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談世界史:騎士(全)
「守衛信仰,援助苦難」。這一期我們來聊一聊歐洲的騎士文化。
先來看一張圖片:
這是英國畫家埃德蒙·萊頓在1901年完成的一副油畫,這也是他最著名的一幅作品。該油畫名為《冊封儀式》(the accolade),歐美畫壇一般將其稱為《榮耀》。
畫中描述的場景是一位女王正在對一位「騎士扈從」(或譯「學徒」)進行冊封,這是一種典型的分封儀式:女王用寶劍的中段在騎士扈從的後頸和雙肩各點一次,然後念出「我以XXX之名,封你為騎士,你需恪守忠誠與榮耀等等等等......」說完之後人們開始詠唱聖歌,隨後這名騎士宣誓並雙手接過寶劍,儀式便算完成了。之後該騎士的名字之前便可以使用「sir」來稱呼了(因為歐洲歷史中從來沒有出現過女騎士,所以也沒人使用過「dame」的稱謂)。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看過最新的《復仇者聯盟3》,其中有一段鋼鐵俠和蜘蛛俠的戲:鋼鐵俠用中指和食指在蜘蛛俠的的雙肩各點了一次,然後他打趣說:「恭喜,你現在是一名復仇者了。"——這裡用的就是歐美常見的「冊封梗」。)
回到主題。所謂騎士,在英文中有兩個譯詞:「knight」和「cavalier」,通常情況下這兩個詞是可以互換的,但其中還是有一些差別的:「knight」一詞原指中世紀的武士,不一定要騎馬,只要是浴血戰場的將領都可以被稱作「knight」,而現在的「knight」則特指擁有爵士爵位的社會名流;而「cavalier」一詞原指騎馬作戰的士兵,自17世紀開始,該單詞漸漸被引申為保守派,因而這個詞還包含「傲慢」之意。
有人會問,騎士和爵士到底有什麼區別?就現在來說,兩者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不同,兩者都叫knight,都是榮譽稱號。準確地說,騎士應該是包含於爵士之中的,因為有些軍事性質的榮譽稱號理論上應該被翻譯成「騎士」,比如英女王領銜的「嘉德騎士團」,或者梵蒂岡的「馬爾他騎士團」等等。(另,「JAZZ」一詞是特指爵士樂文化,是音譯,和封號完全沒有關係)。
這裡說點題外話,歐洲王室及貴族大體上是這麼分類的(男性位格):皇帝>國王>大公>公爵(親王)>侯爵>伯爵>子爵>男爵。其中大公及以上的位格被稱為君主;公爵及以下的位格被統稱為貴族階層,也就是後來的「保守dang」,貴族的封號和食邑大多是可以世襲的;而騎士/爵士則是一種比男爵更低的、授予平民的榮譽封號,他們領俸祿,偶爾也會有封地,但不能世襲,這群人發展到後來就變成了資-產階-級「自由/民主dang」。(十四世紀之後,法蘭西每每召開「三級會議」時,貴族都會坐在右邊,所以又叫「右-派」;平民居左,所以叫「左-派」,此稱呼一直沿用至今。)
那麼為什麼騎士會變成一種封號呢?這還要從古時的戰場戰法說起。
眾所周知,騎兵是冷兵器時代的優勢兵種,尤其是「重甲騎兵」,更是成為了中歐各國的最愛。這種古代版的「大殺器」需要騎手全身穿戴板甲,其戰馬亦需披掛鎖子甲或鱗甲,而這些裝備都會耗費大量的金屬材料 ;而且由於板甲的重量驚人,重甲騎兵還必須使用最優質的歐洲馬來作為戰馬,方能馱行——光這兩項的花費就已經很驚人了。而除去這些,騎兵還有另外一大消耗,那就是騎槍:熟悉冷兵器知識的朋友都應該知道,中世紀的重甲騎兵一般在戰場上只會作一次衝鋒,因為他們的騎槍會在這次衝鋒中完全折斷(如果不折斷的話,巨大的反作用力會對騎手造成傷害)。也就是說,重甲騎兵每次衝鋒都要耗費一桿造價昂貴的騎槍。
