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家書里的曾國藩
曾國藩是理學家,對自己有很高的道德要求,在京時期,他曾立下「不靠做官發財」的誓言。所以曾國藩總是處於入不敷出的境地。
曾國藩是一個富有爭議的人物,褒之者稱之為「千古一完人」,連青年毛澤東也曾說過「吾於近人,獨服曾文正公」;貶之者覺得他在維護社會治安和平定內爭時嗜好殺戮,曾給其一個「曾剃頭」的綽號。不過,無論我們對曾國藩整體上作出怎樣的評價,說他在家書里體現了一種中國式的智慧,是沒有爭議的。
晚清政治極其黑暗腐敗,官員大肆收取三節兩壽禮和各種陋規,無品無級的胥吏則完全靠敲詐勒索為生,曾國藩卻立志做清官。道光二十九年(1849年)三月二十一日,他在給四個弟弟的信中說:
「將來若做外官,祿入較豐,
自誓除廉俸外,不取一錢。
廉俸若日多,則周濟親戚族黨者日廣,
斷不畜積銀錢為兒子衣食之需。
蓋兒子若賢,
則不靠宦囊,亦能自覓衣飯;
兒子若不肖,則多積一錢,
渠將多造一孳,後來淫佚作惡,
必且大玷家聲。
故立定此志,決不肯以做官發財,
決不肯留銀錢與後人。」
曾國藩想當清官,有讓兒子自立的一面,但客觀上有益於國家、社會。
這裡,有個概念需要解釋一下,「廉俸」,實際上指稱的是兩種事物,俸者,正薪也,相當於今天的基本工資或基礎工資;廉者,養廉銀也,類似於現在的津補貼。清代給官員定的正薪很低,幾乎不能養家,為了鼓勵官員廉潔從政,雍正元年(1723年),創立了養廉銀制度。養廉銀的來源來自地方火耗或稅賦,各地財政狀況不一,養廉銀也有區別。一般而言,養廉銀通常為薪水的10倍到100倍。州縣長官的養廉銀則在1000兩到2000兩,布政使為1萬兩左右,按察使為8000兩左右,總督的養廉銀約為2萬兩。
中國是個人情社會,講不講感情,幾乎成為我們評價一個人品性的基本標準。曾國藩雖然在仕途混得順風順水,做京官期間,十年七遷,連升十級,由普通翰林成為副部長(侍郎),但他非常十分看重情義,對親戚朋友時有關照。道光二十一年(1821年)六月初七,曾國藩給祖父寫信說:
清代的京官很窮,曾國藩每年都要借錢度日。道光二十三年他做了一次四川鄉試主考,發了個小財,立即寄了千兩銀子回家,並且囑咐家人將其中的四百兩用於接濟親族。後來,他辦湘軍、出任兩江總督,年年都給家中寄錢,囑咐弟弟將一部分贈親戚朋友。
曾國藩對家人更是溫情脈脈。剛剛到北京做官,他就要弟弟寄詩文,希望在學業上加以指點。曾國藩的三弟曾國華在三河之戰中陣亡後,曾國藩回憶兄弟相處時的往事不禁淚灑信紙:
「溫弟少時性情高傲,
未就溫和,故吾以溫甫字之。
六年,在瑞州相見,
則喜其性格之大變,
相親相友,歡欣和暢。
去年在家,因小事而生嫌釁,
實吾度量不閎,辭氣不平,
有以致之,實有愧於為長兄之道。
千愧萬悔,夫復何言!」
同治三年(1864年),金陵久圍未克,曾國藩擔心老九曾國荃心情抑鬱,引起肝病加重,與之商量請求朝廷派李鴻章來金陵會剿。他先是寫了一封信探弟弟的口風:
「如奉旨飭少荃中丞前來會攻金陵,
弟亦不必多心,但求了畢茲役。
獨克固佳,會克亦妙。」
二十多天後,他又寫了一封信,明確地說出了這樣做的理由:
「吾與昌歧久談,
知少荃於吾兄弟處實有相親相衛之意,
吾意欲奏請少荃親帶開花炮隊、
洋槍隊前來金陵會剿。
接弟此次複信,
余即一面出奏,一面函咨少荃,
請其迅速西來。
如蘇軍齊到成功,則弟受其勞,
而少荃享其名。
則既可以同膺懋賞,又可以暗培厚福。
蓋獨享大名為折福之道,
則與人分名為受福之道矣。
如蘇軍雖到,而城賊仍堅持不下如故,
則謗可稍分,而責亦稍輕。」
五月十五日,曾國藩更是向曾國荃和盤托出了自己請李鴻章前來會剿的矛盾心態:
「不請少荃來會剿,則恐賊城相持太久,
餉絀太甚,弟以郁而病深。
請少荃來會剿,則二年之勞苦在弟,
一日之聲名在人,又恐弟以激而病深。
故展轉躊躇,百思不決。
此次將咨與函送弟處自決。
