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神話的希臘之旅

我的肺部火辣辣的，腿直打顫。我第一次作為奧林匹克「選手」就出師不利。而且我還背著包，並受時差所累。我11歲的女兒認定，體驗古代奧林匹亞的最佳方式就是跑完據傳為宙斯(Zeus)之子赫拉克勒斯(Hercules)鋪設的長200碼（約183米）的跑道。希臘的古代奧林匹亞遺址濱河而建，佔地廣闊，公元前八世紀奧運會就開始在這裡舉辦。頂著正午炙熱的陽光跑步明智嗎？當然不。而在奔跑的時候，是否感受到遠古時代突然復生（我在寫這篇文章的時候又體驗了一次）？是的眾神，是的。我的女兒霍諾爾(Honor)不光熱愛運動，還是個書迷——尤其是雷克·萊爾頓(Rick Riordan)的暢銷童書《波西·傑克遜》(Percy Jackson)系列。萊爾頓的作品講述希臘眾神的子女在現代世界漫遊的故事，激發了大批青少年對於古代神話以及其中人物的迷戀。這些故事促使霍諾爾更加深入地探索這個主題——她驚奇地了解到書中的神話傳說並非全都是作者創作的，而讓我大吃一驚的是，作者將奧林匹斯山設在了紐約帝國大廈的樓頂。於是我計划了為期一周的希臘之行，作為教育女兒的機會。我原本希望讓霍諾爾了解，萊爾頓是怎樣在書中引入了一些西方文明最古老的故事；我沒料到的是，她最後也給我上了一課。

希臘是個非凡的旅遊目的地，或許現在更是達到了空前的程度。升級後的博物館改變了人們體驗世界上一些最有名地點的方式；快速的現代化高速公路讓人們可以輕鬆前往這個國家的很多地方；而且物價很低。我們的目標是自駕前往那些與神話傳說有關的地方，能去幾個就去幾個，包括雅典、德爾斐和奧林匹亞，最後在奧林匹斯山朝拜眾神。奧林匹斯山是希臘最高峰，也是傳說中的眾神故鄉。然後我們再乘飛機前往克里特島，看看傳說中宙斯小時候生活過的地方。

女兒把我們租來的那輛白色汽車稱作「天馬」(Pegasus)。出發前，我研究了一番可以飽覽希臘風景的駕駛路線，但結果發現這是沒必要的：汽車擋風玻璃就是我們的私人IMAX屏幕，展現在我們眼前的是延綿的山脈、長長的海岸線以及橄欖園。

我們讓當地司機放慢車速，好讓我們從容地盡情欣賞風景、體會各種氣息。（一天下午，我們路過一個村子，似乎村子裡家家戶戶都在用橄欖油炒洋蔥。）有那麼一、兩次，我們在住宿方面奢侈了一把。大多數情況下我們還是選擇最簡單的酒店，但仍受到了貴賓級的對待。萊爾頓的讀者都知道，波西·傑克森(Percy Jackson)的父親是海神波塞頓，他的朋友安娜貝絲(Annabeth)是雅典娜的女兒。於是霍諾爾和我旅程的起點就從在雅典追尋雅典娜和波塞頓的足跡開始。這兩位神祗曾為了雅典而彼此爭鬥。神話故事說，智慧女神雅典娜和海神波塞頓都想成為雅典城的守護者，他們相互競爭，希望給雅典人留下好印象。在現名雅典衛城(Acropolis)的山頂，波塞頓讓地上噴湧出泉水，然而泉水卻是鹹的。雅典娜的禮物更有用：一棵橄欖樹。心存感激的希臘人建立（並重建）了神廟，用來紀念雅典娜，其中包括擁有近2,500年歷史的帕特農神廟(Parthenon)。我女兒和我更欣賞山腳下的衛城博物館(Acropolis Museum)。雖然雅典衛城動人心魄，但陽光炙烈，到處都是施工設備和遊客。涼爽安靜的衛城博物館收藏了雅典大部分的真正瑰寶，其中包括曾經用來裝飾帕特農神廟屋頂的一些橫飾帶，如今它們就垂在遊客眼前。服務台提供了面向年輕人的旅遊資料，讓我們得以了解全部的希臘眾神，並為我們餘下的行程提供了預覽：有一條橫飾帶上面有太陽神阿波羅，我們已經參觀過德爾斐的阿波羅神廟；另一條飾帶上描繪了阿波羅的兒子醫藥之神阿斯克勒庇俄斯(Asclepius)。我們要去看看他在埃皮達魯斯(Epidaurus)的神廟。