總之,要成為一名騎士,尤其是重甲騎士,家裡沒個封地食邑什麼的是絕對玩不起的。如今我們經常會在歐洲古堡中看到許多鎧甲的展示品,那是因為當時歐洲很多中下層貴族都會將盔甲作為傳家寶代代相傳,因為造一副鎧甲實在是太費錢了。
而之後在僱傭兵盛行的年代,之所以歐羅巴傭兵們的裝備千奇百怪毫無章法(頭上頂個「豬面盔」腳下卻踩一雙皮靴的「雜兵」隨處可見),那是因為這些裝備都是他們在戰場上撿的二手貨,真要買的話那肯定是買不起的。
因此在古羅馬時期,騎兵部隊一般都是由貴族們擔任的,因為只有他們才能負擔得起昂貴的軍備開銷。
但戰場上終究還是要用汗水和鮮血來說話的,貴族們大都嬌貴,難有大勇,而那些勇猛的平民卻只能作為步行單位參戰,這顯然不符合戰場規律。於是到了8世紀,查理曼大帝開創了一種騎士冊封制度,該制度作為一種變相的軍需開銷,漸漸被歐洲的廣大領主們所採納。這種制度不僅可以用來獎勵戰功卓越的平民將領,同時還能解決將領自身的「軍備」問題。於是騎士冊封制度在之後的歲月中被不斷發揚光大,遂又衍生出了一系列特殊的體制:
首先是兵役制度,中世紀歐洲的政體大都採用貴族分封制度。也就是說,如果國家要打仗,那麼各級貴族會在各自封地里招募士兵,然後加入上一級領主的部隊:打個比方,舉國徵兵開始後,伯爵們會在各自的伯爵領招募士兵,然後加入上屬公爵的部隊(公爵也有自己的公爵領);而後若干公爵部隊又會加入國王的皇家部隊。
而很多時候,如果貴族不願意參戰,他們可以用支付貢金的方式來代替,他們的領主則會用這些貢金招募僱傭兵代替不願出戰的貴族部隊。
但是貢金制度並不適用於騎士,因為騎士本身就是一種軍事性質的封號,所以在戰爭來臨時他們只有兩種選擇:要麼放棄封地要麼帶隊參戰。
一方面,騎士不能通過繳納貢金來規避徵召;另一方面,某些小貴族又無力繳納高昂的貢金,因此這兩類小領主為了保住家族的領地,不得不世代征戰沙場。還有一種情況,由於中世紀歐洲封建領主都實行薩克利繼承法(長子繼承法),因此長子以外的子嗣很可能無法繼承任何的封地,為了謀取功名,這些「次子們」唯一的出路就是參加戰鬥(《權力的遊戲》中龍母打敗的那個傭兵部隊就叫「次子團」,應該就是這個含義)。
於是為了提高生存幾率,小領主們的子嗣在繼承家業之前,都不得不接受必要的軍事訓練——於是「學徒制度」便應運而生了。
小學徒自打七歲開始就要接受基礎的軍事訓練,他們需要了解馬術知識,還有一些基本的武器使用技巧。這一時期他們被稱為「僕人」,主要負責成年騎士們的後勤工作,比如馬匹的保養,盔甲的清理等等。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當這位小「僕人」年滿15歲的時候,他就會獲得人生中的第一個正式頭銜:「騎士扈從」。騎士扈從在受封前必須尋找一名成年騎士作為導師,並在向其學習戰鬥技巧的同時,配合該導師進行作戰。沒錯,騎士扈從是要上戰場的,好在他們可以穿戴甲胄,並且可以使用武器,在徵得騎士的允許後還可以騎馬——簡單來說他們就是步行的預備騎士。
之後一般到了21歲,如果「騎士扈從」在戰鬥中表現突出,那麼他們就會被正式冊封為騎士。但這不是一定的,有些騎士扈從甚至直到去世都未能獲得冊封(如果一個騎士家族的繼承者無法在家族首領死前轉為騎士的話,他很可能會被剝奪封地)。
