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連科對話張悅然:寫作能不能「教出來」
日前,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在北京萬聖書園召開了「創意寫作書系」新書發布會。據悉,「創意寫作書系」第一批4本已於去年年初由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出版。今年則推出了《開始寫吧:影視劇本創作》、《故事技巧:敘事性非虛構文學寫作指南》和《情節!情節:通過人物、懸念與衝突賦予故事生命力》等3本。會上,作家閻連科、張悅然就「創意寫作」暢談對文學與創作的見解。
問:很多人都有文學夢想,有的人中途迷失,很多人選擇其他道路。我們想知道,張悅然和閻連科兩位作家和我們有什麼不同。他們為什麼寫作?
張悅然(後簡稱張):一個人之所以寫作,之所以成為作家,是和這個世界存在不協調性——不是因為他比別人多了什麼,而是因為他比別人少了什麼,需要通過寫作這種方式得到一種補償,或者用這種方式,來發現、解決他和這個世界之間產生摩擦的原因、問題。所以我覺得,對於需要寫作的人來說,寫作是一個必須的過程,是自己彌補缺失的東西的一個過程。
閻連科(後簡稱閻):我非常同意。要成為作家,確實需要一點點的慾望和理想,慾望就是說要有一點野心;理想就是說成為作家要鍥而不捨,半途而廢就可能讓一個天才夭折。
問:這套「創意寫作書系」讓我們看到美國作家和中國作家的不同——很多美國作家在大學教書,甚至年輕作家會擁有「創意寫作碩士學位」。而我國作家則缺乏像「創意寫作書系」這樣的圖書引導,他們是本能地寫作、傾吐和噴發。張悅然、閻連科又是怎麼一步步「寫過來」的?
閻:作為一個寫作者,我最大的奢求就是擁有一張文憑——接受寫作教育的文憑。但是大家也說,作家是教不出來的。今天看到「創意寫作書系」,我發現寫作是可以教的。汪曾祺說,他是沈從文的關門弟子。言下之意,他是沈從文教出來的。當然,教一百個人,不可能教出一百個作家。一百個人中,能出一兩個作家來就非常了不起了。
張:我的寫作成長中,並沒有遇見這樣一套「教寫作的」書。關於作家能不能教,我認為對於寫作愛好者,這套書非常有幫助,而且我認為作家在某種程度上是可以教的。但另一方面,也不可能讀過這類書就能成為像閻連科那樣的作家。那是非常個人化、風格化的東西。
這套書也教了很多閱讀的方法。這對深入閱讀、深入賞析一部小說也很有幫助。比如讀者知道人物是怎麼塑造的,就會發現作家在塑造這個人物時的用心之處;讀者在看到懸念的時候,會感覺到智力在和作家博弈——他是在有意地考驗讀者的耐心,有意地去延長懸念的時間……所以,這套書會成為很好的閱讀指導,對於所有熱愛閱讀的人來說也是有價值的。
問:請告訴大家對這套書的閱讀心得。
閻:我推薦《開始寫吧:影視劇本創作》。《開始寫吧》有三本,這本就是關於劇本寫作的。我曾經有劇本寫作的經歷。這本書使我發現,我寫作劇本,完全是在按照寫作小說的思路在創作,這本書告訴大家:進入劇本創作,你會發現為什麼好萊塢的電影是那樣的,他們的藝術片和我們的藝術片差別為什麼那麼大,我們的電視劇和日劇、韓劇為什麼有那麼大的差別。因為這本書告訴了我們在寫作劇本技巧結構上的真經。
如,一般的劇本寫作模式是:一個人物在最危難的緊急關頭,最簡單的方法是突然出現一個外來的力量,解決掉了困境。但是這本書里認為,藉助外力、藉助偶然因素來推動情節發展是非常錯誤的。真正偉大的編劇、真正偉大的情節,是讓人物通過自己性格爆發的力量來拯救自己,讓人物性格中爆發出的一些可能性來推動情節向前發展。看到這裡我感到非常震驚。
張:我特別想推薦《情節!情節!》。小說最小的單位就是情節,它構成小說重要的內在張力。這裡大有文章可做。對我以及對我身邊年輕的創作者來說,最令人困擾的就是情節或者說故事。在我最開始寫作的時候,也是最自由的時候,小說的推進靠的是內心的情緒,信馬游韁,想到哪兒就寫到哪兒。我自己對故事沒有強烈的責任感,一個作家應該對故事有強烈的責任感,這是一種對讀者負責的態度。所以回過頭來看自己的作品,會覺得有的故事非常薄弱——這也是甄別一個優秀作家的重要標準。
問:現在,兩位都在中國人民大學。「作家進校園」成為一個比較熱門的話題,對此你們怎麼看?
閻:這不是「作家進校園」,而是「作家回到校園」。上世紀30年代的時候,大量的作家都在校園裡。如果我當教育部長的話,要把中國的作家分散到各個高校去,那裡的氛圍更加寬鬆和乾淨,使作家更好地回歸寫作本身。
張:我同意「回歸校園」的說法。我認為,應該有更多的作家在這個寬鬆的、自由的環境里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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