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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線的風箏(張 玲)

我願意永遠生活在夢中 張 玲  我是一個喜歡幻想的女人,多愁善感,天真得有些憨痴。也許是我對生活要求太高,所以生命的狀態總處在勞頓奔波與追逐中。因此我的生活註定會充滿著痛苦,但我從不氣餒。我能寬慰自己,面對現實,然後滿懷激情地上路。  我喜歡寫作和旅遊。對於這兩者我都未達到瘋狂的地步,因為我明白生存是第一要素,但我在追求物質生活的同時,從未放棄過精神上的追求。  我常常在一個陌生的城市對一個我認為談得來的陌生人敞開心扉。我在朦朧與清晰中釋放心靈的負荷。然後卸下包袱,告別朋友,重新出發。  我的寫作純粹是為了傾訴。我從不去考慮我的文章能不能發表,我只想表達出來,滿足我想對人傾訴的慾望,讓我的靈魂平靜下來。我認為人活著,不管我們想要什麼,在我們心靈深處最柔弱的角落,需要的還是溫情,還是愛。所以我總喜歡吟唱一個主題:愛情和婚姻。  向虹的故事其實就是我們身邊許多人的故事,社會的發展使過去我們認為那不過是文學作品裡的東西出現在我們的生活中,面對感情的傷害,因為沒有思想準備而倍感痛苦,有的甚至自殺。向虹就是這一類女人。  這篇小說我寫了很長一段時間,最初是想製造一種悲情,寫出一個讓人流淚的結局:向虹自殺了,凌淵瘋了。我寫得很苦,很累。寫到最後,我覺得自己已經快被憂傷擊倒了。所以我決定改變一下套路,借一次旅行來增加一些亮色,虛構一個男人來幫助向虹。  事情發生了,也許好壞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想法和做法。所以說生活是悲劇還是喜劇,全憑自己的主宰。現實生活中就有許多堅強的女人,她們即使受傷,也能從容地生活,她們能以一種坦蕩與寬容的心態,面對人生的不幸。  我希望向虹能堅強地生活下去。對於凌淵和肖蒙我沒有加以褒貶,只是自然地敘述,就跟生活中本來的他們一樣,讓他們折騰著,也痛苦著。而林希成,他雖然也不是完人,但他善良、樂於助人,我相信他真實地存在著。有一句話說:你沒有看到的和你不相信的事,不等於它不存在,不等於它不會發生。所以無論遇到什麼打擊,你一定要堅信自己的理想,一定要向前走。  如果說文學是一個夢,我願意永遠生活在夢中,忘記現實中由於慾望不達而產生的太多的悲哀,而使自己的心境能如水般靜寂與超脫。這就是創作給予我的感受,我也樂於通過我的小說把我的感受給許許多多的朋友分享。斷線的風箏 張 玲    一    向虹在拿到離婚證的第二天就飛到了昆明,這是她的第一次旅行,她感到自己就像那斷了線的風箏只好漫無目的地飛了。她不想追究那線是自己掙斷的,還是放風箏的人扯斷的,總之是斷了。當她踏上昆明的土地的那一刻,就有一種飄浮不定的感覺。這種感覺彷彿要使她絕塵而去,雖然她極力壓抑,這種可怕的念頭在她的潛意識裡還是時不時地冒出來。  向虹出了機場,正不知該往哪裡去,這時有一個小夥子向她走來,他說,小姐來旅遊的吧,上我們旅行社吧,你想到哪裡去玩她還沒有回答他,又有一個大約十七八歲的小姑娘拉著她的膀子說,阿姨,我們這個團只差一個人了,我們的路線是昆明—大理—麗江—香格里拉,下午游世博園,車就在那邊,你一上車就可以走了,今晚就去大理。她曾經看過英國人詹姆斯·希爾頓寫的一本《消失的地平線》的小說,她想就去看看香格里拉。她心中的香格里拉是一個神聖的地方,是她心目中的一片凈土。所以當小夥子還想說什麼的時候,她打斷了他,說她決定跟這小姑娘走了。小夥子失望地離開,又去尋找新的目標。  小姑娘將向虹帶到機場旁邊的一家旅行社,有一輛中巴車停在那裡。向虹交了錢後,小姑娘高興地說,阿姨,祝你玩得愉快說完她又向機場方向走去。向虹朝她揮了揮手。  這時從車上下來一位導遊小姐將向虹和一位中年男人帶上車,只有最後兩個座位是空的,那男人將裡面靠窗的座位讓給她,她只好在那裡坐下。男人友善地朝她笑了笑。他看起來三十多歲,有一張白白凈凈的臉,笑起來很好看,但向虹卻覺得他的笑給人一種壞壞的感覺。向虹沒有理睬他,她那張冷艷的臉上寫滿了疲憊。  車子開動後,導遊小姐說,各位團友,你們好,歡迎大家到昆明來,我姓李,是我們這個旅行團的全陪,你們叫我小李就行了,我將和大家一起度過五天的美好時光。李小姐還沒有說完,向虹身邊的那個男人馬上站起來說,請問李導小姐,什麼叫全陪我只知道有三陪,這全陪是怎麼個陪法。說完客人都鬨笑起來。李小姐很年輕,看起來最多二十歲,但既然是導遊,什麼場面沒見過,她不氣不惱地說,你們到大理、麗江、中甸都有當地的導遊陪著你們,這就叫地陪,而你們是我們旅行社的客人,我得全程陪著你們,這就叫全陪。如果這位大哥,想要找三陪,我想奉勸你一句:別搞垮了身體,搞垮了經濟,搞垮了家庭。如果大哥你只是喜歡口頭腐化,活躍一下氣氛,讓我們的團友們輕鬆輕鬆,你可以和我比一比,講一點葷故事、葷謎語,我保證全陪。  車上頓時掌聲雷動,不斷有人在說,好,好。向虹望著窗外昆明的街景,對身邊這位男人和李小姐有些不屑一顧。她想起了凌淵,那個曾經是她最愛的丈夫的人,不知道背著她會是怎樣一副嘴臉一個她認為已經再熟悉不過的人,其實又是多麼的陌生。這些年來,她的生活總是圍繞著他在轉,從未偏離過固定的軌道。可是他卻早已改變了方向。  車在緩緩前進,李小姐一邊介紹昆明的街景,一邊和向虹身邊男人穿插幾句葷話,講得車上的人哈哈大笑,向虹望著窗外,一句也沒聽進去,她沉浸在自己思緒中,似乎周圍的喧鬧與她無關。到了世博園,李小姐為大家買了門票,說你們三三兩兩結伴遊玩,中午在裡面隨便吃點,五點半鐘準時上車,晚餐我已經為大家訂好自助餐,你們吃飽後,我們今晚就坐長途卧鋪客車到大理。  進了世博園,向虹漫不經心地走著。滿目的美景,也沒有沖淡她的痛楚及哀愁,她只感到清醒後的虛空,發出了一絲隱約的嘆息。當往事成為過眼雲煙,她還是不肯忘記,回憶卻讓她滯留在傷痛之中,難以復原。  六年前,向虹師範大學畢業後分到F市的一所小學教書,她生性內向,又有些靦腆,但和那些天真可愛的孩子們在一起,她感到無比的輕鬆和愉快。向虹業餘時間喜歡看書和寫文章。她是一個美麗而單純的女孩。二十歲正是情竇初開的妙齡,心中也不免有些對異性的渴望,她開始用文字編織她的夢想。  向虹只有一個哥哥叫向傑,他在F市開了一家計算機公司,已經成家立業。由於父母都不在身邊,向傑經常去看看妹妹,他總是開導向虹說,你不要總把自己關在屋裡,要學會交際,要學會適應這個社會。好在你有這麼一份工作,否則看你怎麼生存  向虹說,哥,我是一個沒有野心的人,不像你有抱負,我喜歡過單純的生活,我覺得這樣很好。我現在好好教書,將來找個好男人嫁掉就行了。向傑逗她說,現在就想嫁人了,也不害羞。於是向虹那秀麗清新的臉上充滿了羞澀的紅暈。  當學校里有個女老師熱心地幫她介紹對象時,她沒有推遲,鼓足勇氣去了。小夥子叫凌淵,是女老師的丈夫工廠的一名技術員,大學畢業生。想不到一見面,向虹就被凌淵英俊瀟洒的外表所吸引。凌淵二十六歲,向虹喜歡那種成熟感。她看凌淵的時候眼裡閃著柔弱的光芒,使凌淵有一種被觸動的感覺,他立即感到這就是他想找的女孩。也許就是命中注定的緣分,他倆一見鍾情。當他們從介紹人家裡走出來的時候,儼然一對熟悉的戀人,凌淵輕輕地將向虹擁在懷裡,向虹羞澀而順從地靠在凌淵的肩膀上,他們就這樣相擁著走到凌淵廠里的單身宿舍。  凌淵問向虹:我是不是你要找的人。向虹肯定地點了點頭。凌淵激動地抱著她吻了起來。他們的心中有一陣暖流涌過,他們感到有一種神奇的力量穿過長長的歲月將他們相連。他們似乎熟悉了彼此的過去,不再需要語言的解釋。愛情的烈焰將他們焚燒,向虹在凌淵溫暖的懷抱中一點點迷失了自己。他們彼此都是對方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或女人。  凌淵對向虹說,二十六年的生活中我不曾被誰打動過,原來是我宿命中的姑娘沒有出現,我一直愉快地等待著。現在你終於來了,我一定要抓住你。我們結婚吧。  愛情有時只是一種感覺,就像人們說的觸電,這種一見鍾情的愛情是勢不可擋的。於是他們很快就結婚了。新房雖然是凌淵他們工廠給的一間過渡房,但有一個兩個人的小天地,他們比較知足。向虹從吃飯到穿衣無微不至地照顧著凌淵,家務事從不讓他插手。她一心一意愛著這個比自己大六歲的男人。  