這種學徒制度對後世歐洲的貴族影響甚大。直到今天,英國王室的成員在成年後都必須按照慣例去部隊中服役:威廉王子和哈利王子都分別在軍隊服役數年(前者隸屬空軍救援部隊,後者隸屬陸軍第一龍騎兵部隊),哈利王子甚至還參加過阿富汗戰爭(哈利的戰鬥技能還是很過硬的,他所屬的皇家第一龍騎兵團屬近衛兵團,這可不是說進就能進的)。
言歸正傳,既然騎士們可以在王權下效力,那麼自然也可以為神權服務。於是到了11世紀,另一種形式的騎士組織便誕生了,那就是宗教騎士團。
宗教騎士團是在十字軍東征的特殊歷史背景下產生的,他們最初只是一群為了保衛疆土而習武的僧侶,後由教皇授權,正式轉變為了一種軍事修會。
鑒於騎士團的宗教性質,理論上團員們是不能娶妻生子的,也就沒有了血親繼承一說。因此騎士團的各級領導都只能由選舉產生,普通首領一般被稱為「分團長」或「大師」,而整個騎士團的最高領袖則被稱為「大團長」或者「宗師」(grand master)。
歷史上最著名的騎士團毫無疑問是「三大騎士團」:他們分別是醫院騎士團、聖殿騎士團以及條頓騎士團。當然其他的騎士團也很出名,比如聖墓騎士團、紅星騎士團、聖地亞哥騎士團、寶劍騎士團等等等等(尤其在西班牙「收復失地」時期,伊比利亞的騎士團簡直多如牛毛)。
那麼接下來我們就來簡單介紹一下這三大騎士團。
醫院騎士團
1095年,教皇烏爾班二世在法國南部的克勒芒發表了著名的「克勒芒演說」,他大手一揮,號召所有基督徒「以父之名」,去東方奪取被異教徒佔領的土地。為了更好地鼓動民眾,他將東方描述得無比富饒,並且宣稱只要是參加東征的人,都可以免去一切罪,並在死後升入天國。
於是亡命徒和那些「次子們」紛紛響應號召,甚至歐洲各國的領主也加入了其中。教皇向每一個報名東征的人都發放了小十字架(一說小旗幟),於是這群瘋子便被順理成章地被稱為「十字軍」。
第一次東征的目標是耶路撒冷,也即是耶穌殉難之地,該地同時也是綠教的「第三聖城」,並且還是猶太教第一聖地「哭牆」的所在地。
(最諷刺的是,如今依舊炮火隆隆的「耶路撒冷」,原意竟是「和平之城」。而當時的烏爾班二世一定不會料到,一次簡單的演說竟會催生出如今地球上二十億人與另外十二億人之間的仇恨)。
於是十五萬十字軍浩浩蕩蕩地開往了東方,他們僅僅用了五年的時間便徹底佔領了耶路撒冷,並且在佔領的土地上建立了耶路撒冷王國、安條克公國還有其他幾個伯爵領。
就在同一年,一名法國貴族在耶路撒冷的聖若翰洗者教堂內建立了一所醫院,該醫院旨在幫助往來朝聖的基督徒。由於該醫院在當時發揮了極其重要的作用,為了表彰他們的功績,教皇特批免去該醫院的「十一稅」,並且允許其擁有一定的武裝力量以保護基督教朝聖者。
於是作為醫院的安保力量,「耶路撒冷聖約翰醫院騎士團」便正式成立了——這也成為了所有騎士團的鼻祖。由於他們是醫院的一部分,因此該騎士團便採用了本文導語中的「守衛信仰,援助苦難」作為自己的格言。
而後隨著前來朝聖的人越來越多。醫院騎士團也隨之不斷壯大,並且最終發展成了耶路撒冷王國的一支主要的軍事力量。此時的醫院騎士團已經轉變為一支完全獨立的武裝部隊,他們擁有7坐要塞,百餘棟建築。(順便一提,中世紀的世俗領主是不能向教會資產徵稅的,只有教皇才可以。而教皇又偏偏免去了宗教騎士團的「十一稅」,即10%的財產稅,所以彼時騎士團的壯大也已是必然了)。
而後綠教徒們在偉大的薩拉丁的帶領下,在哈丁戰役中大敗基督教軍隊,順利地收回了耶路撒冷的全部領土,此戰醫院騎士團幾乎全軍覆沒。(筆者的偶像不多,薩拉丁算一個,他是唯一一深位受基督教世界尊敬的綠教領袖,被譽為「最具騎士精神的異教徒」)。
之後騎士團的殘部全部逃往了塞普勒斯島,在塞普勒斯淪陷後又遷往了羅德島。
