括文字改革,繁體字改為簡體字,也給今天帶來很多問題。
總之,五四運動以後,該走的路其實是應該糾偏,而不是繼續向左,而我們事實上是繼續向左,最後把中國文化的命脈斬斷了。這樣也就可以回答,為什麼今天在民間會興起一個國學熱?搞了上百年,大家發現我們的祖宗並不像原來說的那麼糟糕,傳統文化其實也有很多寶,丟掉傳統文化其實是不對的。所以,就算上面不命令人們學國學,個人也要學。什麼是國學熱?國學熱實際上就是中國人自發的一種文化自救和道德自救,就這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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