一年後他們的女兒安安出生了。凌淵單位的效益已開始下降,廠里沒有能力再建房子,他們住的一個單間,傢具已塞得滿滿的,連一張嬰兒床也沒有地方擺。向虹做月子時,凌淵的母親從外地趕來照顧她,連住的地方都沒有,只好睡沙發。安安滿月後,他的母親就回去了。向虹請了一年的假,安心在家帶孩子。凌淵也學著做家務。  那是向虹覺得最幸福的日子,她過去夢想的一切就這麼容易這麼真實地得到了:一個愛她同時也被她所愛的男人,一個延續他們的愛的孩子,一個溫馨的家。  安安一歲時,向虹得回學校上班,他們只好暫時將女兒送回老家,請凌淵的母親照看,離開的時候,向虹哭得像個淚人。  凌淵安慰她說,我們回去租一套房子,請了保姆就來接女兒,我也不上班了,出去找點生意做。向虹說,我們哪有錢呢凌淵說,先找你哥哥借,等我們賺了錢再還給他。我要讓你過上好日子,也讓你明白你沒找錯人。  凌淵找向傑談了他的打算。向傑說,重要的是看你想做什麼你先去考查,項目好,錢我可以借給你。  凌淵到單位主動辦了下崗的手續,他要置之死地而後生。然後他一連在市區轉悠了好幾天,一邊找房子,一邊觀察市場,看什麼生意好做。他發現目前的世道之下,首當其衝的是吃,從肯德基、麥當勞到一般的燒烤和快餐,可謂門庭若市,熱鬧非凡。凌淵經過綜合考慮,決定先開一家大眾化的餃子店。  凌淵想找一個大一點的地方,要有一定規模和檔次。向傑卻不同意。他說,規模大,相應的房租、轉讓費、裝潢費等耗資就大,再說以後還需資金周轉。這裡是中國的南方,人每天要吃飯,不一定每天去吃餃子,所謂船小好轉舵。萬一以後生意不好,還可以改做其它的快餐。  凌淵最後只得按向傑的意思開了一家門面不大裝潢一般的餃子館。向傑不僅借錢給他,還託人幫他在東北找了一位師傅。這樣凌淵的東北餃子館就正式開業了。他們還在市區租了一套房子,請了保姆,將女兒也接了回來。  凌淵的餃子館一開張生意就非常好。這是本市第一家專營餃子館,有豬肉、羊肉、牛肉、雞肉、蝦仁、魚肉等餡子,品種繁多,味道純正,來嘗鮮的人們絡繹不絕,常常座無虛席。特別是雙休日,有一家男女老少傾巢出動的,也有邀請親朋好友來聚一聚的,店子里一會兒就坐滿了人,吃的吃,等的等,服務小姐忙裡忙外,熱鬧非凡。每當這時凌淵就後悔沒有開一間大一點。這一年他不僅收回了投資,還了向傑的錢,還有了一筆不小的積蓄。他們用這筆錢買了一套三居室的房子。  家裡該置的東西都置齊了。向虹總感到少了點什麼。凌淵賺錢賺到忘我的境界,常常早出晚歸,不辭辛苦。每當看到許多做生意的都是夫唱婦隨,共同經營,共同發展時,向虹心裡就特別內疚,可自己實在不是做生意的料,有時到店裡去,卻不知道怎樣幫他,當她看到小姐們忙不過來時,就跑去幫著端盤子洗碗時,凌淵總是十分愛惜地制止她,說這不是你乾的活,有她們呢,別把你的手搞髒了,你回去休息吧。  向虹後來就很少再到店子里去了,她每天晚上除了批改學生的作業,就是教安安唱歌,給安安講故事。安安睡著後她就看看小說,寫寫文章。從認識凌淵起她就以一支抒情的筆,記錄著他們愛的歷程,所以她的文章很自我,既像散文又像日記,絕大多數都是為著凌淵、安安和他們那個家而寫的,已經有厚厚的兩本了,其中有一些被向虹修改後在報紙和雜誌上發表。以前看向虹的文章是凌淵每晚的必修課,那詩一般的語言,濃郁的愛,滋潤前他的心。後來生意忙起來後,他就將這種功課中斷了。但向虹無論多晚,都要等著他。凌淵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親親安安熟睡的小臉,向虹溫柔地說,安安想你了,她總念著:爸爸怎麼還不回家。你不回來,我也睡不著。錢是賺不完的,別把自己搞得太累。凌淵也動情地說,我們現在是創業階段,我不努力不行啊,等將來我們有錢了,每年的寒暑假,我就帶著你和安安到全國各地去旅遊。    二    他們的旅遊一直沒有成行。等到他們有了錢,凌淵卻沒有了時間,沒有了熱情。向虹不知做過多少回一家三口外出旅遊的夢。可這個夢永遠也無法實現了。向虹現在要完成的是她一個人的傷心之旅。向虹知道凌淵是很愛安安的,也許有一天,凌淵會和別的一個女人帶著安安出去遊玩,但沒有了媽媽,她的安安會快樂嗎  向虹知道凌淵也不是不愛她,從某種意義上講,他還算得上是一個成功的好男人。如今的社會,男人偶爾的出軌也許算不了什麼。但向虹是一個視愛情如生命的女人,她在凌淵對她真誠的坦白中,心已經支離破碎。她明白凌淵不是逢場作戲,他不只是身體的出軌,他把愛情給了那個叫肖蒙的女人。凌淵的坦白給了向虹致命一擊。  凌淵認識肖蒙是在他的店子里。是一個星期天的中午,向傑帶著幾個人到店裡來吃餃子,其中有一桌坐著一對夫妻和一個小女孩,這時那個女人看到向傑喊了聲:向總。向傑一看她是地稅局的辦公室主任肖蒙。地稅局要換一批計算機,向傑通過一個朋友的介紹找到肖蒙,肖蒙購買了他的公司代理的一種品牌機,事成之後,向傑將一台微機送到肖蒙的家裡,肖蒙稍加推辭後,還是接受了。向傑很感謝她,就走過去和她握手,說,肖主任,你好感謝你對我公司的關照。肖蒙說,也感謝你給我的那份厚禮。向傑又對她說,這個店子是我妹夫開的,我有時帶幾個人來捧捧場,也算幫他做做宣傳。向傑把凌淵叫了過來說,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妹夫凌淵,這是肖蒙,地稅局的辦公室主任。他們相互握手後,向傑又對肖蒙說,肖主任,我妹夫這裡你得多多關照。肖蒙望著凌淵說,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凌老闆儘管開口。  凌淵對肖蒙並不太在意,肖蒙的美麗是攝人心魄,但夾雜著些許孤傲,凌淵不大喜歡這一種類型的女人。只是從那以後凌淵發現肖蒙一家每個星期天都來吃餃子,肖蒙說,孩子她爸是東北人,喜歡吃餃子,我女兒可能是遺傳,也喜歡吃餃子,以後我們也不到別的店子去,我們定點在你這裡吃。凌淵說謝謝。肖蒙的丈夫長得高大英俊,但比較沉默寡言,只是對著他的女兒才有些笑臉。他們的女兒大約三四歲,與肖蒙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肖蒙每次來都要找機會和凌淵打招呼,當凌淵不忙的時候,肖蒙還問一問他生意怎麼樣一類的話。凌淵漸漸覺得肖蒙還有一些可愛之處。  有一次凌淵對肖蒙說,現在開餃子館的人越來越多,生意也越來越難做,我想在賣餃子的同時,增加一些快餐品種,以滿足不同口味的人們的需要。我這個店的地理位置還不錯,這是一條商業街,客流量大,不怕沒錢賺。我的經營理念是以最快的速度適應市場,而不能等著讓市場來淘汰我。肖蒙讚賞地說,你的確有商業頭腦。  過了一天,凌淵就接到肖蒙的電話約他在一個酒吧見面。憑直覺他感到肖蒙有些喜歡他。凌淵還在遲疑,肖蒙說,不見不散。就掛斷了電話。凌淵只好去赴約。    凌淵趕到時,肖蒙已經坐在那裡了,酒吧的燈光很柔和,肖蒙穿著一套草綠色套裙,像一枝亭亭玉立的水仙,顯得格外高雅。坐定後肖蒙要了兩杯紅酒。肖蒙說,我給你找了一位廚師,他在國際商廈餐廳幹了三年,紅案、白案他樣樣精通,他還有半個月合同就到期了,你看怎麼樣?凌淵心裡一喜,他正在託人幫忙找廚師,就感激地說,好啊,不知該怎樣來謝你?肖蒙笑著說,以後我來吃飯不用掏錢就行了。凌淵也笑著說,沒問題。  當天晚上,肖蒙就帶著那個廚師到了凌淵的餃子館,他們當即簽了一年的合同。那位廚師又交待凌淵怎樣將廚房改造一下,需要增加一些什麼設施、設備,半個月後他帶人過來。廚師說完就走了。  凌淵出來送肖蒙。凌淵說,我準備再招幾個服務員,招牌也應該改一下。另外我還得抽時間到國際商廈的頂層快餐廳去看一看,那裡有幾十個品種,我的店面不算很大,我不可能全部都上,看哪些東西好賣,先選擇性地上一些,價格要比他們略低一點。他們的快餐廳在六樓,須乘五次電梯,而我的店在一樓,客人一邁步就進來丁,這條街,人來人往,非常熱鬧,我的生意一定會很好,以後發展的好,如果可能的話,我還想把旁邊的一個副食店接過來,擴大規模。  送走廠肖蒙,凌淵回到店裡,他的心情特別激動,他彷彿看到了輝煌的前景。回到家,他對向虹只說有個朋友幫忙從國際商廈挖了一位廚師,準備將餃子店改成快餐店:他沒有說肖蒙的情況,他怕向虹誤會,他不願向虹過多地為他操心,他希望向虹一心一意地照顧他們的安安。  凌淵取名的吉慶快餐在半個月後的一個星期六上午如期開張了,那天凌淵在門日用紅紙寫上:吉慶快餐今天開張大吉,每位在奉店就餐的顧客免費送餃子一碗。