當天下午，我們沿著海邊驅車一小時到了蘇尼翁角(Cape Sounion)，這個海角高出愛琴海海面近200英尺（61米），上面沒有一棵樹。大約在公元前440年，波塞冬的崇拜者在島上建造了一座廟宇，儘管這座廟宇比帕特農神廟要小，但風景或許更美：360度全景盡收眼底，放眼望去儘是波光粼粼的大海。就在蘇尼翁角頂部的下面，我女兒停下來向我簡單介紹了「路口女神」赫卡忒(Hecate)。她說：「兩條路，走哪條？」她選擇了一條路然後回頭喊道：「你要一起來嗎？」我們沿著飄滿百里香花香的山坡下到寧靜、現代派風格的海濱酒店愛琴海灘酒店(Aegeon Beach Hotel)。在希臘遊覽了一天後，霍諾爾就已經對此行下了結論：「這次旅行美妙至極。」

「美妙至極」這個詞後來我們都聽膩了。第二天，我們向西走了三小時到達世界聞名的埃皮達魯斯露天劇場，試了試那裡奇異的音響效果。這座劇場始建於公元前四世紀。即便是一個害羞的11歲孩子說的話都可以傳到劇院的最遠端，這座劇場共有大約14,000個石灰岩座位。霍諾爾想去看看古希臘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的生活，所以我們漫步穿過附近的Asclepieion。這是建於大約同一時期的一個醫療中心，是為紀念醫神阿斯克勒庇俄斯(Asclepios)而修建的。我們參觀了地下室，這裡是過去進行「睡眠治療」的地方，睡夢中的患者由神職人員和一群爬來爬去的蛇看護。

再走不到一小時，就到了遼闊、太陽炙烤下的科林斯城(Corinth)，城裡有一座著名的阿波羅神廟。這座神廟建於公元前六世紀，是希臘最古老的石砌廟宇之一，但現在只剩下幾根柱子。不遠處是一座陡峭的孤山。驅車10分鐘，我們就到了科林斯衛城(Acrocorinth)高高在上的停車場。幾個世紀里，科林斯衛城曾一直保護著下面的城市。我們沿著科林斯衛城破敗的城牆爬到山頂。這次的徒步令人想起科林斯衛城的創建者西緒福斯(Sisyphus)。西緒福斯受到宙斯的詛咒，死後被罰將一塊石頭往山上推，但每次到山頂時石頭都會滾下來。這讓霍諾爾想到，從阿克羅波利斯開始我們就一直在爬山。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希臘的一切都像是在頂上。」我聽後不禁莞爾，很高興她知道希臘語中的「頂」或「尖」的前綴怎麼說。納夫普利奧(Nafplio)因為它以大理石鋪就的狹窄街道而受人喜愛，我女兒喜歡的則是城裡隨處可見的冰激凌店。在納夫普利奧這個港口城市度過一晚後，我們用了兩個半小時加速向西方的奧林匹亞(Olympia)前進。我跑步贏得了微笑但沒有獎牌。跑道其實就是一片開闊地，是這個地方最無趣的部分；這裡仍然給人奧利匹克村的感覺，有供運動員和懷舊的訪客訓練、洗澡、睡覺和做禮拜的場所。儘管最初的比賽參加者都是男性，我女兒很高興看到這裡有一座赫拉（宙斯的妻子和姐姐）神廟。儘管已經幾乎成為廢墟，但這座神廟依然十分重要，當今奧林匹克運動會火炬的火種就是采自這裡。