這時候時間已經來到了16世紀。彼時的東地中海已經完全被強大的奧斯曼土耳其帝國控制,奧斯曼海軍元帥巴巴羅薩·海雷丁的艦隊在地中海所向披靡無人能敵。而此時的羅德島,作為東地中海除去威尼斯商人的克里特島之外,唯一一個未被征服的基督教據點,卻像一枚釘子一樣插在了奧斯曼帝國的心臟上。
於是1522年,蘇萊曼大帝親率20萬大軍圍攻只有7000士兵的小島。這場本該是兵不血刃的戰役,卻足足打了半年。醫院騎士團的成員們在此期間上演了史詩般的戰鬥,數千團員在半年的時間裡一共剿滅了5萬土耳其部隊。
騎士團的成員們以一隅小島對抗橫跨三洲的大帝國,他們堪比溫泉關的斯巴達勇士,他們的英勇戰鬥很好的詮釋了什麼是「守衛信仰」的騎士精神。
之後奧斯曼土耳其在無奈之下,只得與大團長達成協議:騎士團和平撤出羅德島,土耳其則答應不傷害任何一名騎士團成員。
之後騎士團受邀來到了地中海東西分界處的馬爾他島,並且就此更名為「馬爾他騎士團」(全稱為「耶路撒冷、羅得島及馬爾他聖約翰主權軍事醫院騎士團」),此時的馬爾他騎士團依舊是基督教陣營的橋頭堡,他們如同一道屏障,阻隔了綠教的入侵。
40年後,奧斯曼帝國捲土重來,4萬土耳其大軍將馬爾他島團團圍住。騎士團依舊拚死抵抗,此役半數團員壯烈戰死。眼看就要失利之時,彼時已經完成「收復失地運動」的西班牙派援軍前來解圍,最終馬爾他與西班牙軍隊一起擊潰了土耳其人,粉碎了綠教通過海路向歐洲擴張的野心。
可惜到了18世紀的最後兩年,法國皇帝拿破崙最終佔領了馬爾他島。皇帝很不喜歡這幫騎士,遂將他們逐出了馬爾他島。之後騎士團各部分散在了歐羅巴各地,雖輾轉東西,但卻從未解散。直到1834年,騎士團在英法等國的支持下,終於來到羅馬,重建了總部。
但是在四處漂泊的這一百多年間,世界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歐羅巴早已脫離了神權的控制,教皇也失去了世俗的權力,成了一種宗教象徵。於是此時的馬爾他騎士團與時俱進,果斷地放棄了軍事作用,轉而開始從事慈善事業,這也是他們最早的初衷——「守衛信仰,援助苦難」。
馬爾他騎士團作為騎士團的鼻祖,也成為了唯一存活至今的基督教軍事團體。騎士團國可能是世界上被廣泛承認的最小的政治實體,該實體現為聯合國的觀察員,他們的總部設在梵蒂岡的一座大廈內,他們的主要收入來源是郵政收藏和成員捐贈。不過因為騎士團所在的大廈是租自梵蒂岡的,因此它並沒有實際的領土,也無法被認定為「國家」。(附馬爾他騎士團官網)
騎士團目前的團員分為三類,前兩類成員為內部成員,需要宣誓;第三類是榮譽成員,該稱號大多被用來授予世界各地的一些名士。
聖殿騎士團
如果說早期的醫院騎士團負責的是醫院的安保,那麼聖殿騎士團的任務便是保衛寺廟。
聖殿騎士團全稱是「基督和所羅門聖殿的貧苦騎士團」,其建團時間只比醫院騎士團稍晚一點。
說到聖殿騎士,我們必須先來說一說「聖殿山」。
「聖殿山」是一座位於耶路撒冷老城的山丘,「聖殿」是猶太人的叫法,基督徒一般稱其為「錫安山」,而綠教徒則稱其為「第三聖地」。在這座不起眼的荒漠小丘上,分布著「亞伯拉罕神系」三教的數個重要聖地,因此聖殿山也幾乎成為了當今世界宗-教-矛-盾的代名詞。
宗教的事情還是不多說了,來集中說一下「聖殿」吧。傳說猶太人的先祖亞伯拉罕(綠教名易卜拉辛)曾在聖殿山上得到上帝的召喚,殺子獻祭並升往天堂。當時他升天前踩著的一塊岩石被完好地保存至今,世稱「聖岩」。
亞伯拉罕在經歷這次召喚之後,命人在此地建造了一座小宮殿,緊接著他的後代所羅門王(蘇萊曼)又將宮殿翻造一新,故此建築又被稱作「所羅門聖殿」。