果然不一會,就座無虛席了:每一位進店的顧客,不管你點了什麼,那怕只有幾元錢的東西,服務小姐都會免費送上一碗餃子,每碗都裝了六個不同餡子的餃子,大家在品嘗各種色澤鮮艷、味道鮮美的快餐的同時,又品嘗了一遍該店原汁原味的餃子,不斷有人說好吃。凌淵的精明就在於此。這次開張既招攬了生意,又做了廣告,錢也勢不可擋地賺到他的手裡。  後來肖蒙來得更勤了,只是不再是一家三口,有時帶幾個朋友來,有時一個人來;肖蒙一個人的時候,凌淵總要和她說說話,如果實在太忙,就只好歉意地望她笑一笑。凌淵從肖蒙看他的目光中,讀出了一層深意,他想肖蒙是愛上他了。但他是愛向虹的.他不想背叛向虹。他決心和肖蒙保持一種純潔的友誼。  一天,肖蒙又帶來男男女女六個人到凌淵的店裡喝酒,肖蒙那天喝了很多酒,凌淵感覺到肖蒙的樣子有些反常.但也只能遠遠地看著,最後出去的時候肖蒙有些踉踉蹌蹌。她的朋友都打的走了,她一個人留了下來。凌淵透過玻璃,看到肖蒙蹲在地上。他正淮備出去看看,服務小姐喊他接電話:凌淵一聽是肖蒙肩蒙說,我喝多了,你能送我嗎?凌淵立即說,好。  凌淵走出去,看見肖蒙拿著手機蹲在地上,凌淵將她扶起來問:你家住哪裡,肖蒙配,地稅局大院。凌淵攔了輛的士,將肖蒙扶進去.肖蒙順勢靠在凌淵的肩上,凌淵不好意思將她推開,只好一動不動地坐著。肖蒙身上的香味伴著酒味飄過來,凌淵有一種醉了的感覺。  車到了肖蒙的樓下,凌淵說,你家住幾樓?自己能上去嗎?肖蒙說,四樓,我頭昏,你送我上去吧。凌淵只好扶她上了樓,又從她的包里拿出鑰匙替她把門打開,對她說,你休息,我走了。肖蒙一把抓住凌淵說,你就不能陪我說說話:凌淵說,我的店裡還有事,你喝多了,早點休息吧。肖蒙說,我沒醉,我只要你坐幾分鐘。  凌淵只好坐下。肖蒙說,我愛你,我一天見不到你,我心裡就難受,我不是一個隨便的女人,我對你的愛已經到了不能自持的地步,要不我是不會影響你的。我丈夫在公安局工作,他的脾氣很壞,以前經常打我。現要我們已經分開一年多了,為了女兒,我們每周在一起吃餐飯。他不同意離婚,我想也沒人等著我,所以也沒催他。只是我們不能生活在一起,女兒則兩邊過。他在單位也分了房子。對你我沒有別的要求,只是為廠我這顆飄浮的心能靜下來,請讓我愛你。我只想付出,不求回報,也決不影響你的家庭。  這也許是凌淵意料之中的事,但還是給他一個巨大的震動,這是他第一次聽到一個女人熾熱的感情表白:凌淵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向虹對他的愛是融在生活的點點滴滴中的,他不想背叛向虹,但又怕傷了肖蒙,只好說,我有何德何能,值得你如此厚愛?  肖蒙說,你有抱負、有責任心,又能吃苦,世上像你這樣的男人太少。以前我對男人很失望,自從遇到了你,我才改變了自己的看法。你有能力,你會成功的,我一定盡自己的能力幫你:我的話講完了,你可以走了。  凌淵不知道自己是怎樣離開她的家的,肖蒙那熾熱的目光刻在他的心裡,那種誘惑叫他難以抗拒,他感到自己的力量很微薄;  凌淵一邊小心翼翼地與肖蒙來往,—邊認認真真地做生意,這樣順順利利地經營了兩年:這兩年中他們常去第一次見面的那個小酒吧坐一坐,雖沒有什麼出格的地方,但他們的精神已經走到一起了,肖蒙稱之為精神戀愛:凌淵是不否定精神的,他喜歡與肖蒙在一起,喜歡聽肖蒙述說對他的愛和思念:凌淵從不對向虹提起肖蒙,他認為精神的背叛不叫背叛。有錢了的凌淵,也常常買一些高檔的東西如手錶、服裝、化妝品等送給這位紅顏知己。  凌淵的快餐店這時也到了鼎盛時期,只有這麼大的面積,他的經營與管理能力也發揮到了極致。他開始和旁邊的那家副食店的老闆談轉讓的事,副食店的老闆是一中年女人,凌淵的生意紅火也給她帶來不少好處,客人吃飽了出來,也順隨進她的店買一些香煙、零食等需要的東西,錢賺不了多少,也還能過得去,既然不是急於出早,所以就開了一個她認為比較高的價格:凌淵覺得並不太離譜,凌淵想那些錢他賺得回來。但他也不想馬上成交,他想多談幾次,好壓壓她的價。凌淵說太貴了。女人果然露出一絲失望的神情。凌淵知道還有戲,就說,我得考慮考慮,你也考慮一下,看能否讓一點,我們改天再談。說完他就走了。  想不到當天,肖蒙就來找他。肖蒙他們地稅務局的二十八層的天月酒店建成了,她將出任總經理。這個總經理也只是正科級,拿固定工資。經營的好,年底才有獎金。局領導說餐廳可以承包出去。肖蒙認為餐廳一定能夠賺錢,她不想肥水流人外人田,但又不可能自己去承包,她想到以凌淵的名義去承包餐廳,他們合夥一起干。凌淵正想尋求發展,所以立即表示贊同。  凌淵希望他的人生會越來越輝煌,他不想讓任何因素來影響自己。為了能全力投入工作,凌淵與向虹談了肖蒙,並說是她哥哥向傑介紹認識的,想一起承包天月酒店的餐廳,問向虹意見如何。向虹一向是聽凌淵的。她知道他有更高的目標,她不能幫助他卻也不願阻礙他的發展。她不是那種心眼小的女人。  向虹說,你想乾的事儘管去干。凌淵的一顆心總算放下了,還跟向虹開玩笑說,她可是個漂亮女人,你不怕老公被人勾走。向虹也笑著說,是你的,不會走;不是你的,留得住人,留不住心。想走你就走吧。  凌淵找了個時間把向虹與肖蒙叫到一起吃了一餐飯。肖蒙比向虹大二歲,肖蒙一邊誇向虹年輕漂亮,一邊為她挾菜。向虹對肖蒙的印象還不錯,覺得她不是那種風流女人,所以對凌淵與她合作還是比較放心。  凌淵的哥哥那時正好下崗了,凌淵把他從老家請來,把快餐店交給他來管理,自己則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到天月酒店的餐廳的設計、裝潢和籌備中。凌淵決定在二樓設中餐廳,三樓設西餐廳,在酒店的頂層旋轉廳開設自助餐廳。餐廳的風格要與天月酒店的整體風格相一致,這樣就必須以最少資金投入裝飾出豪華與氣派的效果。凌淵估算一下整個的裝修包括廚房、餐廳的設施和設備等至少需要六十萬元。肖蒙說他們各自籌集一部分,不夠的再想辦法去貸款。  凌淵籌資二十萬,這是他目前所有的積蓄,他對天月酒店的前景十分看好,不僅僅因為它是地稅局開的,還因為它坐落在最繁華的商業區,是本市最高的最豪華的酒店,它的裝修還沒有完工,新聞媒體就已經做了宣傳,可以說佔盡了天時地利人和。凌淵相信他的投資是正確的。  肖蒙拿出了二十萬,當肖蒙把二十萬交到凌淵手上的時候叫凌淵給她打了一張借條,說為了避嫌,不能對外說他們合夥,借條只是證明凌淵拿到這二十萬元錢而已。凌淵很爽快地打了一張借條,並說,錢在我這裡,你儘管放心,利潤還是對半分,我會讓你的二十萬變成四十萬、六十萬,甚至更多。肖蒙柔情萬種地說,我當然相信你,人都想交給你,只是你不敢要。  廣切敲定後,肖蒙作為酒店總經理與凌淵簽了合同。凌淵向酒店交了十萬元抵押金,接著就開始了緊張的裝修,餐廳必須和酒店的裝修同時完工。凌淵天天守在那裡,他既當設計師,又當監工,隨 時修改裝修方案,既要節約資金,又要裝出效果。裝潢完工後,他們 的錢也用完了,要購買設備設施,凌淵只好用自己的房子作抵押貸款了十五萬元。經過一段時間的籌備,他們的中餐廳、西餐廳和自助 餐廳,終於和天月酒店的客房部、娛樂部同時開始試營業了。  天月酒店的廣告隨處可見,報紙、電視、廣播、傳單、戶外廣告等 好不熱鬧。那天除了三樓的西餐廳只坐了一半的人以外,中餐廳的 大廳、包房及二十八層的旋轉自助餐廳已經座無虛席。肖蒙看到人 手不夠時,還從客房部抽來八名服務員臨時幫忙。晚上收班後凌淵 算了一下賬,第一天就已經開始贏利了,其中還有十二桌是他們邀 請的客人。肖蒙興奮地在凌淵的臉上親了一口,凌淵笑著寬容地用 餐巾紙將臉上的口紅印抹去。  天月酒店一炮打響。客房、歌舞廳、卡拉0K廳、桑拿浴等生意都 還不錯,凌淵的餐廳更是賓客爆滿,特別是旋轉餐廳,晚上更是人滿 為患,在這裡人們不僅能品嘗美食,還能欣賞全市夜景,他們不得不 限制進餐的人數。  肖蒙善於交際,但不善於管理,所以一般遇到什麼事無論是否 與餐廳有關都與凌淵商量。凌淵告訴她哪些事該她管,怎樣管,哪些 事應該交給部門經理管。在凌淵的幫助下,肖蒙漸漸適應了總經理 的角色。天月酒店盤活後,就進入了良性循環。酒店的生意好了,肖 蒙在稅務系統及社會上的名氣也越來越大。肖蒙更是覺得凌淵是一 個不可多得的男人。  肖蒙果斷地與丈夫離了婚。她抓住一切機會向凌淵表達自己的 感情,有時說到動情處不免潸然淚下。她感到自己越來越愛這個男 人,越來越需要這個男人。