弟之聲名,即余之聲名也;
弟之性命,即余之性命也。
二者比較,究以保重身體為大,
弟自問身體足以久磨久練,則余自放心矣。」
此事雖然因為李鴻章善解人意的婉拒而作罷,但曾國藩對曾國荃出自肺腑的骨肉之情,卻令人感動。
或許是因為深知越大的樹越脆弱的道理,曾國藩一生極其低調,非常在乎社會評價。在家書中,他一次次批評家人的張揚行為,希望家人保持足夠的謙遜。道光二十五年(1845年)五月初五,曾國藩給四位老弟寫信說:
「諸弟亦宜常存敬畏,
勿謂家有人作官,而遂敢於侮人;
勿謂己有文學,而遂敢於恃才傲人。
常存此心,則是載福之道也。」
曾國藩的父親好管閑事,有時愛替人出頭。在家書中曾國藩這樣勸父親:
「我家既為鄉紳,萬不可入署說公事,
致為官長所鄙薄。
即本家有事,情願吃虧,
萬不可與人構訟,
令官長疑為以勢凌人」。
同年十月,曾國藩聽說父親不顧勸阻又在延攬他人之事,不好直接批評其父,寫信給叔父,希望叔父加以勸阻:
「又聞四弟、六弟言父親大人近來常到省城縣城,
曾為蔣市街曾家說墳山事、
長壽庵和尚說命案事。
此雖積德之舉,然亦是干預公事。
侄現在京四品,外放即是臬司。
凡鄉紳管公事,地方官無不銜恨。
無論有理無理,非己事,皆不宜與聞……
以後無論何事,望勸父親總不到縣,
總不管事,雖納稅正供,使人至縣。
伏求堂上大人鑒此苦心,
侄時時挂念獨此耳」。
「弟言家中子弟無不謙者,
此卻未然,余觀弟近日心中即甚驕傲。
凡畏人,不敢妄議論者,謙謹者也;
凡好譏評人短者, 驕傲者也。
弟於營中之人,
如季高、次青、作梅、樹堂諸君子,
弟皆有信來譏評其短,
且有譏至兩次三次者。
營中與弟生疏之人,尚且譏評,
則鄉間之與弟熟識者,
更鄙睨嘲斥可知矣。
弟尚如此,
則諸子侄之藐視一切、信口雌黃可知矣。」
與一般士大夫看重官位不同,曾國藩懂得進退之道,甚至數次生出遠離官場之心,用句如今的話說,叫做「不戀棧」。道光二十九年,時在京城的曾國藩寫信給四個弟弟說:「吾近於宦場,頗厭其繁俗而無補於國計民生,惟勢之所處,求退不能。但願得諸弟稍有進步,家中略有仰事之資,即思決志歸養,以行吾素。」同治三年,曾國藩寫信告知曾國荃:
「余昨日具疏告病,
一則以用事太久,恐中外疑我兵權太重,
利權太大,不能不縮手以釋群疑。
一則金陵幸克,兄弟皆當引退,
即以此為張本也。」
曾國藩在做人處事上如此小心翼翼並非沒有緣由。老曾是個鳳凰男,他出身於湖南雙峰(舊屬湘鄉)荷葉一個普通的自耕農家庭,其祖父考秀才數試不中,父親終其一生也只是個秀才,在官場沒有任何背景。他在京城十年七遷,連升十級,完全靠的是自己的勤奮、敬業。
因為熟讀詩書,曾國藩有一種深深的聖人情結,他的最高人生理想,其實不是要做一品大員,而是要做受人尊敬的聖哲。他敬業、清廉、不好女色,是為了這個目標;他善待他人、關心親友,也有這樣的想法在內。我們看他的日記,有時似乎是在看一部懺悔錄,普通人覺得微不足道的事,曾國藩總要嚴厲譴責自己一番,比如做客時多看了一眼漂亮女人,比如與朋友聊天影響了讀書寫字等等。正因為如此,他在家書中展示的自我才那樣與眾不同。
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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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
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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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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