在羅馬帝國灰飛煙滅之後,中東逐漸被阿拉伯帝國控制。穆聖在征服耶路撒冷後,騎馬來到了聖岩附近。傳說他站在聖岩上同樣感受到了神的召喚,並籍此成為了新一代的大先知。
與此同時,綠教徒們為了保護這塊穆聖所踩過的聖石,在其周圍建造了阿克薩清-真寺,即「第三聖地」聖岩清-真寺。阿克薩是「最遠」的意思,因此該寺又被稱為「遠寺」。而這座清-真寺所用的基牆,正是當年所羅門聖殿的遺址(嚴格來說是猶太人第二聖殿的殘壁,這個以後開文另述)。
(題外話,阿克薩清-真寺是國際新聞里經常出現的一個辭彙,前段時間由於以色列單方面安裝「安檢門」並且禁止50歲以上的綠教徒進入,進而引發了新一輪的巴以衝突。)
而當1099年十字軍攻破耶路撒冷時,阿克薩清-真寺又被彼時的基督徒們改造成了教堂。直到1199年,由於教堂時常受到異教徒的襲擾,一位名叫雨果·德·帕揚的法國騎士建議當時的耶路撒冷國王組建一支安保部隊,以保護往來教堂的朝聖者——這就是聖殿騎士團最早的雛形,而雨果·德·帕揚也由此成為了第一任大團長。
那為什麼要叫「貧苦騎士」呢?因為當時這支護衛隊一共才九個人,都是雨果的親戚,他們在受到國王資助前早已是窮困潦倒,只能露宿在殘破的神殿之內,靠殘羹剩飯度日,因此得名「貧苦騎士」。
這支不起眼的安保部隊在組建後的第五年迎來了發展的契機:他們舊時的領主法國香檳的伯爵休(Hugh)決意資助他們。休不僅散盡家財傾囊相助,而且還親自加入騎士團成為了一名聖殿騎士。之後的兩年,歐洲貴族們為表虔誠紛紛慷慨解囊,阿拉貢國王阿方索一世甚至將聖殿騎士團作為王國的順位繼承人列入了遺囑。
與此同時聖殿騎士團也開始了他們的「借貸業務」。由於分支眾多,且與歐洲大陸往來密切,騎士團開始用貸款的形式資助各地的基督教朝聖者,錢幣可異地存取,騎士團從中收取一定的利息和手續費,此舉被公認為是銀行業的開端。
大量的捐贈以及蓬勃發展的金融業,讓當初的貧苦騎士們一下子變成了當時歐陸最富有的群體。
直到1139年,教皇英諾森二世正式免除了他們的稅費,騎士團由此達到了極盛,彼時的聖殿騎士團擁有多達9000多座莊園,近兩萬名成員,規模甚至超過了公爵領的級別。
當然,光靠「吸金」自然是不可能成為「三大騎士團」的,那麼接下來我們就來說一說聖殿騎士團的軍事功績。
由於聖殿騎士團的職責是守護聖地,因此比起醫院騎士團來他們明顯要狂熱得多(由於理念不同,醫院騎士團與聖殿騎士團長期處於對立關係)。聖殿騎士們永遠是抗擊異教徒的急先鋒,有時甚至不惜屠殺異教平民。而他們的格言也有很強的宗教意味——該團的格言是「God wills it」,即「上帝的旨意」。
得益於龐大的財政支持,聖殿騎士們的作戰裝備往往是一流的:他們的步兵和騎兵基本以重甲為主,擁有以一當十的能力。
聖殿騎士團最輝煌的時刻無疑是1177年的那場史詩大戰——蒙吉薩戰役。當時耶路撒冷的麻風國王鮑德溫四世一度被薩拉丁逼入了絕境,他和另外的3600名基督教戰士被26000名綠教徒團團圍住。在此命懸一線之際,鮑德溫四世命人搬出了基督教的聖物「真十字架」,在場的3600名(一說6000名)基督士兵頓時爆發出了驚人的戰鬥力。此役他們不可思議地殲滅了18000名綠教士兵,以至於綠教徒們深信這是真主對他們的懲罰,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他們寧可違抗薩拉丁,也不敢再進犯耶路撒冷。
此役聖殿騎士團約有84名正式成員參戰,他們全部為重甲騎兵,這些騎士們帶領著其餘的400名騎兵組成了戰場上唯一的一支基督教騎兵部隊,他們每人至少消滅了二十名綠教徒,要知道薩拉丁的部隊幾乎全是騎兵,這需要何等的勇武。