他們在一起可以創造更加美好的未來,她 想把他據為已有。  每當夜深人靜,想起自己這麼多年的坎坷,肖蒙無限傷感。本來 丈夫對她是很好的,他在公安局因破獲了幾起大案、要案,成為局裡 最年輕的科長,春風得意之時,在外面總有些應酬,他喜歡與人斗 酒,常常喝得酩酊大醉,回家後肖蒙說他,他就一頓拳腳相加,清醒 之後又來請求肖蒙的原諒,發誓決不再犯,這樣反覆多次,肖蒙倍感 失望,但從沒想到過離婚。讓肖蒙氣憤不過的是他因喝酒毀掉了自 己的前途,本來他是很有希望提升副局長的。有一次喝多了酒,他竟 然罵他們局長:你算什麼東西。還有一次也是因為喝醉了酒,在外面 打架滋事,被別人告到了局裡。結果什麼頭銜都沒有了。:他從此消 沉。常常是不醉不歸。肖蒙最恨男人沒有出息,所以與他分居了。他 們分居後關係反到比以前融洽了。但肖蒙再也不想回頭,她要珍惜 這一次選擇的權利,另覓幸福。在他們分居期間,她與稅務局的一位 一直垂涎於她的美貌的領導有了關係,她得到了辦公室主任這個職 位,她並不愛他,只想得到更多,但這位領導前怕狼後怕虎,肖蒙又 不是一個只甘心作情人的女人,她以要離婚再與之結婚為由嚇退了 他。這以後她希望找到一個有錢又有情的男人託付終生。但一直沒有合適的人選。這時凌淵出現了。凌淵雖然不是很有錢,但有潛力,會賺錢,是一個可以挖掘的金礦。凌淵不僅風度翩翩又有情調,畢竟是有學問的人,與一般的暴發戶有天壤之別,加上他涉世不深,也好對付。所以肖蒙義無反顧地離了婚,決定跟定他。她要用滿腔的痴情打動凌淵,連她自己也被那種感覺左右著,尋死覓活地愛了起來。  天月酒店離凌淵的家很遠,向虹一般很少去,她雖然偶爾感到 寂寞,但還是安心地撫養女兒、操持家務。凌淵從不在外過夜,無論 應酬多晚,他都要回家。她相信凌淵,她支持他干他所喜歡的事業。 凌淵常說賺錢不是惟一的目的,但錢能證明一個人的能力。向虹常 告誡自己有一個這麼好的丈夫,還有什麼不滿的。  一天,肖蒙來了一幫朋友,她把凌淵從餐廳拉進包間去陪他 們。凌淵的酒量有限。肖蒙的朋友們向他輪番敬酒,凌淵說不能喝 了,肖蒙就替他喝,一連喝了幾杯後,凌淵就只好自己喝,喝到最後 凌淵實在是喝不下去了,他才被他們扶到肖蒙辦公室里的套間的小 床上,他昏昏沉沉地睡去。後來朦朧中有一種異香撲鼻,肖蒙滾燙的 嘴唇熱烈地吻著他,他感到體內有一團火在燃燒,他終於把持不住 自己,將肖蒙緊緊地抱在懷裡。    凌淵冷靜下來後就開始後悔,他對肖蒙說,對不起,我們不該這 樣。他起身找他的衣服。肖蒙淚流滿面地抱著他,不讓他離開。他的 心軟了,只好給向虹打電話說今晚他有事不回去了。  第二天早上凌淵回到家裡,向虹正牽著女兒往外走,安安已經 四歲了,她在上幼兒園。向虹說,你回來了,酒店沒出什麼事吧?凌淵 說,昨晚工商、稅務的幾個朋友在我們那裡喝完酒,一定要我陪他們 打了一夜的麻將。向虹笑著說,你什麼時候學會打麻將了?凌淵說, 應酬一下嘛!你快上班去吧,我要睡覺了。向虹帶著女兒高高興興地 走了。  凌淵怎麼也睡不著,肖蒙那嬌媚的神態總在他眼前晃動。他想 自己就如同一個吸了毒的人,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以前他極 力躲避,想不到跨出去這一步後,他反倒輕鬆了。他知道自己對不起 向虹,但對肖蒙,他再也無力抗拒。其實整個事情的發展是他早已料 到的,他的內心既有一種擔心,又有一種渴望,』幾年的商場拼搏,他 的各方面的能力得到了鍛煉,同時他的觀念也慢慢開始改變。他想, 許多男人,並不否認對老婆的熱愛,也不否認家庭的美滿,但也不願 放棄對「新生活」的追求。別人有情人,自己為什麼就不能有一個情 人?昨夜的激情也不一定是酒後的失態,他發覺自己是心甘情願地 走進了那美麗的陷阱。  從此凌淵一直生活在兩個女人之間。他滿足於一個老婆,一個 情人的日子。他感到自己的生活是如此的滋潤,他不僅愛情甜蜜,還 能財源亨通。他哥哥為他打理的快餐店的生意雖黼所退步,但還 是月月有進賬。天月酒店餐廳的生意更是蒸蒸日上。他覺得做一個 成功男人的感覺真好。肖蒙雖然偶爾表現出對他遲遲不提離婚的不滿,但也還沒有逼他。    三    向虹在了解了他們交往的過程之後,有了從頭涼到腳的感覺。她對自己當初的選擇感到後悔,愛情是什麼?向虹現在認為愛情是在一個特定的環境中由於對一個人的喜歡所引發的佔有慾,其中還有相當一部分因素是情慾的促使。大多數的女人是願意嫁給她的第一個男人的,靈與肉的完美體驗刻骨銘心,女人通常會認為這就是她命中注定的那個男人,從而死心塌地跟著他。  向虹想假如她遇到的第一個男人不是凌淵,而是另外一個能讓自己賞心悅目的男人,她也會嫁給他,說不定會比現在幸福。所以說愛情不是惟一的,有很大的偶然性和欺騙性,自己欺騙自己。男女雙方只要相中了對方的外貌、金錢、地位等某一方面,就會以為是愛情。天真單純的自己當時看中的也許只是凌淵的外表,從而就輕率地將自己美麗的青春,熾熱的感情,如貢品般獻給了一個並不懂得珍惜自己的人。以貌取人害了自己的一生。  向虹否定了自己的愛情,認為這五年一直生活在自己編織的夢中。現在夢醒了,她也不再相信愛情。但沒有了愛,這世界也不值得留戀了。往後的日子,很難熬。她打開這些年寫的四本厚厚的日記,感到她精心構築的言語如空文般的蒼白無力。  向虹在世博園無精打采地走著,心情滯留在傷痛之中,無法復原。再美的風景,對她來說都是一種浪費,她想回到車上去,卻不知道往哪是出大門的路。她抬頭張望時看見了坐在她旁邊的那個男人,他拿著相機在拍風景,他也看見了她,走到她的面前。他伸出手來說,你好,我們正式認識一下好嗎?向虹並未伸出手去,出於禮貌,說了聲:你好。他搖搖頭並不介意,繼續說,我叫林希成,林彪的林,希望的希,成功的成,湖北人。你呢?  向虹一聽他是湖北人,心裡的戒備也少了許多。她說,我也是湖 北人。林希成高興地說,我是S市的。向虹說我是F市的。S市與F 市挨得很近。向虹有些後悔。她想,離自己近的東西,不一定就是靠 得住的東西。否則自己就不會離婚了。  向虹決定離開,她問林希成:出大門的路怎麼走?林希成說,還 早呢?待會兒我們一起走。向虹說,我累了,不想看了。林希成指一指 旁邊的石凳說,那我們就坐在這裡休息休息。向虹忙說,不,不。林希 成似乎看出了向虹的心事,他從公文包里掏出了記者證遞到向虹的 面前說,我是S市的晚報記者,這裡還有我的身份證,我不是壞人, 也不會騙你,有個人說說話不好嗎?向虹沒有去看他的證件,也沒有 再說話。林希成從公文包里拿出一張報紙,墊在石凳上,說你坐吧, 我去買點水來喝。向虹想林希成是一個很體貼的男人。  雖然已是十一月中旬,昆明的太陽還是熱辣辣的,向虹坐在石 凳上,她感到咽喉處乾澀無力,肚子也有些餓了,這才想起自己今天 滴水未沾。林希成很快買來了一大塊麵包和兩瓶綠茶,他擰開瓶蓋 將一瓶綠茶遞給了向虹,向虹遲疑著,林希成不由分說拉住向虹的 手腕將瓶子放到她的手裡,他笑了笑,說,我沒有下藥。向虹就拿著 瓶子喝了起來。林希成又分了半邊麵包給她,她接過來就咬了一大 口。林希成在她旁邊坐下,溫柔地說,慢點吃,別噎著:向虹頓時感動 得眼淚都快流下來了。很久沒人這麼關心她了。凌淵開始是忙賺錢, 忙事業,可等到有了錢、有了事業的時候,又有了別的女人;  林希成說,你太憂鬱了,我看你的第一眼就有一種心痛的感覺, 我講笑話只有為了讓你笑一笑,但你卻不喜歡。我不知道你有著怎 樣的憂傷,你的那種凄美打動了我,我在心裡發誓一定要幫助你。我 怕你做傻事,所以一直跟著你,關注著你。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對我說 說好嗎?我現在是你的老鄉,更有義務幫助你。  向虹用手背揉子揉眼睛,喃喃地說,誰也幫不了我。林希成說, 我也許不能幫你解決什麼,但非常願意做你的一個忠實的聽眾,有 什麼不愉快,說出來,不要自己折磨自己,我沒有其它的意思,我不 會害你,我所能做的僅僅是用一顆真實的心和坦誠的關懷給你一點 點安慰。  向虹沉默著,在過去的生活中,她從未和陌生的人交談過,也從 不向熟悉的人訴苦,在凌淵顧不上她而倍感寂寞的時候,在遭受致 命傷害的時刻,她惟一傾訴對象就是她的日記本:現在她那一顆孤 獨的、敏感的心靈,有著想對一個人傾訴的慾望.但她不知道自己應 不應該相信一個陌生的男人。  向虹感到自己已經是一個因為人生和愛的危機思愛成疾的女 人,電許她鮮活的生命也即將燈熄煙滅,她不想含恨而去,只想卸下 包袱,輕快地上路。