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薩蘇:讀有趣的書,做有趣的事-中國青年報
2010年薩蘇在日本小田原尋訪北洋水師鎮遠艦船鐘。
(照片由薩蘇本人提供)
薩蘇,作家,北京人,旅居日本。1992年畢業於北京師範大學,先後在美國通用電氣、AT&T、諾基亞、AMECO等公司工作,現為一家美國公司駐日的網路工程項目主管,曾出版過《中國廚子》、《嫁給太監》、《京味九侃》、《北京段子》、《京師十案》等書。
「越不讓學,我反而越想學了」
12~18歲,1982~1988年,薩蘇在北京一所重點中學度過。
初一,薩蘇沉迷於課程之外的各種愛好。
他是生物小組的組長,課餘,他帶領同學們捉昆蟲、支篩子扣鳥、尋覓奇花異草,再製成標本;他痴迷於評書,劉蘭芳、單田芳的各個段子耳熟能詳;他沉迷於各式軍艦,一張廢紙經他折、疊、卷、粘,很快就能變成一艘戰艦。
那時,薩蘇並不出眾,「人長得像豆芽菜,成績中等,有活動基本溜邊兒。」直至初二,一場車禍為他帶來巨大改變。
1983年的一天,薩蘇過馬路時被一輛332路公交車捲入車底,剎那間,他又憑本能滾了出來。
身負重傷的薩蘇被勒令在家休息3個月;至今,這樁交通事故仍是那所中學每年進行安全教育時必提的經典案例。
「我就這麼被載入校史。」薩蘇笑說,「但我感謝那場車禍,在家休息的日子,我看著左鄰右舍同齡的孩子去上學,而我不能;越不讓學,我反而越想學了。」
那段時間,每天清晨,父母出門上班,薩蘇就在家中,打開課本自學。他一遍遍看書、做題,再去學校時,第一場考試,就名列前茅,「小男生,有一次優異的成績作為鼓勵,以後就有了保持優秀的動力。」
從此,薩蘇成為優等生。直至高三,他被北京師範大學圖書館系提前錄取。
每次寫作文,除了完成老師布置的,他還會交上一篇自己想寫的
課餘,薩蘇常泡在學校藏書室。「我看書有訣竅,總挑借閱人少的、一般人不讀的書讀;這樣我就有別人不知道的話題。」
位於燈市口的中國書店是薩蘇心中的「聖地」,周末,他在那兒,「一呆就是一整天,傍晚離開時,再花一兩毛錢買一本帶走。」高中,薩蘇一家搬到中關村附近,從此,他又帶著弟弟改泡海淀中國書店。多年後,中國書店下屬的出版社,一位編輯向已成作家的薩蘇約稿,他激動地回電:「我是在中國書店長大的,我少年時一半的零花錢都貢獻給了中國書店。」
《中國少年百科全書》《自然百科全書》《中國古代科學故事》……這些書名自薩蘇口中一個個蹦出來,「都是中學時讀的」。《艦船知識》、《現代兵器》等雜誌是他的心頭好,一期不落一摞摞堆在書架上;被問及對中學時代的薩蘇有什麼印象,薩蘇的表弟李弓只有一句感嘆,「他的書實在是太多了」。
「軍事、偵探、歷史近乎是我本能的閱讀方向」,薩蘇回憶。雖說大學學的是圖書館,後又從事計算機工作;但一旦被命運的魔杖提點,想起用寫作表達自我,「當年的閱讀積累就重現了」。
讀書多,則感想多,落實到筆頭上,薩蘇的作文寫得極好。每次交作文,除了完成老師布置的,他還會另寫一篇自己想寫的文章,夾在本子里,一同交上去;而老師也會為這額外的「寫作」批改、打分,「像達成了一種默契」。
87版《紅樓夢》正式播放那年,薩蘇全班參加了央視舉辦的《紅樓夢》電視大獎賽。大賽現場,薩蘇答對了一個搶答題——「謎語『萬綠叢中一點,打紅樓人物之一』,答案是小紅。」他得到的獎品是一隻帶有《紅樓夢》劇組標誌的鋼筆和一本《紅樓夢》電視劇的畫冊。
2011年,薩蘇出版了一本關於《紅樓夢》的書,有朋友質疑,「吆!你還懂紅樓?」他面露得色,「看不出來?我中學時就參加過《紅樓夢》全國性的大獎賽!」
「我和一幫有趣的人湊在了一起」
「我的中學高手如林」,薩蘇說,「我和一幫有趣的人湊在了一起」。
同學黃象明,有武功,會倒著上房;低一級的學妹史雲燕,「舞得一手好峨嵋刺」。
同學吳開思,加拿大籍華人;他的英語比英語老師還棒,「英語課漸漸就由他給我們上課了……」
被學校推選參加國際和平年知識競賽時,薩蘇遇見了成年後以《東北人都是活雷鋒》而聞名的雪村,第一次見面,雪村「怕冷,把一件軍大衣裹的藏頭藏腦」,「佝僂著身子趴在課桌上,活像一頭綠色的瘦狼」,同時被推選的還有位名叫劉悅的同學,「後來成了中國少年北極探險第一人」。