幾十年後,耶路撒冷最終被薩拉丁收復,中東的騎士團幾乎全部覆滅,唯獨聖殿騎士憑藉在歐洲的深厚根基存活了下來。不久之後,騎士團的大部分成員都相繼撤回了家鄉法國。
由於不受王權約束,富可敵國的聖殿騎士們在法蘭西可謂隻手遮天,連法王都要讓其三分。
但歷史總是如此,凡事盛極必衰。當時的歐洲是神權和王權的天下,自1077年「卡諾莎晉見」開始,這兩股勢力的較量就從未停止過。直到1305年,世俗王權逐漸佔據了上風:這一年法王腓力四世派人謀害了教皇卜尼法斯八世,並自立了一位新教皇,稱克萊芒五世。克萊芒五世隨即將教廷從羅馬搬到了法國小城阿維尼翁,史稱「阿維尼翁之囚」。
此時的教皇對法王言聽即從,法王趁機開始肅清國內的宗教勢力——他毫不猶豫地將矛頭指向了騎士團。
腓力四世先是召開「三級會議」,迫使議會通過了制裁騎士團的決議;而後他命令傀儡教皇頒布了一道諭旨,將騎士團的處置權全權委託給了自己。這一連串的手段風馳電掣毫無徵兆,等到聖殿騎士們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切都晚了。
1307年10月13日,法王毫無徵兆地下令逮捕所有騎士團成員,並沒收騎士團的全部財產。一夜間法蘭西境內腥風血雨,不計其數的團員被屠殺,他們的大團長甚至被燒死在了火刑柱上。這一天正逢13號,同時又是星期五,這正是聖經中該隱殺害胞弟亞伯的日子,於是這一事件便有了另一個代號——「黑色星期五」。
大團長莫萊在被燒死前曾大聲詛咒,他說主導殺戮之人一年內必遭天譴。果不其然,腓力四世隨即在半年後的一次打獵中意外身亡。
至此,聖殿騎士團已經不復存在,零星的倖存者們在各地組建了大大小小的非軍事修會,並漸漸淡出了歷史的舞台。(他們真得淡出了嗎?看過暢銷小說《達芬奇密碼》的都知道,書中的隱修會一直秘密操縱著歷史的發展,這個修會的原型即是法國的「郇山隱修會」,又稱「錫安會」,傳說達芬奇、牛頓、維克多·雨果等都曾擔任過該會大團長,而該會一直被認為與聖殿騎士有關。)
條頓騎士團
1189年,教皇格列高里八世發動了第三次十字軍東征,這是一次相當失敗的東征,由於神羅皇帝和法王的相繼退出,英王「獅心理查」只能獨自面對薩拉丁的鐵騎,最後這次遠征打到一半就無疾而終了。
但是這次不成功的東征(實際上九次東征只有第一次成功了)卻催生了一個影響世界歷史的組織——條頓騎士團。
條頓和醫院一樣,最早是一支保衛醫院善堂的部隊,他們成立於今以色列(巴勒斯坦)的阿卡地區,是三大騎士團中成團最晚的一支。他們建團時所用的全稱為」耶路撒冷聖瑪麗亞醫院的條頓騎士團」,因此該團的格言也與醫院騎士團類似:即「幫助、救治、守衛」。
與法蘭克人的聖殿和醫院兩團不同,條頓(teuton)一詞一般被用來泛指日耳曼人,可見條頓騎士團是一隻由德意志貴族組成的騎士團。
1198年,教皇英諾森三世正式承認了條頓騎士團的合法地位,鑒於其成員的特殊構成,該團還享有額外的113項特權。不過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該團一直默默無聞沒有什麼大的發展。
直到1211年,騎士團受匈牙利國王的邀請,幫助他們抗擊東部的突厥族庫曼人。作為回報,國王安德魯二世承諾戰爭勝利後將布爾岑蘭作為騎士團的永久封地交其管轄。於是驍勇的條頓人一鼓作氣打敗了庫曼人,並且將他們的領地一併攻了下來。
此時對於新占土地的分配,騎士團與國王產生了嚴重分歧——騎士團妄圖建立一個世俗政權,匈牙利國王沒有選擇,只得將這群狼子野心的日耳曼人驅逐出境。