向虹下了決心,打起精神對林希成說,我可以告 訴你我的一切,你只是我死之前一個傾訴的對象。你說得很對,我來 昆明也許是為了自殺。我知道麗江被稱為殉情之都,我將找一個美 麗的地方作為自己的最後的歸宿。  向虹開始向一個萍水相逢的男人,敞開了自己的心扉,她以一種平穩而安詳的語氣,講述了她的故事。    四    打破凌淵的美好生活秩序的人是向傑;他自從知道凌淵和肖蒙 一起合夥後開餐廳後,就一直為凌淵擔心。向傑只與肖蒙打過那一 次交道,雖然她幫了向傑,但向傑看出肖蒙是一個十分有心汁的女 人。他怕凌淵會被肖蒙牽著鼻子走。他認為凌淵雖然有些能力,但沒 有太多的經驗,加上這幾年凌淵的運氣不錯,但太順利了,就難免有 些自負。有一句話說先生耐寒不耐熱。  一天晚上向傑在一家歌舞廳看到了凌淵和肖蒙,他們儼然二對 情侶。向傑認為男人偶爾逢場作戲也總是有的,但他擔心凌淵會被 肖蒙所迷惑。又聽說肖蒙離了婚,作為一個哥哥,他不得不為自己的 妹妹著想;向傑一直坐在一個角落觀察著他們。凌淵和肖蒙跳了一 會兒舞就離開了。向傑派他公司的人跟著他們。  這天是肖蒙的二十七歲生日。凌淵想給她慶祝一下,所以他們 跳了一會舞,就進了花園賓館,開了一問房。凌淵打電話讓人把酒 菜、蛋糕和蠟燭送進了房間。他們關上燈,點燃了二十七根蠟燭。凌 淵把自己精心挑選的一條鑲嵌了寶石的白金項鏈給肖蒙戴上,肖蒙 那張美麗的臉在燭光下更顯得嫵媚動人。這時凌淵的手機響了。電 話是向傑打的,向傑說他知道他在花園賓館601房間,為了給他留 點面子,希望凌淵儘快打發肖蒙走,他想和他談談。  肖蒙問誰的電話,凌淵說向傑找他有點急事,要肖蒙先走,他結 賬後就離開。肖蒙看凌淵的股色不對,也沒有多問,站起來吻了凌淵 一下,很理解地說,我先回天月酒店等你。  肖蒙感覺凌淵一定有什麼事。她出了賓館,走了一段路,又折回 頭,想看個究竟。她在馬路對面看到向傑從停在賓館門網的一輛小 車裡走出來。她知道向傑跟蹤了他們,他們的事暴露了。於是她立即 決定乾脆跟向虹攤牌,他要將凌淵搶過來。  向傑在小車裡面,看見肖蒙出了賓館。他又冷靜地坐了一會 兒。他不願把事態擴大,也不準備把真相告訴向虹,他不想讓她痛 苦。他只是想規勸、警告一下凌淵。  向傑進去時,凌淵正耷拉著腦袋,坐在沙發里。酒菜還擺在桌 上。向傑說,你真瀟洒,有了一點錢,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你遲早會 被這個女人所騙。  凌淵說,她不會騙我的。她一直都在幫我。我還和從前一樣愛著 向虹。我不會和向虹離婚的。我知道自己對不起向虹。我會永遠對 她好。在天月酒店我投入廠全部的心血,現在正是我收穫的時候;給 我一點時間,我會處理和肖蒙的關係。一心一意對待向虹。  肖蒙敲開向虹的家門時候,向虹正在為凌淵燙衣服,安安已經 睡了,她看到肖蒙有些意外,說你這個大忙人今天怎麼有時間來?肖 蒙說,我來坐坐,想和你談談。向虹忙說,請坐,請坐。肖蒙坐下後,向 虹為她沖了一杯咖啡。  這是肖蒙第二次來凌淵家。第一次是凌淵接她和她的女兒來過 元旦。那天向虹做了滿滿一桌菜,向虹對她母女倆都很好。肖蒙感動 中也生出一絲愧意。但是現在她越來越愛凌淵,越來越離不開凌淵, 她再也不願與人共同分享了。夜深人靜.她有說不出的孤獨。況且現 在她和凌淵的私情已經暴露,向虹還是會指責她,為了自己的幸福, 只好能這麼做了。  肖蒙說,對不起,我不是成心要傷害你,凌淵的確是一個非常好 的男人,我是情不自禁地愛上了他,他也愛我,今天我們兩人在花園 賓館開了間房慶祝我的生日,被你哥哥看到了,我想與其讓他告訴 你,不如我親自對你說,要打要罵,隨你的便。  向虹的臉漸漸漲紅了,她的頭轟地一下似乎要炸開,她忍著沒讓自己的眼淚流出來,這是她想也沒想到的一幕。她太相信他們了。現在她覺得他們很醜惡。向虹站了起來,對肖蒙說,你走吧,我不想跟你談什麼,你叫凌淵自己來對我說;如果他說他愛你,我會與他離婚的。  肖蒙走後,向虹撲到床上痛哭起來,她的心碎了。她那麼愛凌淵,她向來把感情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她一直認為凌淵也是愛她的,他們的愛情會一生一世、不棄不離。想不到他背叛了她,把他們的幸福全毀了。他一直在騙她。向虹淚流滿面,發瘋似的揪著自己的頭髮,精神幾乎接進崩潰的邊緣。  凌淵回到家的時候,向虹已經平靜了些,她睡在床上,有一種快要虛脫的感覺,凌淵沖了個澡,無去女兒房間看了看,就回卧室。他怕吵醒向虹,沒有開燈,輕輕地在床上躺下。向虹背對著他還是問了一句: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凌淵說,我和幾個朋友去消夜了:向虹就沒有再說什麼,  凌淵牛天沒睡著,他感覺到向虹也沒睡著:他有些納悶,他和肖蒙的事,向傑說過他是不會對向虹說的,向傑不想讓自己的妹妹痛苦,只是警告他好自為之。他不明白向虹為什麼有些反常,他想自己也許是做賊心虛。但無論怎樣他還是下決心和肖蒙斷了那層關係,他不想把一個好端端的家庭拆散,  第二天向虹還是照常送女兒去了,她等著凌淵主動向她坦白,她明明知道一切都是事實,但心裡卻希望凌淵能找一個充分的理由,凌淵在向虹走後才起床,他想起昨晚與向傑談話時就將手機關了,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他有些驚慌失措,後來忘了肖蒙在天月酒店等他,連電話都沒給她打一個。他想肖蒙一定是生氣了。早上一走進餐廳,服務小姐就告訴他肖蒙讓他到她辦公室去。  凌淵進去時看到肖蒙靠在轉椅上有些憂鬱,凌淵說,對不起:昨晚忘了給你打電話。肖蒙打斷他的話,著急地說,不要說對不起。你和向虹談得怎麼樣?凌淵不解地問:和向虹談什麼?  肖蒙疑惑地說,難道向虹沒對你說什麼?凌淵說,她只問我怎樣那麼晚才回家,我說和幾個朋友吃夜宵去了,她沒說其它的。肖蒙低聲說,我對向虹說了我們的關係。我知道向傑發現了我們,我看到他進廠賓館之後就去找了向虹。凌淵一聽就急了:你怎麼不跟我商量?肖蒙也急了,說,我跟你商量,你會同意嗎?你根本沒準備離婚。你把我當什麼人了?你知道我的感受嗎?你體會到我的痛苦嗎?凌淵說,對不起,我總得為我的女兒著想。    肖蒙氣憤地說,難道我沒有女兒?我就不知道心疼她?凌淵說,你又不是為我離的婚。你們早巳分居。你說過不影響我的家庭的。肖蒙眼淚立即流了出來,說,你太自私了。我想和你結婚是因為我太愛你,我離婚也是為了你。凌淵看到肖蒙哭了,才慌了手腳說,對不起,是我害廠你。肖蒙說,你現在必須做出選擇,要麼你離婚,要麼我們分早。  凌淵離開了肖蒙的辦公室,他想他們是應該分手了,只是不知該怎樣對她開口他心裡又擔心著向虹,就到餐廳交待了一下,決定去找向虹。他到了向虹的學校,門衛守門的老頭幫他打電話把向虹叫了出來。凌淵看到向虹的眼睛是紅的。凌淵說我們找個地方坐一會。向虹不做聲,跟著凌淵走進了一間咖啡屋:他們找丁個角落坐下。  凌淵的心情沉重地說,向虹,我對不起你。原涼我,好嗎1然後凌淵以一種懺悔的心情毫無保留地對向虹談了他與肖蒙交往的點點滴滴。他的本意是要給向虹一個真實的、不帶一絲欺騙的坦白,以希望得到向虹的諒解,但他萬萬沒有想到,他的真實擊垮丁向虹所有的夢幻以及多年來建造的情感大廈,向虹的心支離破碎了。  向虹哭著說,我那麼信任你,你還是背叛了我們的感情,我不可能原諒你。你已經愛上別人,我無法再和你生活下去。以前我們未吵過架,我現在也不想和你吵。我們只有離婚這條路了。  說完這些話,向虹似乎耗盡了全身的力氣,她緊閉著嘴唇,伏在桌上壓抑地無聲地抽泣,想到一個好端端的家就要散了,她不知有多傷心,如果不離婚,她無法想像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想到躺在—-張床上的這個人曾經跟另一個女人睡過,她心裡就噁心得想吐,哪裡還愛得起來?與其將來兩個人都痛苦,還不如成全他與肖蒙。恨他是肯定的,但既然愛過他,就不想害他。她決不像有些女人,明明是一份背叛了的感情,還死死拖著不放。  凌淵看著向虹,心裡有說不出的悔恨,時光要是能倒流該多好啊.他一定會精心維護他們的感情,他們是何等恩愛的一對夫妻,不說吵架,就是兩人之間不愉快的事都從沒發生過,向虹是那麼的溫柔體貼。  