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澗山人：自由立茲，文明之啟端（論法的精神）書評

近來讀了孟德斯鳩的《論法的精神》（1748），感覺受益匪淺，釐清了不少思維上的迷障。孟德斯鳩細緻梳理了自然法的起源與三權分立的制度設計，還有人定法的諸多歷史、社會、習俗、宗教等方面的因素，從理論上理清了許多法治（Rule of Law）與民主（Democracy）的問題。自然法是源於古希臘早期自然哲學家的邏各斯（Logos）概念，就是不證自明、符合人類通行的道德準則和戒條，如不殺人、不搶劫、不偷盜以及一些人類天賦的自然權利（生命權、人身自由、私有財產、社會良俗等）。自然法是人定法（人類制訂的法律，是與自然法相對應的規律）之前存在的法律。斯多葛學派試圖把自然與人性調和，他們認為宇宙整個受一個普遍法則支配，人是宇宙的一部分，人類理性也必定受到這個普遍法則的支配，這就是自然法。古羅馬哲人西塞羅認為自然法是根植於自然的「正確規則」和「最高理性」，又體現了人的理性。人首先要遵從自然法則，這是無須贅述的道理。孟德斯鳩接著將歷史上西方哲學家對政體的分類，做了一個大致的梳理。柏拉圖把政體分為君主政體、僭主政體、貴族政體、寡頭政體、溫和的民主政體、極端的民主政體。霍布斯是君主政體的大力推崇者，把國家的形式分為三類：君主政體、貴族政體和民主政體。馬基雅維利則無視民主政體的存在，替代之為共和政體。Plato對民主的態度個人並不欣賞，但他對自由的邊界看得也比較清楚：在民主制度下，過度的自由和不恰當的平等，必然導致無政府主義的盛行。一切人對一切人的戰爭，就是無限制的自由造成的。在這一點上，洛克（Locke）認為，法律不是限制自由，而是保護自由。孟德斯鳩基於前人的觀點，提出了明確的命題：自由僅僅意味著法律許可範圍做一切事情。而柏拉圖錯誤的將自由視作自主，人的自主是一切罪惡的根源，這無疑是對個體自由的誤解。霍布斯則認為自由是一切外界障礙的不存在，這種機械的簡化解釋顯然也是不能讓人滿意的。洛克在國家權力的制衡上也有理論上的建樹：立法權、對外權和執行權。這是孟德斯鳩所提出的立法權、行政權和司法權的靈感來源，三權分立的制度設計也成為了英、法、美等諸國的立國之本。以此觀之，孟德斯鳩所闡發的理論，也大多來源於英國。他對英國的政治、經濟和個體權利意識，多所推崇。他看出英國、西班牙、荷蘭等國的貿易發展與西方人航海事業的追尋有著密切的聯繫。航海業的發達有利於貿易的擴展，沒有航海業，貿易就會受到阻礙。同時，他認為民主政體的原則是品德，貴族政體的原則是節制，君主政體的原則是榮譽，專制政體的原則是恐怖。而英國的君主政體就是基於榮譽，正是這種道德倫理與英國人的貿易精神相融合，還有浸潤已久的盎格魯-撒克遜傳統下的人身保護、保障私有財產與信仰、言論自由，才使得英國充滿活力與朝氣。孟德斯鳩對聯邦制也有好感。這一點他也著重以希臘的自由城邦聯盟為例加以說明，他認為聯邦共和國能夠起到抵禦外敵、維護國家尊嚴和防止國內腐化的作用，同時因為成員國分享政治權力，這使它擁有了民主制的好處。希臘正是通過聯盟的形式，獲得了持久的繁榮。聯邦政府的組成是依據一種相互的協定。這種聯邦制的好處在於，可以避免因地域、族群、宗教等社會因素導致的內亂，在外力威脅的時刻又能凝聚成一股不可輕視的力量，可以摒除一切弊端。此書精髓甚多，不及細述，有識者可細加領悟體會。言不盡意，孟德斯鳩對自然法的起源、政體的優劣比較，以及三權分立、權力制衡和民眾權利的闡發，都有細緻入微的條分縷析。孟德斯鳩的《論法的精神》不足之處，諸如反對死刑的廢除、質疑貿易自由、同性戀的入罪定讞、對中國儒家思想政治倫理的高估等，但瑕不掩瑜，此書的精華部分還是不容忽略的人類精神遺產。惟有廓清思維的迷霧，人的理性才會得到儘可能大的發揮空間。時光如水，朔雲終會消散，繁星璀璨，皓月當空，留給人間無盡的遐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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