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緬懷我的父親:爸爸和他的二代親家(5)

2008年過母親節時,我想給媽媽寫點什麼作為紀念,一時高興寫了媽媽的戀愛史,博客發表後,得到眾網友好評。有個網友說我有「作家」的潛能,害得我想入非非,差一點去省文聯找他們談談。但也有網友談到,當年部隊的這種政治婚姻,兩人結合是否會幸福,沒有愛情的結合是否會留下什麼遺憾。這個提問我一時還不好回答,因為我從來沒有膽量去問一下父母,他們的婚姻有沒有愛情。(怕問不好,會被搧耳光。)但父母婚姻的遺憾是明顯的,而且是無法彌補的終身遺憾。

當年考慮戰爭的需要,國家號召多生孩子。父母為了家庭的品種齊全,生了我們弟兄五個。當最小的弟弟出生時,爸爸帶我去醫院探望媽媽。醫院已有不少阿姨也來探望,媽媽正躺在病床上不高興呢。她原以為這次一定是個女的,沒想到又是個男的。爸爸從阿姨手中接過弟弟,看過來看過去。一邊和媽媽的戰友談笑,一邊小心的把弟弟遞給媽媽。突然來了一句:「好!又是一個扛槍的。他媽的,你怎麼一肚子都是男的啊。」這句把大家都逗笑了;但讓媽媽氣哭了的名言。是我們家最大的不幸,也是我父母婚姻最大的遺憾。

為了平衡這種心靈上巨大的落差,把遺憾降低到最小的程度。爸爸厚著臉皮託人四處打聽,看誰家有沒有多餘的女孩,給他一個當女兒。爸爸的文化程度較高,不會象大麻子司令去騙去搶,只會不惜功本提出用兒子去換。可當時的市場經濟規律和現在一樣,單一的積壓產品是不太容易推銷的。忙了好幾年,一筆買賣也沒成交。1962年秋天,正當爸爸心灰意冷的時候,突然得知他有個弟媳懷孕了(這個弟媳正是老戰友的妹妹,而且已經有了三個孩子:兩男一女)。爸爸立即和他們商量,說如生個女孩就給他當女兒。因為我叔叔參加革命是爸爸帶出來的,不管他是尊重爸爸,還是怕這個哥哥,反正他是一口答應了。1963年孩子出生了,是個十分漂亮的女孩。這下子可把爸爸高興壞了,馬上就去要人。沒想到我嬸嬸變卦了,捨不得將孩子送給大伯家當女兒。我這個嬸嬸是爸爸老戰友的妹妹(她不怕我爸爸),我叔叔又沒有象爸爸那樣「一言九鼎」的威信。這次是最有可能成功的,但最終沒能實現。爸爸也只能嘆氣,無奈地說:「最後一隻煮熟的鴨子也飛掉了。」

家裡男孩子多了,也實在是討厭。成天不是爬樹上牆,就是跟人打架。在外面和別人打不算,回到家兄弟之間也干仗。父母工作也忙,也沒時間來管我們。媽媽看見這群男孩更是心煩,乾脆全交給保姆了。一個保姆根本是管不了,我家最多時用了三個保姆。一個負責買菜燒飯,另兩個就是管孩子。就這樣還是管不過來,不是老大叫就是老三喊。要不一會外面有人來上門告狀,要不就是學校帶信讓家長到校談話。在小學這事還出過洋相,學校開家長會,老師見每次來的「家長」都不一樣,還把我們留下來談話,問我們有幾個媽媽。這種混亂的情況一直到63年,我上學、弟弟們全部上幼兒園,這時情況才有所好轉。

能給爸爸媽媽帶來歡笑的,是一群他們認得乾女兒。可能爸爸是求女心切,大大小小的乾女兒有二十多個,還有六、七個「乾兒媳」。這些女孩子和我小時候差不多,臉皮厚嘴巴讒。因為來我家就有好吃的,所以特別愛來我家玩。她們來了我也能沾沾光,所以也喜歡和她們一起玩。當時是兩小無猜,處得如同兄弟姐妹。因為我年齡大點,加上從小數學就好;所以做過統計,我有四個「姐姐」,六個「媳婦」,其它的都是「妹妹」。

斗轉星移,時光飛逝。轉眼間這群大大小小的男男女女,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特別是經過了文化大革命,粉碎了四人幫之後。這群孩子基本都經過了上山下鄉,參軍,工農兵學員,複員轉業等等,回到了父母身邊。這時父母的老戰友們又紛紛的走動起來,為兒女的婚事操心費神。特別是家中姑娘多的首長,為找個稱心的乘龍快婿,往往是老倆口齊上陣。(那時社交圈子較小,轉來轉去還是老戰友的範圍。)因為我家男孩多,選擇的餘地大。所以這些伯伯阿姨,就把我家當成主攻目標。見有那麼多老戰友上門,有的還帶著女兒來看他。爸爸心裡那個開心,都不知說什麼好。他是見這個挺滿意,看那個也不錯。嘴裡還和老戰友調侃:「好傢夥。當年讓你們把她給我當女兒,你們都不肯。現在帶她來我們家,你們想干怎麼呀。」伯伯們是被嗆的說不出話,可阿姨回話讓爸爸更開心:「要我們姑娘給你當女兒,我們是捨不得;但送給你家當兒媳,我們願意。」