凌淵對向虹說,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我將餐廳轉出去,將我的資金抽出來。我還是回去把我們那個小店搞好。我們從頭開始。  向虹說,不管怎樣,我們是過不好了的,婚是必然要離的,你可以和肖蒙結婚,你可以發展你的事業。  凌淵想向虹是愛自己的,現在是在氣頭上,也許過—段時間她會原諒他的,於是他說,要離也要等一個月以後再說。  凌淵回到天月酒店,直接去了肖蒙的辦公室,肖蒙的眼圈也是紅的。凌淵覺得肖蒙也怪可憐的,她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結果只能是失望,因為他從來沒想過要和她結婚,真不該和她有那層關係,現在不知道怎樣給她一個交待。當男人有兩個女人的時候,男人覺得是幸福的,當兩種幸福發生衝突的時候,男人通常是要犧牲外面的幸福,更何況這個男人還愛著家裡的那個女人。  凌淵小心翼翼地措辭,委婉地說,我和向虹談了,向虹不肯離婚,要我在一個月之內抽出資金,為了女兒,我也不想離婚,希望你能原諒我,是我對不起你,我也不知今後怎樣來面對你,我想找一個願意來酒店投資的入接替我,餐廳是有錢賺的,你還是可以繼續與 人合夥,這個人你也可以自己來找。  肖蒙聽著聽著,就火了,哭著說,好個凌淵,你這個沒有良心的, 我一心一意來對你,你就這樣報答我,你給我滾,我不想再見到你。 肖蒙拿起桌上的杯子向凌淵砸去。凌淵躲避不及,額頭被砸了個大 包,杯子掉到地上摔破了。凌淵捂住額頭,狼狽地開門走了。  凌淵一走,肖蒙就後悔了,她想這下徹底完了,自己將這個男人 趕跑了,肖蒙拿起電話,打通了凌淵的手機,她說,對不起我太衝動 了,因為我太愛你了,不要離開我,沒有你我是活不下去的。肖蒙要 盡最後的努力,她甚至冒出了不惜以命一試的念頭。  凌淵說,是我不好,你恨我吧,我是一個懦弱的男人,我對不起 你。然後他掛了電話。肖蒙在一種衝動的感情的支配下,跑到辦公室 的小套間里,找到了她因為失眠買的安眠藥,大約有二十幾顆,她全 吃下了。她用手機給凌淵打電話說,我已經吃了安眠藥了,如果你不 要我了,就讓我死吧。  凌淵當時坐在的士上,準備回家去。接到肖蒙的電話他很驚慌, 想叫司機掉頭,但他猶豫了,肖蒙已經不顧一切了,那場面鬧開了, 不僅都沒有面子,而且也不好收場,他不想讓人知道他們的關係,他 現在要顧全的是他的家庭。所以凌淵給客房部打了一個電話說,肖 蒙要自殺,你們用備用鑰匙打開她的辦公室,將她送到醫院去。  肖蒙被人送到醫院的時候,神志還是清醒的,醫生護士們忙著 給她洗胃,她不停地流淚,那個狠心的男人沒有出現,死都不能將他 喚回來,她知道自己是失敗了,失敗得痛心疾首。她開始恨凌淵。愛 走向一個極端就是恨。  肖蒙從醫院回來的時候,凌淵正在大廳送幾個客人,凌淵迎上 前去說,肖總,你沒事吧?肖蒙說了句:還沒死。就和陪著她的客房部 經理徑直走向電梯口,凌淵打電話給肖蒙說想上去看她。  肖蒙說,既然你不想離婚,我再也不願見你。我要抽回我的投 資,你在一個月內還我二十萬元。說完她掛了電話,之後無論凌淵怎 么打,她都不接電話。  凌淵開始發愁了,合同是凌淵簽的,他還有一張二十萬元的借 條在肖蒙手上,餐廳營業才幾個月,他哪有二十萬元還她。  這段日子是凌淵最苦惱的時候,兩個女人都要離開他,肖蒙不 理他,向虹雖然沒與他吵架,但一臉沉默的樣子,不願和他多說話, 每天晚上總是拿後背對著他,拒絕和他交流。凌淵不是一個好丈夫, 卻想做一個好父親,想叫一個疼愛女兒的父親輕易離婚,是一件很 難的事。凌淵睡不著的時候,就起床去看女兒,女兒完全吸取了他們 兩人相貌上的優點,美麗得像個小天使,她才四歲,她應該得到完整 的幸福。所以凌淵決定還肖蒙二十萬。  凌淵只能托朋友幫忙尋找投資人。這期間凌淵也想找肖蒙好好 談談,但肖蒙接到他的電話,只要聽到他的聲音就什麼也不說將電 話掛了。凌淵想自己傷了她的心,也不怪她。有時候在酒店見了面, 肖蒙只當沒看到他一樣。凌淵在市報上登了轉讓的廣告,有幾個人 打電話尋問轉讓的價格,凌淵說我已經投資了六十多萬了,因為急 於出手,我只要六十萬。但別人都說太貴了。  也許是因為登了廣告的原因,生意比以前差了,凌淵心急如焚,一個月的期限決到了。最後一個星期里終於有一個年輕男人來餐廳找凌淵,他將幾個餐廳、廚房看了一遍後說,感覺還可以,但不值這個價,我只有三十萬,多一分錢沒有,你考慮考慮。他遞給凌淵一張名片後就離開了。凌淵有些氣惱,瞟了一眼名片上的名字叫鄭焙,就隨手丟在吧台的一個抽屜里。三十萬這個價格讓他實在不能接受。  凌淵經過幾夜的考慮,還是下不了決心,若以三十萬的價格轉出,他至少虧了三十萬,自己的心血付之東流。凌淵有些不甘心。他對向虹說若現在轉讓出去,我們將損失三十萬。向虹說我又沒叫你轉讓餐廳,你可以繼續做你的生意,我不要你的錢,我只想離婚。  凌淵一聽向虹還是不肯原諒他,心想不付出代價是不行的,但這代價是不是也太大了?他想說服向虹不要離婚,再給他一點時間,他會給她一個滿意的結果。凌淵也想找肖蒙誡談,他認為肖蒙是愛他的,她是不會逼人太甚的,他想對她說怪只怪他同時愛著兩個女人,所以不能給她一份完整的愛,但他會在經濟上補償紿她,只要她現在不急於要回她的二十萬,他會按原來的約定分紅給她,等他盤活了餐廳,他不僅僅還她二十萬,還會給她一筆錢。  凌淵又躊躇滿志地設想著有一條更好的路來讓他走,他認為男人不應當被女人左右著,既然這兩個女人都愛自己,總會有辦法說服她們的。但事情並不按凌淵想像的那樣發展,兩個女人都不願與他進行交流,一個要離婚,一個要錢。特別是肖蒙打電話給他,下了最後通牒:只有一天的時間了。凌淵一氣之下找出那張丟在吧台的名片,打通了那個叫鄭焓的手機,說,這個餐廳你接到手就能賺錢,我是因為急等錢用,你加一點,我們再談談。鄭焓說我考慮一下,明天答覆你。  第二天上午十點鐘,鄭焓就興沖沖地提著一個皮箱來了,凌淵把他領到自己的辦公室。鄭焓西裝革履,頭髮梳得油光發亮,他在凌淵的辦公室轉了一圈,就把皮箱往辦公桌上一放,說,我只有三十萬,這是現金,成不成全在於你。然後在沙發上坐下,翹起了二郎腿,一副志滿意得的樣子。凌淵有些討厭他,這小子看起來起碼比自己要小五六歲,一副奶油小生的模樣。自己辛辛苦苦開創的事業現在要拱手送人,凌淵心裡真的不是滋味,如果成交,至少白白送了他三十萬,不想便宜這小子了。  凌淵說你先在這裡坐一會兒,我和天月的肖總經理談一談,然 後再決定成不成交。鄭焓微笑著說了聲好的,似乎是一副胸有成竹 的樣子。  凌淵上了電樓到了肖蒙的辦公室門口,沒有敲門就推門進去 了,肖蒙坐在辦公桌前在寫著什麼,看到凌淵也不覺得驚訝,一臉的冷漠。凌淵說,有一個叫鄭焓的人要以三十萬的價格來接餐廳,我覺得太低了,如果你不急等著那二十萬用,請再給我一點時間。肖蒙從抽屜里找出一張字條,拿在手裡把玩著說,我不想等,這是你的借條,我有權要回我的錢。凌淵知道再也沒有挽回的餘地,他的心隱隱作痛,硬撐出一份堅強。他說,既然如此,我就轉讓給他算了,原來說好要加倍還你的錢的,可惜你不願意等。我知道你恨我,我不怪你,是我對不起你,但我從沒有騙過你,我走了,你多保重,但願你找到一個能給你幸福的人。  凌淵說完就準備離開,走到門口,肖蒙突然從背後將他抱住,凌 淵將門鎖按進去後,轉過身來,看到肖蒙已淚流滿面,就將她抱在懷 里,瘋狂地吻了起來,他感到自己拿這個女人毫無辦法,他忘了他的 損失,忘了他的怨恨,忘了向虹,忘了他要挽回自己婚姻的決心,忘 了一切。肖蒙將他拉到裡間的小床上。  激情過後,肖蒙幽幽地說,你要是早給我一點溫柔,我們也不會 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凌淵說,你不理我,我怎麼辦?肖蒙說,誰叫你要 離開我。凌淵說我不想騙你,既然我不能跟你結婚,我們遲早總是會 分開的。肖蒙忿恨地說,看來你還是不愛我,所以我的決定是對的。 凌淵問:什麼決定?肖蒙說,鄭焓是我找來的。凌淵的腦袋轟地一下 似乎要炸開,說,那麼三十萬的價也是你開的。肖蒙說,是的。凌淵從 床上爬起來,一邊穿衣服一邊說,你的心也太狠了。肖蒙爬起來拉住 凌淵,哭著說,你別走,這全都是因為我愛你,只要你不離開我,一切 還來得及,那三十萬是我找人借的,鄭焓哪一方面都不如你,我一點 也不愛他。  