有趣的,還有老師。
歷史老師李小峰是薩蘇的偶像,「課上得好,人長得帥,激起了全班女生的崇拜和幻想。」班主任也姓李,謝頂;冬天,常穿一件黑色棉猴;他教數學,其他科目也精通;一次,同學們在教室討論《荔枝蜜》,班主任推門進來加入討論,侃侃而談。
這時的薩蘇,同樣有趣。
下雨天,他總冒雨在家中的小院里用土壘成各式建築的形狀,「主要是為了試驗哪種建築泄洪能力最強。」作為化學課代表,他把氯化鈉加在化學老師的茶杯里,再驚恐地看著化學老師把冒著氣泡的茶水一飲而盡,再好幾天忐忑著觀察該老師是否有異常反應,「其實還是想做試驗……」
1987年,薩蘇做了件「當時北京中學生中獨一份兒的大事」。他所在的班級組織了一次話劇演出,劇目為《威尼斯商人》。緊張排練之餘,薩蘇突發奇想,為何不找一家正式的劇團借一些真的演出服呢?說干就干,「愛操持、愛張羅」的薩蘇叫上一位女同學直奔青年藝術劇院。
在青藝,一位叫盧衛東的長者接待了他們。薩蘇陳明事由,再遞上從人大附中開的介紹信,有點忐忑。半晌,盧先生沉吟,「一線演員的衣服不能借。」薩蘇和女同學迅速交換眼神,有門兒!「二線演員的衣服呢?」「都是髒的,還沒洗。」盧先生繼續沉吟。「我們自己洗!」薩蘇和女同學異口同聲。
走進劇院服裝間,薩蘇和女同學被震住了。「一排排啊,全是正式的演出服啊!」兩人迅速撲進去,「其實只有七八個角色,我們愣說有十五個角色」;當他倆抱著演出服回到學校,同學們都沸騰了。
《威尼斯商人》正式演出時,舉校震驚,後來又加演了好幾場,「在當時頗算『輝煌』」。演出結束,每個人換穿每套衣服拍照留念。薩蘇不是主角,但他得意洋洋,「同學們都表示,《威尼斯商人》的演出是中學時代最動人的記憶。」
「有趣」與否是那時薩蘇交友、做事及看世界的選擇性視角。帶著這視角,他從學校轉向生活的各個角落。
住東四小衚衕時,他津津有味聽東四派出所的警察叔叔們談天說地,聊案子;那些段子後來被他寫成《片警故事》。
搬到父親所在的中國科學院大院後,他如進了一片新天地。一天,父親指著前面拄著拐杖踱步的一個胖老頭對他說,那就是華羅庚;又一天指著一個走不動路的瘦子說,那人是陳景潤;這些在大院里隨意能碰到的大家們,薩蘇有意無意捕捉著他們有趣的故事,「當時不覺得什麼,寫文章時,都變成了一筆財富」,薩蘇「科學院的故事」系列成為網上至今流傳的經典文章。
「中學時代是我價值觀、人生觀形成的重要階段」
2008年,在北京電視台的一檔讀書節目中,薩蘇被主持人提問有什麼絕活兒。
他說,做軍艦。
主持人遞給他一張白紙,幾分鐘後,一眾粉絲舉手,對準他手中完成的紙軍艦喊著「我要,我要」。
薩蘇被主持人追問,為什麼愛做軍艦?他回答,一是中學以來培養的愛好;二是常居國外,軍艦即船,船讓他想家、想回家。
他的眼中有淚光閃動。
在接受中國青年報「我的中學時代」欄目採訪時,薩蘇又提到了那艘軍艦。
其實不止軍艦,由軍艦引申出的愛國之情也都是他中學時代思想、感情的延伸,「我受的教育使然,中學時代是我價值觀、人生觀形成的重要階段。」這也解答了許多讀者的疑問,「為什麼薩蘇的寫作總在弘揚『主旋律』——愛國、愛家或懲惡揚善?」
也不止軍艦,中學時代的種種至今在薩蘇的生活中仍能尋到痕迹——
中學時,製作的植物標本如今還睡在他的書架上。
中學時,聽到的、見到的各種有趣的人和事,如今都被他寫在文章中;軍事、偵探、歷史那些本能的閱讀方向變成本能的寫作方向。
甚至,中學時,薩蘇著迷的評書大家單田芳不久前終於收他為弟子;中學時,薩蘇崇拜周恩來,現在他仍有一個心愿,為周恩來寫一本書,為這本書採訪一百個人,書名就叫《一百個人眼中的周恩來》。
中學時,薩蘇有個習慣,完成老師布置的作文,再寫一篇自己想寫的。
後來即現在,每天,他做完一個IT工程師該做的事兒,再打開文檔,寫點自己想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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