雖然爸爸有五個兒子,但我的目標最大,一是我從小隨父母在軍營長大,爸爸老戰友大都認識我;二是我經歷豐富,工農兵都干過,還上過大學;三是我長的帥,還在文工團混過,走出去不影響市容;等等。在伯伯阿姨的眼裡,我就是不錯。這下子可壞了,我屁股上就有了七、八個人選。爸爸也不管我是怎麼想,反正人家來過了我就要回訪。回訪後就要表態,這個不行下面還有。說實話,我從小就和這群女孩子在一起混大的,大家彼此之間也較熟悉。但那時年齡太小,還不懂去培養感情。這十多年後再見面,人已不是當年的模樣了。說過去的事還記得,看人已不認識了。這時讓我去和她們談戀愛,我都不知道怎麼去談。為了學會談戀愛,我還專門看了不少普希金、泰戈爾的詩篇。可是這些外國的東西,臨時抱佛腳又不太會用。我這個人心腸好,很會憐香惜玉。直接拒絕她們的好意,又怕傷了女孩子的自尊心。所以只有採取唯一的辦法,那就是躲避。(那時還沒有BB機和手機,找人很不方便。)

文革時期的十年,文化教育不僅是徹底地崩潰了,還編造不少荒唐的歷史事件。(最搞笑的是井岡山朱毛會師變成了毛林會師)。文革初期大字報年代,還出了一幅《百丑圖》漫畫。一百多名國家部長級以上的幹部,被篡改和編造成反革命歷史公佈於眾。我從小就愛好歷史,特別是對黨史軍史更感興趣。正巧韓老爺子有個哥哥叫羅青(1925入黨的老革命),他與總理、賀龍、薄一波、李克農、沙千里等關係很好,是我黨早期著名的地下工作者。我喜歡陪羅老聊天,從他的講述中知道不少外面不明的內部秘聞。

當時,我在的單位正在完成建設部下達的一個科研任務,我是這個項目組成員,所以經常到北京出差。那時出差條件十分艱苦,每天只有4角錢的伙食補貼。過去無論出差到何地,我都會摸到爸爸的一些老戰友家。好吃好喝不算,還能給我提供不少方便。回去後再跟爸爸說說老戰友家裡的近況,爸爸一高興沒準還能賞我包好煙。但現在我是誰家都不敢去了,怕給對方造成誤會。可是建設部招待所的條件太差,實在是沒法呆下去。我左思右想考慮半天,最後還是跑到韓伯伯家去住。這樣就有機會溜到羅老家,陪羅老開心聊天去了。

出差回家後,發現爸爸對我沒有好臉色。我看情況不妙,晚上趕緊編造韓伯伯家的現況向爸爸彙報。還告訴他去了羅老家,並代表爸爸表示了問候。我爸爸文化水平高,修養素質就是好。明明知道我是在軟抗他的指示,但抓不到我的錯處也不便發火。爸爸聽完我的彙報也沒說什麼,只是讓我再去韓伯伯家時幫他帶封信,要我親手交給阿姨。

時隔不久我又去建設部出差,到北京後我去了韓伯伯家。正巧韓伯伯外出開會,只有阿姨和孩子們在家。我把爸爸讓我捎的信交給了阿姨,就到裡屋擺龍門陣去了。阿姨打開信一看,信上就幾個字:「你說話算數不算數。」阿姨見了信挺納悶,心想:「二、三年都沒見面了,我說了什麼啦?要不,是韓伯伯答應過的事沒辦好?」阿姨也是軍人出身,也不等韓伯伯回來問問清楚,拿起電話找爸爸就問怎麼回事,什麼時候說話不算數了。爸爸在電話里回復的也很乾脆:「此事與老韓無關,就是你說的。時間嗎長了點,地點是在朝鮮。」阿姨放下電話,腦袋裡是一頭漿糊。嘴裡一個勁的念叨:「在朝鮮,在朝鮮,在朝鮮怎麼啦。」

這時,我正巧來客廳拿東西。阿姨一見我好像想起什麼來,只見她又抓起電話,大笑地對爸爸說:「你這個老頭子,要兒媳也不明說,還給我繞那麼大一個彎。好,我說話算數,姑娘給你了。」

原來在朝鮮時,我爸爸在炮兵,韓伯伯在鐵道兵。當時他們給弟妹做的媒已經成婚,所以兩家已成為戰友+親戚。在我一歲多的時候,韓伯伯和阿姨來我家玩。阿姨和爸爸開玩笑說過:「你們是個小子,我們生了閨女。我看這小子挺好玩,給我當姑爺吧。」阿姨沒想到的是,事隔二十多年,我爸爸還記得這筆帳。

阿姨這個閨女,就是我的「堂表姐」。

很快,我和堂表姐的婚禮,定在當年的六一兒童節。

附記一:

我和堂表姐結婚後,韓伯伯和我爸爸的級別都提高了一級。原來他們是戰友+親戚,現在是戰友+親戚+親家,而且是兩代親家。我們的爺爺輩是親家,父親輩又是親家。在別的地方還好說,但到了我叔叔家就亂了套。按塗家來算,她應該把她姑姑叫成嬸嬸;按韓家講,我應該把我叔叔叫為姑父。叔叔的小孩稱我們也麻煩,按塗家來算,她是嫂子。按韓家講,我又成了姐夫。到最後達成共識:對長輩,按過去的稱呼不變;對平輩,什麼都不叫只呼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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