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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枝春滿夕陽外 天心月圓禪房深 (我看李叔同)-----依必

泉州清源山,蒼涼的翠色中,弘一大師李叔同墓碑上寫著他最後的留言「悲欣交集」。生命直到這個時候,才顯得辛酸無助,滿目滄桑。才顯露出悲之所以為悲,欣之所以為欣的其中況味。悲什麼?欣什麼?也許李叔同在不可復得的回憶中,那曾有過的,並蘊含著悲欣相交情懷的過去,終於在最後震撼著這位大師!悲哀與喜樂、無常與永恆......其實只有薄如蟬翼的一紙之隔,李叔同並沒有捅破。因為他那份深沉於華麗的之中的蒼涼總是刻骨銘心,與時俱在,低迴不去的。他用前半生繁華旖旎之生活釀成的苦水,供養後半生了寂無色的花枝。直到人生的終點,驀然回首的剎那,我已經發現,那永恆的情和愛正在幻影的寂滅處等待著歸來的遊子。 走入李叔同用生命構築的時空迷宮之中,不僅將悚然於人生的無奈,更感嘆一位大師一生的鍛煉與升華,蛻變與成長竟是這樣無解。一個年輕的生命懷抱的理想,對愛情的迷惑,令人震驚的才情,崇高感時憂國的情操,完全沒有揮灑的淋漓盡致,不能不說是千古遺憾。在這孤獨的荒原上,他嘗試以各式各樣的方法尋求心靈的慰藉,都歸於空。不過這樣探索之路里,只單單欠了一份對「情」的了悟,他無法明白那份由造化演繹出來的恩典。生命的尋索並不止於自救,使他那份令人動容的,真摯而近乎天真的年輕的熱情終於消弭在木魚聲中了。一個人生時能了悟生死,這並不足奇。但在死後猶能憑藉生前的超常智慧給世人留下許多思索,又那麼撲朔迷離,如真如幻,實在叫人扼腕。

一九一八年有一個在中國聲譽日隆的李叔同悄悄地跑到杭州虎跑寺出家了。第二年,他在靈隱寺受戒,法名「弘一法師」。一切來的怎麼突然,連他地的妻兒都感到極為震驚。根據當時媒體記載,李叔同時任浙江兩級師範學校音樂,美術教員,曾在西湖廣化寺住了幾天,就對僧人的生活感到「有意思呢」。一九一六年,有一次,夏丏尊看到一本日文雜誌上有篇關於斷食的文章,說斷食是身心「更新」的修養方法,自古宗教上的偉人如釋迎、耶蘇,都曾斷過食。說斷食能生出偉大的精神力量,並且列舉實行的方法。李叔同便起了好奇心,決心找個清靜之處,用此法來治療自己的神經衰弱。他於是就選定了虎跑寺。從此以後,李叔同感到「心頭十分愉快」,禁不住「喜歡而且羨慕起來。」,便在房中供奉各種佛像,也戒了葷腥。安李叔同自己的話:「這是我出家的近因。」,這年年底,他競不回家過春節。接著,李叔同在朋友夏丏尊的挑唆下正式皈依佛門。 李叔同出家經過就是這麼簡單嗎?為什麼要死死地了絕塵緣呢?他的學生豐子愷只是含糊的說:「李叔同一生為人處世非常認真。並主張身體力行。李叔同曾經就做過以自殺來達到教育目的的思考。那次剃度大概是因為他為人處世執著認真的身體力行。」我總覺得這未免太簡單了吧。一個那麼有成就,有名望的文化人,在沒有外界任何壓力之下,怎麼說出家就出家呢?名譽,地位,事業,家庭,社會影響......就一點都不考慮嗎?李叔同曾寫了一篇《我在西湖出家的經過》,其實沒有講什麼原因,根本不得要領。我還奇怪,為什麼夏丏尊要挑唆李叔同出家,夏丏尊自己為什麼不出家?要知出家不是出差,一回頭便是百年身呀!李叔同什麼都不管,到底為什麼?