凌淵用手甩開了她,罵了一句婊子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凌淵 心裡恨得咬牙切齒,對她的那點愧疚感已蕩然無存,她愛的是錢,愛 的是她自己,這樣的女人,即使他現在委曲求全地回頭,遲早還是會 被她騙得精光,結婚以後還可再離婚嘛!她所謂的感情只是她騙人 的一種手段,她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利用別人賺錢。  凌淵回到那間不再屬於他的辦公室,鄭焓已經坐在辦公桌後的 那張轉椅上了閉目養神了。他憑著一種衝動,對鄭焓說:我們成交。  凌淵走出天月酒店的時候,已是傍晚時分,他沿著馬路溜達著, 他臉上那層偽裝的堅強卸下了,心情無比的沮喪,他還了向虹二十 萬後,又將承包費用及房租、水電、廚師和服務小姐的工資全部結清 了,現在只剩下五萬元現金和約五萬元的欠賬,即使這些賬能順利 地結回來,他也還不清銀行的十五萬元貸款,他的三十五萬已經血 本無歸。想到這些,凌淵真想大哭一場,他不知走了多久,走到家門 口的時候,他敲開了家門,走進卧室,衣服也不脫,倒在床上,如死一 般地睡去。  凌淵因為愧疚和悔恨,同意與向虹離婚。向虹心裡也很難受,但 事已至此,誰也沒能力扭轉這個結局,愛之越深,恨之越切。    五    去大理的長途卧鋪車都是雙人鋪,晚上出發時,車上出現了單男單女的情況,李小姐正在為難之際,林希成一本正經對向虹說,我們是兩口子,我們睡一個鋪。向虹竟沒有表示反對。他倆是一起上的車,車上的人也不會有什麼疑慮。  客車顛簸在去大理的路上,已經是深夜了,車廂里,鼾聲四起。林希成怎麼也睡不著,向虹信任地躺在他的身邊,睡夢中的她是那樣的美麗,那樣的恬靜,車窗外閃過的忽明忽暗的燈光照在她的臉上,給人一種神聖的感覺。他突然覺得自己變得純潔高尚起來。  林希成一動不動地躺著。在當今這個物慾橫流的社會,把愛情 看得高於自己的生命的人真是不多了,他被這個純潔美麗善良的女 人感動了。他想到了自己,他是一個風流多情的記者,也有過一些的 艷遇,當激情到來的時候,他從未考慮過忠誠的問題,也從未想過一 個男人的背叛會對他的妻子造成如此深的傷害。現在面對向虹,他 開始反省自己,並且決定一定要幫助她打消自殺的念頭。    旅行客車終於在朝暉中開進了蒼山如屏、洱海如鏡的大理。他 們上了一輛中巴,當地的金花導遊接待了他們。早餐過後,向虹的氣 色看起了好了一些。後來他們去觀看歌舞表演,白族姑娘給來自遠 方的客人敬獻上了「三道茶」。林希成對向虹說,人生就像這「三道 茶」一第一道茶極苦,第二道很甜,第三道茶卻是什麼味道都有,象 征著人生百味。生活本來就是如此,有苦有甜,我們不該厭倦它。  在通往蝴蝶泉的林蔭道上,林希成開導她說,一個人的生命是 寶貴的,愛情不是生命的全部,即使沒有了愛情,你還可以愛你的父 母、愛你的女兒,愛你的工作。人活著是美好的。向虹靜靜地聽著。  蝴蝶泉邊,清澈的泉水從泉眼潺潺流下,匯成一個二十來平方 米的小池,金花導遊說,這裡的泉水可以洗三次手,洗一次能帶來財 運,洗二次能帶來官運,洗三次能帶來桃花運。於是林希成忙不迭地 拉著向虹下去洗手,堅持要她洗三次,還對她說,你一定會有一個全 新的開始,祝你好運!向虹苦笑了下。林希成說,很多人都有過愛情 失敗的經歷,但他們都勇敢地走過來了,有些又找到了新的愛情。他 指著周圍那些鬱鬱蔥蔥的樹說,就像這些樹,舊葉落了,又會長出新 葉,樹是永遠也不會枯死的。  向虹望著林希成那清澈如水的目光,一臉的感動。想不到這個 看起來玩世不恭的男人,還有如此純真的一面。林希成提出和她照 張合影。他說,相遇是緣分,留個紀念吧。於是林希成請他們一個團 的一位老師傅給他們照了一張合影。  中餐過後車就往麗江而去。途中上來一位身穿嶄新的藏袍的小 伙。李小姐對大家說,這是你們在香格里拉的導遊,叫茲里,藏族 人。茲里也很侃,從藏袍的「留一手」,談到藏族的風土人情。  到了虎跳峽,向虹跟在林希成後面,隨著團隊走下一百多台階,在景色最驚險的地方,有一塊巨石屹立激流當中,江水怒吼著。向虹雙手緊緊抓著欄杆,看著湍急的江水發獃,跳下去的念頭不斷地在腦海中閃現。她的身體有些微微的顫抖。林希成心裡一陣驚慌,他忙走過去摟住向虹的腰,生怕她會消失在高過人頭的浪花中。他用力掰開她那雙冰冷的手,在她耳邊輕聲地說,聽我的話,我們上去吧。他摟著向虹一階一階台階地往上爬。  到了車上坐下林希成才鬆開她。他們沉默著,誰也沒有再說話。向虹的臉色蒼白,神情憂鬱。林希成一直陪著她,沒敢讓她再下車,以至於他們連長江第一彎都沒有下去看。  車行進到高原,眼前才漸漸開始開闊起來,草原映襯在青山藍天之下,白塔、青稞架和藏房給人一種豪氣與淳樸的感覺,天是湛藍湛藍的,草是青黃色的,不遠處耗牛藏馬悠閑地吃著草。林希成忍不住輕呼:我們到了高原上,我們到了香格里拉。向虹的精神才振奮起來。  他們參觀了松贊林寺時看到一隻碩大的烏鴉從寺廟之上喧囂 而去。茲里說,我們這裡烏鴉是吉祥鳥,看見它是一種福氣。林希成 對向虹說,說明我們都是有福之人,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從偏門進大殿,一股夾雜著燃燒酥油燈的味道撲面而來。大殿 里一排排紅色坐墊整齊排列在各個巨大紅柱子中間。正中掛著達賴 和班禪的畫像。向虹學著大家的樣子喝了聖水,又將聖水灑在額頭 上,就跟隨茲里上了樓。有幾排金色的轉經筒,大家嘴裡學念叨著六 字經,順時針轉動著經筒,默默祈求平安。進到一間小屋,有一個面 目慈善的活佛,他念念有詞地為每個人都掛上幸運結。向虹跪在那 里,心中充滿了宗教神聖的感動。  到了依拉草原,團友們一個個都騎上了馬,向虹有些害怕,林希 成就和她同騎一匹馬。向虹坐在前頭感到既緊張又新奇。到了湖邊, 林希成下了馬,向虹一個人坐在馬上慢慢地溜達著,她那飄逸的長 發在微風裡輕輕的搖曳,納帕海閃著晶瑩奪目的光芒,一切都那麼 完美。林希成拿著照相機給她照了一張像。返程時,有個牽馬的小男 孩唱起了《青藏高原》,他的嗓音嘹亮清脆。團友們都放聲應和起 來。向虹的心情也漸漸開朗。  車繼續向中甸行進,窗外零零落落的小院分布於茫茫荒原,透 著一絲悲涼。天色已晚,氣溫越來越低,向虹有一點頭昏,她閉著眼 睛靠在椅背上,林希成感到她冷得有些發抖,他打開她帶的惟一的 一個小黑包,那裡面除了洗刷用品和幾件內衣外,只有四個厚厚的 日記本,他知道那是向虹的情愛記錄。他的心震撼了,眼睛有些潮 濕。他從自己的旅行箱中拿出一件白色的運動服蓋在向虹的身上。 響虹感到筋疲力盡,又有些頭重腳輕的感覺。她想自己可能是病了, 現在在這個陌生的城市,只好接受這個好心的男人的照顧了。她孤寂的心中甚至產生一種借他的肩膀靠一靠的慾望。  到了中甸縣城,車停在迪慶賓館門口,茲里說,大家先到餐廳用 餐,吃完後再安排房間。向虹一下車就開始嘔吐,茲里說,她可能是 高原反應。就給她吃了一點葯。林希成對向虹說,還是到醫院去看一 看。向虹搖了搖頭說,不需要,過一會就會好的。茲里到服務台拿了 一把鑰匙交給林希成。李小姐和林希成一起扶向虹到房間休息。林 希成掀起床罩,扶向虹躺在床上,又給她蓋上被子。因為難受也因為 感動,向虹的眼淚就流了出來。林希成坐在床邊一邊用紙巾輕輕地 為她擦淚,一邊安慰她說,沒事的,很多人會有不同程度的高原反 應,你安心睡一覺就會好的。李小姐叫林希成先去吃飯,說她守著向 虹。林希成說,我不餓,還是你去吃吧。李小姐說,也好,我吃完就給 你們端些飯菜來。  向虹懨懨沉沉的大腦開始發困,不一會就睡著了。再醒來已是 第二天的清晨,她發現自己和衣而睡,只脫了一件外套,又看見林希 成躺在旁邊的那張床上,雙眼緊閉,呼吸均勻,睡夢中的他有一種孩 子般的單純。向虹慌忙起床,輕手輕腳地上衛生間關上了門。車上一 晚向虹是坦然的,畢竟周圍有那麼多的人,想不到昨天卻和他單獨 同室而卧。雖然她認為林希成是一個好人,但畢竟是一個才認識兩 天的陌生男人。向虹決定趕快洗漱完畢後出去遛達一圈再回來。等 她洗好後出來,林希成已經起床了,他問向虹:你好些了嗎?向虹不 好意思地說,我好了,謝謝你照顧我。林希成說,我昨天守了你半夜, 你還說了夢話,一會叫著安安,一會叫凌淵,看來你還是愛他的,為 了安安,原諒他算了,回去跟他好好過。向虹就不做聲了。  早餐後,去看高原湖泊碧塔海。車子在崎嶇的山路上蜿蜒而上, 窗外白茫茫的一片。