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主義視角下的《紅樓夢》人物(3)

女性主義視角下的《紅樓夢》人物(3)

王熙鳳和賈寶玉生活在一個「忽喇喇似大廈傾,昏慘慘似燈將盡」、「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的封建末世。在這個充滿衰亡氣象的時代,封建正統的倫理道德觀念、價值觀念已日益失去其向心力與外延力:從村野市井之家到詩禮簪纓之族,到處瀰漫著星星點點反封建反傳統反壓迫的民主主義思想。這是他們生存的共同的大環境。再看看他們各自生存的小環境。  王熙鳳出身在「東海缺少白玉床,龍王來請金陵王」的顯赫貴族之家。其祖父為外務官,「單管各國進貢朝賀的事」及「粵閩滇浙所有的洋船貨物」,「凡有外國人來」,都是由她們家養活(16回)。其叔父王子騰先為京營節度使,後官至內閣大學士。王熙鳳在這個洋務家庭中「自幼假充男兒教養」(3回),從小與賈珍等人「一處淘氣了這麼大」(54回)。正是處在這種當男孩養、與男孩為伍、與洋人洋物接觸的開放型成長環境中,傳統儒家文化對女性的約束力在她身上沒留下多少痕迹。也就是說,其家庭並沒有把「女德」「婦道」作為她人生的必修課灌輸給她,因此在王熙鳳的意識中,封建的倫理規範「三從四德」、「三綱五常」等觀念相對減弱,個性卻在一定程度上得到發展;同時,壓抑小又引發了她的潛能,使她獲得了當時應屬於男性才可能具有的聰明才智。王熙鳳口齒伶俐、反應機敏、果敢好強的天性與她的生活環境相互激發相互促進,定格了她堅毅剛強、獨立狠辣而又自信果斷的主導性格。這為她嫁到「安富尊榮者盡多,運籌謀畫者無一」的榮府後不久,就能以孫媳婦輩的身份登上管家奶奶的高位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賈府雖然沒有像王府那樣有意識地、自覺地、性別倒錯式地教養孩子,但賈家的環境,也為寶玉「雙性人格」的自由發展提供了廣闊空間,在這一點上,賈王兩家殊途同歸。  寶玉的出生具有傳奇性:「一落胎胞,嘴裡便銜下一塊五彩晶瑩的玉來,上面還有許多字跡」。眾人莫不以為怪,更覺得他「來歷不小」(2回)。賈寶玉雖然秉性乖張,但異常聰明靈慧,且長得「像他爺爺」(29回)。所以賈母視之為掌上明珠心肝寶貝。王夫人中年喪子,好不容易又晚年得子,再加上寶玉的存在對她在賈府的地位有「戰略性」意義,因此無論從母性本能還是從自身權益角度,王夫人對寶玉都彌足珍貴寵愛有加。元春入宮前與寶玉「同隨祖母,刻未暫離」,是寶玉的啟蒙老師,「其名分雖系姊弟,其情狀有如母子。」入宮後,對寶玉的「眷念切愛之心,刻未能忘。」(17回、18回)寶玉深得賈府「老中青」三代權威人物的寵幸,又加上他「素昔稟賦柔脆」(64回),對他的教育造成了一種想管不敢管、敢管又不能管得太嚴的局面。寶玉成了賈府中的「寶銀寶金寶天皇寶皇帝」。他女性化的生存意向得到了最大限度地滿足:他沒有和姐妹們分院分房,而與她們一處嬌養,從而使他在穿著打扮、習性愛好、外在言行上自覺不自覺地、潛移默化地以女兒為參照系來觀照自己規範自己。  二、男性的女性氣質與女性的男性氣質:從相貌到習性的對比  賈寶玉有著一副女孩型的長相:氣色嬌嫩、俊雅秀麗、風韻楚楚。他身著五彩斑斕的「金冠綉服」;從冠服到便服,從夏裝到冬裝,款式之多,色彩之絢麗,居全書人物之首(前八十回對寶玉的服飾描寫多達14處,見第3、8、15、19、20、30、31、45、49、51、52、63、70、78回)。相反,對王熙鳳穿著打扮的描寫沒有像寶玉那樣濃墨重彩,只集中在黛玉、劉姥姥、尤二姐等人首次見鳳姐時對她的打量(3、6、68回),其餘的只是一個詞捎帶而已(40、50、51回)。  賈寶玉還有一個特別的嗜好——愛紅:愛調脂弄粉(9、19回)、愛吃盒裡的或姐妹們嘴上的胭脂(21、24、19回);愛聞姐妹們身上的「冷香」、「幽香」、「香油氣」(8、19、24回);愛穿著或佩帶做工考究的女紅(17、18、27、32、36回);愛購買或收集「輕巧玩意兒」(27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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