李叔同,這個學貫中西「二十文章驚海內」的大師,即擅長詩詞文賦,又工書畫篆刻,且有傑出的音樂戲劇才華的奇才,留下了許許多多膾炙人口的作品。他年少輕狂的時代,一如當時文人風流的行徑,過著琴棋書畫、風花雪月、聲色犬馬的人生,中年時卻突然「自以為頓悟」,披剃於杭州虎跑定慧寺,遁入空門,斷絕塵緣,超然物外,幾乎廢棄了所有的藝術專長,耳聞晨鐘暮鼓,心修律宗禪理,給世人一片驚愕。我百思不得其解。當他的日藉夫人傷心欲絕的攜了幼子千里迢迢趕到靈隱寺,希望他能打消此念,他果然是鐵石心腸,竟然連廟門都沒有讓他們進,妻子無奈離去。只是對著關閉的大門傷心欲絕責問道:「慈悲對世人,為何獨獨傷我?」這樣地絕情,令人震撼不已。他對髮妻也幾乎是視同陌路,在外或逢場作戲或另結新歡,先後至少還娶了兩個女人,妻妾閨房獨守,幼子嗷嗷待哺,從未見他負起做丈夫和父親的責任,真能捨得啊!俞氏妻子是李叔同十八歲那年,在母親作主之下結的婚,後隨李遷居上海,終於寂寥一生。李叔同出身豪門,風流倜儻,曾著有《前塵影事集》,但現在基本上已經看不到這本書了,後來出版許多有關大師的傳紀,也鮮有出家前的李叔同的故事,奇怪呀! 難道出家前的李叔同就沒有情感?這這位性情中人,他應該比我們常人更有情更有欲。其實,李叔同與一些文人朋友,歌妓有所交往,已不是秘密,是不是為尊者諱,而緘口了呢?李叔同原住天津,年輕時曾追求名伶楊翠喜。他每天晚上都到楊翠喜唱戲的「天仙園」為楊翠喜捧場。李叔同工詩、善歌唱、懂音律,對於楊翠喜唱腔等方面的改良付出過不少心力,最後勞燕雙飛,終成泡影。李叔同也曾章台攀柳,側身於歌台舞榭之中。他與名妓李蘋香、謝秋雲、高翠娥等過從甚密,並有詩詞贈予酬唱。風風雨雨憶前塵,悔煞歡場色相因;十日黃花愁見影,一彎眉月懶窺人。冰蠶絲盡心先死,故國天寒夢不春,眼界大千皆淚海,為誰悵惆為誰顰?

《七月七日在謝秋雲妝閣》愁走馬胭脂隊里,怎到眼都成餘子?片玉崑山神朗朗,紫櫻桃,慢把紅情系。愁萬斛,來收起。泥他粉墨登場地,領略那英雄氣宇。

《金縷曲·贈歌郎金娃娃》: 這些詩透露李叔同對風塵人物的同情愛憐,並不是單純沉浸於歡樂,流露出他的憂時憤世的善良。他還有一位痴痴戀他,等他的日本女子呢。李叔同在日本讀書時,還娶了一個名叫誠子的女孩。其實,這都是因他天生多情的個性使然,沒有什麼詫異的,詫異的卻是這一切為什麼都沒有人提呢?現在,自然是沒有答案了。有的只是他的舊朋摯友留下的對他行蹤的理悟,但終究是推測之語,不是李叔同自己的聲音。我想也許愛得深、傷得也深,也許從愛情里去尋找,最終並沒有找到生命的力量,怕是李叔同出家的重要原因之一吧。 但無論真實情況如何,從大師的自述來看,出家對他本人是一件輕鬆愉快的事,自己高興,朋友開心,這就叫人感動了。李叔同出家後恪遵戒律,清苦自守,說法傳經,普度芸芸眾生。他抱著一片愛心引導同好者由此岸走向彼岸,用心至善至美!趙朴初居士為弘一法師李叔同百年誕辰所寫獻詞尤能概括法師的一生,詩云:「深悲早現茶花女,勝願終成苦行僧,無數奇珍供世眼,一輪明月耀天心。」披髮佯狂走。莽中原,暮鴉啼徹,幾枝衰柳。破碎河山誰收拾,零落西風依舊。便惹得,離人消瘦。行矣臨流重太息,說相思,刻骨雙紅豆。愁黯黯,濃於酒。  漾情不斷淞波留。恨年來,絮飄萍泊,遮難回首。二十文章驚海內,畢竟空談何有。聽匣底,蒼龍狂吼。長夜淒風眠不得,渡群生,那惜心肝剖!是祖國,忍辜負。  皎皎崑崙,山頂月,有人長嘯。看囊底,寶刀如雪,恩仇多少。雙手裂開鼷鼠膽,寸金鑄出民權腦。算此生,不負是男兒,頭顱好。荊軻墓,咸陽道。聶政死,屍骸暴。盡大江東去,余情還繞。魂魄化成精衛鳥,血花濺作紅心草。看從今一擔好山河,英雄造。

李叔同的黍離之悲,李叔同的慷慨激昂並未書寫出壯麗人生,是不是如夏丏尊所說:「綜師一生,為翩翩之佳公子,為激昂之志士,為多才之藝人,為嚴肅之教育家,為戒律精嚴之頭陀,而卒以傾心西極,吉祥善逝。其行跡如真而幻,不可捉摸,殆所謂遊戲人間,為一大事因緣而出世者耶?」也許可以從李叔同留下的偈言里體會:「君子之交,其淡如水,執像而求,咫尺千里。問余何適,廓而亡言,華枝春滿,天心月圓。」李叔同是演完了一場人生大戲,落幕了,但誰能真正品出其中的韻味呢? 我穿越在李叔同曾繁花似錦,曾鐘鼓相伴,剪切倒錯的時空中,「華枝春滿,天心月圓」說得真好,是大師在開示中我們嗎?我不知道,但終於,一切落盡,幻相粉碎。有人說弘一大師所以偉大,其實他並不是真正意義的僧人,他還沒有跳出自我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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