經過幾小時的車程，我們穿過帕特雷(Patras)的科林斯灣(Gulf of Corinth)，進入希臘中部。我們沿著蜿蜒曲折的陡峭山路來到位於帕爾納索斯山坡上的古德爾斐(Delphi)。我們到達時已是傍晚，這裡被籠罩在金黃色的陽光中，除了我們再無旁人。恰好我們的目的地是另一座獻給阿波羅的神殿。現在這裡只剩下六根被風雨侵蝕過的殘破石柱，但這令人們可輕鬆遠眺，似乎將把整個希臘盡收眼底。據稱宙斯曾派出兩隻鷹去尋找世界中心，而古德爾斐就是這兩隻鷹相遇的地方。對此我們沒有任何爭議。但在晚餐問題上我們出現了一些分歧。我堅持嘗試一下除披薩之外的美食；我們在穿過小鎮的寬闊樓梯的平台上發現一家小餐館。有多小呢？我們點餐後，服務員騎著小摩托車到隔壁的市場去採購所需的食材。穆莎卡(moussaka, 茄子製作的多層菜肴)十分精美，我們只有兩個人，但這道菜足夠20個人吃。我們需要這些卡路里。奧林匹斯山與其說是一座山峰，不如說是一條連綿起伏的、光禿禿的石頭山脈，經常有世界各地的背包客攀爬。但是這座山仍然具有挑戰性——與萊爾頓書中故事不同，它並沒有「能達到第六百層的特別電梯」。我們沒有從山底附近的利托霍羅(Litochoro)開始往上爬，而是沿著蜿蜒的道路開了30分鐘車抵達Prionia，以此作為起點，為自己省了5個小時的時間。我們徒步走了三個小時，一共走了3,200英尺（約合975米），期間爬過了一片山毛櫸和冷杉林。霍諾爾滿心敬畏：她真的站在了奧林匹斯山上。在我們驚嚇到了一隻小鹿時，我開玩笑說，阿耳忒彌斯(Artemis)走過去了——動物們都和這位女神有關——但是聽起來並不好笑。霍諾爾跑了起來，留下我獨自一人。我們在離最高峰還有3個小時路程的石頭庇護所處停下，因為這條路的最後一小段有陡峭的懸崖、鬆動的石塊，而且通常有雪。在我們休息的時候，霍諾爾拿出一本書來看，我則觀賞宙斯給山峰蒙上一層雲做的面紗。我們的旅程在克里特島划上了史詩般的句號。我們去看了克諾索斯的米諾斯宮，其走廊據稱是牛頭怪彌諾陶洛斯(Minotaur)的迷宮，而且我們還大膽地走過了該宮殿基底上面和裡面的小路和通道。此處遺迹陽光明媚且結構開放。而我們最後一站——Psychro的Dikteon洞穴就是另一回事了。這個洞穴在一個岩石山坡里，內部遍布小樹，據說嬰兒宙斯就是在這裡被照料的，在他嗜殺的父親克羅諾斯(Kronos)的視線範圍之外；克羅諾斯害怕這樣一則預言：他的一個兒子將廢黜自己。克羅諾斯是《波西·傑克遜》系列書中的一個大反派。我們開車走過一系列之字連成的道路，進入到克里特島內部，然後（再度）徒步走上了一條陡峭的石路。

我最後兩歐元被停車場的一位「服務員」騙走了，入場費並不該在那裡交。收票員在我們到達大門口時告訴我們：請交4歐元。我讓他看了我的空錢包，並解釋了我們的情況。他聳了聳肩。我的小神學家說：爸爸，沒關係。那男人咳了一句。「小女孩可以免費進去，但是」，他強調，「只能她自己一人。」他把臉轉開，無法直視她的大眼睛。11歲的小女孩自己進一個278英尺深的洞穴？我們檢查了一下她iPod上的手電筒。我向她指出台階和扶手。她輕輕揮了揮手然後消失在我的視線里。然後，在蜿蜒穿過彩色燈光照射下的石筍和鐘乳石，到達底部一個小「湖」之後，霍諾爾重新出現在我眼前，她很興奮，不過她的興奮之情不及我的一半。上帝考驗了她，而且她通過了。Liam Callan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