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海律 ： 只懂介紹購物信息的導遊不值得被定價

雲南女導遊嫌購物少辱罵遊客沒良知事件發生後，我在朋友圈轉出一篇估計是旅業同行為導遊鳴不平、指責遊客貪便宜的文章。這當然是個荒誕邏輯的自說自話，讓人悲哀的發現導遊和消費者活在兩個截然不同的良知世界，在有著明令禁止強制購物的《旅遊法》做保證前提下，還沒一丁點契約精神的理直氣壯，純屬被旅行社和旅遊業長期迫害下造成的可憐又可恨之人。

不一會兒，就有在雲南做旅行社多年並深感行業變態的小學同學回應：如果不是那麼低的價格，誰會來雲南？

同樣作為雲南人的我迅速納悶了，長期以來，無論從媒介市場還是影視文學裡，雲南不都是以獨特而豐富的自然景觀和民族風情，牢牢吸引著國內和國外的遊客嗎？莫非雲南旅遊業，很大程度上得靠團隊游尤其是低價團來支撐？莫非在團隊遊客人眼裡，那些特色都是些根本賣不上價格的便宜貨？

確實，自然風景本不該收費，雖然我們國內有著那麼多全面覆蓋的昂貴景區；確實旅遊途中那些所謂特色的民族蠟染、銀飾玉石，要麼是自稱手工的大批量工廠貨，要麼是坑蒙拐騙的破石頭，讓旅遊者寧願扎堆去日本搶馬桶蓋，也不信任國內這些「旅遊紀念品」；確實，絕大多數國人還不會願意為一個在客車上嘮叨的傢伙付費，而只懂背目的地資料、抖點黃段子並接著介紹下一站購物信息的導遊，也實在不值得被定價。

於是，我置身旅業的同學按照只圖便宜而不考慮目的地特別度的客群思維來算賬：「如果正常價格從北京來雲南旅遊一趟需要5000元左右，而去韓國也就3000元，會有多少人來雲南？眼看錢都流到國外去了，雲南的做法也就被默許了。而今要做雲南，單獨旅行社根本是沒錢賺的，都得集團操作，畢竟旅遊資源和成熟實業還是擺在那。雖然自由行註定是未來大趨勢，但也要看看作為支柱產業的雲南旅遊業目前有多少從業者？需要多少人來遊玩才能滿足？而不讓他們失業。」

關於通過距離遠近決定旅遊目的地，倒是很可以理解。我曾在莫斯科問過當地人有沒有去過我最嚮往的遠東地區勘察加半島，俄國人回答：「那價格和時間抵我去四趟巴黎了！」加上遠不能與雲南相較的文化和地貌多樣性，勘察加半島只能發展出得依賴直升機甚至軍艦才能大概玩個盡興的昂貴高端旅遊團，而絕非自由窮游可以拿下。而每年節假日海南島動輒上萬的昂貴住宿和永禁不止的宰客現象，也一直讓宅在家中或行在國外的人們不理解，因為同樣甚至低很多的價格，能在東南亞愉快甚至高級的玩一個月了，並且海色比三亞強多了。在針對團隊客的雲南旅遊從業者看來，「海南旅遊已經垮掉了，基本都得自由行或會獎旅遊，價格高很正常。」

作為如今被奚落為「旅行婊」的那類玩家，我跑過62個國家，卻因為沒有任何物慾而一直零購物，換坐雲南女導遊那團里，估計早被罵個狗血噴頭的趕下車了。不過在多年獨來獨往的路上，也偶爾因公共交通不便、野外狀況不明或幸運的被邀約考察撰稿而必須跟團。在發達國家，那些團隊和導遊的價格可謂不菲，卻也絕對是一分錢一分貨。譬如在愛爾蘭大西洋路徒個步、在愛丁堡走條攝影之路和在多洛米蒂山區滑個雪，開始時我還想不就一條路或幾條不至於迷路的雪道，幹嘛還得來個人帶還得給他好幾十上百歐元，結果人家給你分享的知識、趣聞和經驗，讓本也摳門的我也覺得物超所值。再比如蘇格蘭高地和天空島，就地出發三天兩晚還不包住的240鎊價格，抵得上山東到雲南最低價團的兩人一周食宿行了，結果卻是一個風趣又尺度把握慎重的司機，將整張大巴歡騰成知識和音樂兼宜的夜店俱樂部。當然，要能感受到高質服務也得自己語言上能過關，這對很多出遊的國人確是大問題，海外華人旅行社確也不少，但跟過一兩次就知道，那些心不在焉的導遊，基本只會介紹「面積多大、人口多少、特色產品是什麼」，然後「下一站，大家可以去購買……」

一方面我們還很缺真正高質而幽默的、賺錢賺得開心也負責的導遊；另一方面苦日子過久了後開始旅遊的人們，還會帶著佔便宜心理否定導遊的價值，反正《旅遊法》保護我不用強制購物，即便你擬一個「旅遊購物團」的條約，你沒有收入跟我不買東西有啥關係，強迫我侮辱我了，我還可以動用法律武器。不過相信在大數據時代，會自己去做攻略的遊客只會越來越多，低價團隊游份額只會越來越小。傳統旅行社的假定客群，確會因事件曝光和處罰來臨後而面臨流失問題，相應的市場份額也會迅速降低。但也反倒是個不錯契機，促使旅業創新產品、重新定價，從這個意義看來，罵人女導遊只不過替旅業說出了憋在心中的實話，它未必是件壞事，也但願能給遊客和行業都提個大醒，讓雲南和國內其他旅遊目的地能不再依賴讓消費者和導遊都相互不爽的低價團。

作者：張海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