事情在5年後又有了轉機。當時歐洲只剩下最後一塊土地沒有被基督教化,那就是將「波羅的語」的波羅的海原住民領地。在這群原住民中有一支叫做「古普魯士人」的部族,他們時常會襲擾神聖羅馬帝國和波蘭的邊境。
此時適逢波蘭國內時局動蕩貴族割據,古普魯士人伺機對其邊境展開了大規模的入侵,波蘭王子馬佐維亞的公爵康拉德在向國內求援無果後,萬般無奈下找來了條頓騎士團幫忙。
條頓騎士團隨即響應,不過由於匈牙利的前車之鑒,他們選擇先去拜會了當時歐洲最具權威的王權代表,神聖羅馬帝國的皇帝腓特烈二世。由於同為德意志人,騎士團毫不費力地獲得了他的支持,皇帝發表了一份聲明,即著名的「1226年黃金詔書」:詔書承認騎士團在新占土地上的領主地位,並且承諾如果任何人對此提出異議,帝國都有權出兵干涉。
於是在腓特烈二世的默許之下,條頓騎士團迅速擊退了古普魯士人,並趁機佔領了普魯士地區的大片領土。
緊接著教皇也發表詔書承認了條頓騎士團在普魯士的權益,並且授意他們繼續對周邊的原住民進行宗教同化。
此時馬佐維亞公爵康拉德有些後悔了,儘管騎士團幫他平息了燃眉之急,但他們也由此控制了大片的領土,而這幫浴血疆場的武士,無疑將成為比原住民更可怕的威脅。
康拉德的擔心不無道理,事實上他的這次求援很可能是歐洲歷史上最著名的一次「引狼入室」。之後不久,騎士團反戈一擊,毫不留情地掉頭吞併了波蘭的大片領土。
此時波羅的海的「漢撒同盟」已悄然興起,這個鬆散的城市商業聯盟迅速在波羅的海沿岸建立了300多個商業據點。由於漢撒的主體是德意志人,因此大批的德意志貴族便移居到了普魯士境內,騎士團籍次獲得了長足的發展。
直到1237年,條頓與北面的德意志寶劍騎士團合併時,騎士團國已初見規模。
1291年,綠教徒收復阿卡,基督教勢力被徹底逐出了中東,騎士團不得不全數撤回了普魯士。
1309年,此時的騎士團國已經基本佔領了波羅的海原住民的所有土地,規模已經接近於王國的等級。大團長隨即定都馬林堡,騎士團國正式成為了一個主權國家。
但是隨著1389年波蘭立陶宛聯邦的成型,騎士團國也由此開始衰落。之後在1410年的坦能堡會戰中,波立聯軍大破騎士團守軍。此役騎士團高階將領全部陣亡,大團長被殺,騎士團國幾乎覆滅。
其後雖然偶有反抗,但更多時候騎士團一直作為波蘭的一個附庸國存在著。
直到1525年,歐洲新教改革開始,羅馬教廷的統治力迅速下滑。時任第37代大團長的阿爾布雷切特在數次獨立無果後,心灰意冷,他宣布解散騎士團國,並將境內的所有的條頓騎士全部驅逐——從此普魯士便成為了一個世俗公國。
直到1809年,在拿破崙解散醫院騎士團後不久,條頓騎士團也隨之被拿皇終結。
叱吒一時的條頓騎士團雖然消逝了,但是他們對世界的影響卻遠未結束。幾十年後,與阿爾布雷切特出自同一家族的勃蘭登堡公爵西吉斯蒙德繼承了普魯士公國,在幾經征伐後又成立了普魯士王國,而後該王國又壓制奧地利從而建立了德意志第二帝國——正是這個帝國,在20世紀發動了兩次災難性的戰爭,致使生靈塗炭文明倒退。
而這一切的源頭,都是條頓騎士團的軍國主義傳統所致。因此在二戰結束後,歐洲列強寧可放棄在德國權益,也一定要讓普魯士地區從德國版圖中永久分離——絕不能讓條頓的陰影再次籠罩歐洲大陸。
說了那麼多金戈鐵馬血雨腥風,我們還是來聊點輕鬆的吧。
在講述哲學「混沌理論」的時候,我們經常會引用一首歐洲中世紀的童謠:
「釘子缺,蹄鐵卸;蹄鐵卸,戰馬厥;戰馬厥,騎士絕;騎士絕,戰事折;戰事折,國家滅。」。
這首童謠很好的闡述了「因果」的聯繫,也就是我們常說的「蝴蝶效應」。那麼這首童謠是從何而來的呢?