顛簸了幾個小時,終於趕到了碧塔海,他們沒有 騎馬,順著原木搭成的木棧往下走。經過昨天一夜,向虹完全信任林 希成了。木棧上有雪,滑滑的,林希成怕向虹摔倒,攙著她一邊走一 邊隨意地聊天。向虹心情好了許多,再也沒感覺高原氣候的壓力。  銀光閃閃的碧塔海掩映在森林青山中,像一幅絕好的水墨山水 畫。空氣稀薄卻清新。逗留了許久,向虹捨不得離開,終於還是在林 希成的催促之下,回頭走了。  晚上車子到達麗江,夜宿文筆峰酒店。林希成小聲地對向虹說, 我們的假夫妻還是做到底算了,免得穿幫了,別人笑話我們。向虹看 著林希成拎著他們的兩個包跟在她的身後,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 輕笑一聲。林希成也對她笑了笑。向虹還是認為他的笑有些壞壞的, 不過已經能感覺到一種溫暖了。她不知道在她生命最後的仿徨時期 出現的這個男人對她意味著什麼?是來幫助她、拯救她,還是在她平 淡的生活被徹底斬斷的時候,給她一次放縱感情的機會?  向虹突然想到了肖蒙,自己不會像她那樣破壞別人的幸福。接 著又想到了林希成的妻子,林希成雖然有著花花公子的外表,卻是 一個體貼入微的好丈夫,他的妻子一定是個幸福的女人。如此向虹 認定她和林希成今晚不會有事。  向虹從容不迫地跟著林希成走進房間,她洗了一把臉,就坐在 沙發上看電視,林希成也坐到沙發上和她一起看。電視播放的是一 個言情劇。向虹有些走神,一點也沒看進去。今天已不同於昨天,昨 天她有高原反應,可以昏睡一個晚上,今天她是清醒的,卻不知怎樣 來面對他?  林希成看出了她的內心的不安,就說我能看看你寫的文章嗎? 我看到你帶了四本日記,我知道那是些日記式的散文,聽你說你還 發表過一些,說不定我幫你整理一下,還可以出一本集子。他停頓了 一會繼續又說,你是一個美麗而又有才氣的女人。恕我直言,你的情 商高,智商卻不高,你不應該走極端,你的自殺毫無價值。你把感情 生活和婚姻生活看得太重,以至丟失了你自己。女人有些東西應該 向男人學習,男人把事業放在第一位,把愛情放在第二位。不僅如 些,男人還有一些獨立的樂趣,比方說看足球、下棋和打牌等,那種 生活里沒有女人。而女人卻不同,為了愛情,可以把所有的東西都放 棄。於是才會發生許多的人生悲劇。女人不能看準了一個人,就傻乎 乎地一條道走到黑,痴情得一塌糊塗,這樣最終會害死自己。你失去 了一段感情和一個男人,你還有你自己。創痛有時也會使人奮發,你 還年輕,說不定你將來會成為一個散文家或作家。有了事業,愛情有 的是機會。  向虹專心地聽著,她的眼裡有一層霧樣的東西。林希成起身給 向虹和他自己各倒了一杯水。他接著說,記得有一位名家說過:如果 你覺得愛情最重要,說明你還沒有長大。我認為這句話很對。當然成 長也需要代價。你太單純,容易輕信人,從愛護你的角度,我希望你 變得複雜起來。好色是男人的天性,我認為那些沒有出軌的男人,只 是沒有適當的機會罷了。你也別太失望,我知道你是一個追求完美 的人。世上也有一些從沒想到要背叛妻子的好男人,有的是因為他 們的道德觀念的束縛,有的是因為們找到了別人無法替代的真愛, 所以忠誠於他們的愛情。我希望你能等到後者。不管怎樣,你都要學 會面對現實。  向虹的決心在林希成的開導下有些動搖了。她拿出她的日記遞 給了他。向虹睡了之後,林希成才躺在床上就著床頭的小燈開始看 她的日記,漸漸地他被向虹那種熾熱的愛所感動,他看著向虹的臉, 覺得她像一支純凈的香水百合,他有一種想把她摟在懷裡的衝動, 但又怕傷著她,他知道她很脆弱,她沒有承受能力。他甚至想,如果 她能這麼愛他,他會為她捨棄一切。他不是一個愛情至上的人,這種 感覺在他以前是從來沒有過的。  向虹閉著眼睛,也無法入睡,她在回味林希成對他說的那些話,她理解了他的苦心,她很感激他。她覺得這個夜晚很美,很純潔,他們都沒有破壞它。她想如果她不死的話,他們會成為一生的朋友,彼此心心相印,又迢迢相望,就像兩條平行線一樣。她不希望他們變成剪刀,在彼此的絞合中把完整的東西剪斷,使健康的心靈受傷。  向虹想著明天要上雪山了,是否結束生命?她的自殺有沒有價 值?她又想到女兒安安,安安不知怎麼了,幾天沒看到媽媽,她會不 會哭?接著她又想到了她的父母,她愛他們,卻要將痛苦留給了他 們。她的心開始隱隱作痛。  林希成翻著向虹的日記,突然看到了向虹記的一些電話號碼, 他激動地拿著手機走出了房間。    六    清晨,他們來到玉龍雪山腳下,巍峨的玉龍雪山橫空而立,向虹 感到一種深深的震撼和敬畏。他們乘纜車從索道上到雪山4506米 處,天空瀰漫著一派亘古的蔚藍之色,雪山冰清玉潔、清寂、壯麗。  向虹像一隻裹著厚厚的藍色羽絨服的小北極熊,手被林希成緊 緊地拽著,步履蹣跚地移動著她的腳,腳下是厚厚的雪,有的地方已 經凍成了冰,滑得讓林希成有點擔心她會摔著。他也穿了一件黃色 的羽絨服,寬大的口袋裡裝著為向虹準備的氧氣瓶。向虹小心地呼 吸,高空中的空氣讓她覺得清新、醉人。  雪山上的人很多,人們歡喜地做出各種各樣的動作。有的面對大山振臂狂呼,有的摔倒了還笑得不亦樂乎,很多在拍照留影,人們都帶著一個愉悅心情,感受著大自然的賜予。向虹臉上的笑容也慢慢綻開了,他們各自抓住一把雪,放在嘴裡,想感受它的鬆軟、純粹。  沿著遠處的小階梯,可以攀上4806米的主峰。向虹她仰望著主峰,幻想著自己像風箏一樣飛了起來,雪山美得猶如天使的花房,她的神思飛向遙遠的天國。她要往上爬,林希成堅決地說,你的身體不行,不能上去。他緊緊抓著向虹的手,生怕他一鬆手向虹就會滑向沒有人跡的地方,埋藏在雪山裡。  林希成拉向虹在雪地上坐下,他拿出手機,按了一串號碼,接通後遞給向虹,向虹疑惑地接過來,放在耳邊一聽,女兒安安那熟悉的聲音傳來:你找誰啊?向虹的手微微顫抖,心情激動地說不出話來。安安似乎有所感覺,又問:你是媽媽嗎?向虹聲音哽咽地說,安安,我是媽媽。安安哭著說:媽媽你在哪裡?爸爸找你去,你不要安安了?安安聽你的話,你回來吧!向虹心頭一酸,淚水涌了出來,她說,安安不哭,媽媽明天就會回來。安安真的不哭了,她說,媽媽,我等著你。向虹說,好,安安明天見。  向虹把手機還給林希成,心情激動地不知應該說些什麼,過了許久才感激地說,謝謝你,為了女兒,我會好好地活下去的。林希成興奮地說,我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昨晚我在你的日記本上看到了你哥哥向傑的手機號碼。我到房間外面給他打了電話,我們談了很久,他說凌淵已經出門兩天了,他到處在找你,你哥也很著急,他還說他要飛到昆明來接你,拜託我一定要照顧好你,我勸他不必來,說電話聯繫,並且向他保證我會平安地送你回去。我又問了你家裡的電話號碼。今天早上我就給你家裡打電話,是安安接的,我問她和誰快在家裡,她說她一個人,說奶奶買早點去了。我又問你今天不上幼兒園嗎安安說,今天星期六。所以我才想到在雪山上讓你和安安通話。  林希成接著又把手機遞給向虹說,我看你還是親自給你哥和凌淵打電話,免得他們著急。向虹順從地接過手機分別給向傑和凌淵打了電話。他和向傑說話的時候,向虹不住地流淚,和凌淵說的時候,向虹顯得很平靜。  向虹打完電話,深情地望著林希成說,不知道該怎樣來謝你林希成那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他感到一種格外的輕鬆,他以一種玩笑的口吻說,你該不會以身相許吧向虹笑著說,我不可能這麼快就愛上你吧再說我現在認為世上最折磨人的是愛情,而有一種感情不會讓人們受傷,那就是友情。  林希成嘆息了一聲,真誠地說,今晚就要乘車回昆明了,我惟一的遺憾就是不能跟你有點什麼。但我還是感到很快樂。雲南的風景很美,我覺得只要能領略到它的妙處就足夠了,我不可能把所有的都搬到自己的家裡。生命的美麗正是因為它有著千萬種的割捨和千萬種的放棄。  聽林希成這麼一說,向虹眼中有淚光閃動,她抬頭望著瓦藍的天幕下那一排排冷峻的雪峰,風箏終於沒在那裡飄起來,只有陣陣的白雲飛過。她的思維在一瞬間停滯,記憶中的一切都變得那麼飄渺和遙遠。此刻她只覺得握著她的那隻手很有力,很溫暖,她的心融化了。她突然明白聖潔的香格里拉就在她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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