故事發生在英國著名的「玫瑰戰爭」時期,當時同屬金雀花王朝的約克家族和蘭開斯特家族為了爭奪英格蘭的主導權在博斯沃司地區展開了一場大會戰。
約克的理查三世以兩倍的兵力對抗蘭開斯特的亨利,這場本該優勢明顯的戰役,卻因為理查的突然陣亡而改變了走勢。由於領袖的陣亡,約克家族的軍隊瞬間崩潰,蘭開斯特家族立即扭轉了戰局,並且贏得了最後的勝利,英格蘭也由此進入新的王朝——都鐸王朝。
對於理查三世的突然陣亡,史學界有眾多的猜測,這個童謠只是講述了其中的一種可能:傳說理查的馬夫在戰前發現理查座駕的蹄鐵快要被磨平了,於是他找來一名鐵匠,希望能給馬匹換一套鐵掌。鐵匠在打到最後一個馬掌的時候突然發現釘子用完了,於是他面帶歉意地對馬夫說,他可能要重新再煉造幾個釘子,這需要耗費半天的時間。馬夫眼看大戰在即,等不了半日,於是要求鐵匠將其他蹄鐵上的釘子拆幾個下來,鑲到了最後一隻上面,鐵匠半推半就的照做了。
碰巧當時理查三世為鼓舞士氣,決定身先士卒打頭陣,於是「事故」便發生了。正因為蹄鐵上少了幾枚釘子,馬匹在接近敵陣的時候突然折斷了前腿,理查當場墜馬,被隨後圍上來的敵軍就地誅殺。他死前的最後一句話是:「戰馬!我願意用整個國家換一匹戰馬!」
(不過最新的考古研究否定了這個故事的真實性,考古學家們在研究了理查的遺骸後,確定他是血戰到了最後一刻,而不是因為墜馬而被圍攻致死的。)
那麼既然說到了馬蹄鐵,我們就順便來說一說馬鐙吧。
多數的歷史學家都將馬鐙列為了軍事史上最偉大的發明之一,有人甚至將封建制度的建立歸功於這小小的馬鐙,當然這種說法可能有些太偏頗了。
騎馬作戰的方式最早起源於東方,早在羅馬帝國之前,亞洲游牧民族就已經習慣於在馬背上作戰了(當然還有駱駝和大象)。而羅馬的騎兵部隊則起步較晚,馬匹在當時依舊只是被當作一種運輸工具,而不是騎行工具。
直到馬鞍的引進,羅馬人才正式有了騎兵的概念。不過當時的馬鞍很平整(有點像後來的淑女鞍),騎手要用跨部加緊馬匹才能避免墜馬,所以當時的馬匹只能負責騎兵的行進,並不能輔助他們作戰。(這就和電視劇《三國演義》里的場景一樣,兩位武將騎馬到了一定的區域,在停下馬匹後,雙方才開始纏鬥。)
直到8世紀,法蘭克人從東方引入了馬鐙技術,騎兵從此開始稱霸歐陸。
馬鐙技術看起來很簡單,無非就是在馬鞍上加裝兩個踏板,但恰恰因為有了這兩個踏板,騎兵的雙腳與胯部組成了三角支撐——不諳馬術的歐洲人就再也不用擔心墜馬了。而且馬鐙的使用還加快了上下馬的速度以及衝刺時的準確性,可謂一舉多得。
這樣一來,騎兵的衝鋒作戰和馬上騎射也就變成了可能,加上騎兵的速度優勢和防禦優勢,他們毫無懸念的成為了冷兵器時代的兵種之王,在各個歷史節點上都起到了關鍵的作用。
好了,本期就先聊到這裡啦,騎士的主題其實包含了文化,軍事,藝術等等很多方面,實在不是區區一萬字就能說完的。不過這也無妨,因為在未來的博文中我也免不了要聊到騎士們的故事,所以也不必急於一時。
那麼就讓我用一段《騎士誓言》來作為本文的結尾吧:
對天起誓,以明我志;
不凌弱小,謙度時日;
I will be kind to the weak.
所經之戰,莫畏強敵;
I will be brave against the strong.
凡所邪謬,吾伐其幟!
I will fight all who do wrong.
婦弱童長,戰所為之;
I will fight for those who cannot fight
囹圄相求,鼎力助之;
I will help those who call me for help.
婦人嬌弱,終當不犯;
I will harm no woman.
同僚道合,竭力相攜;
I will help my brother knight.
誠待友人,以為君子;
I will be true to my friends.
吾所摯愛,忠貞不渝!
I will be faithful in lo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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