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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澤東與文革小報

毛澤東與文革小報

1、王力說:「毛主席最注意造反派的報紙」

以「革命造反」為主旨的紅衛兵造反派辦的文革小報,之所以在「文革」一段特定的時間大行其道,究其深層原因,可以說這與毛澤東本人對紅衛兵小報為代表的造反派報紙一度持肯定、贊成,甚至欣賞的態度不無關係。筆者以為,毛澤東與文革小報的關係,是一個至今仍值得深入研究探索的課題。

中央文革小組成員王力於1967年1月的一次談話,其中就提到毛澤東對文革小報的態度。不過,當時尚沒有「文革小報」這種說法(「文革小報」這種稱謂,是後世的人們回顧評價「文革」時期這一特殊現象時,才開始使用併流行開的)。王力講話中用的是「造反派的報紙」,這一帶有點官方色彩的提法。

1967年1月24日凌晨,王力在人民大會堂接見《北京日報》社的造反派代表及相關人員,主要談所謂「《北京日報》的新生」問題。其時,自1月初上海《文匯報》和《解放日報》先後奪權,並獲毛澤東肯定後,全國各省、市、自治區的黨報,大部分被紅衛兵進駐或造反派奪權,宣布「新生」。作為新北京市委機關報的《北京日報》也難逃被接管改版的命運。王力這次接見談話,就是代表中共中央和中央文革,對「新生的《北京日報》」表態的。王力此時的身份,已不僅僅是中央文革小組的一般成員,而是身兼由毛澤東直接任命的「中央宣傳組」的組長重要職務。1月8日,毛澤東在其住處親自召集有部分中央文革小組成員參加的高層會議,當時,「文革」開始後一直掌握中央宣傳口,執掌輿論大權的中央第4號人物陶鑄已於幾天前被打倒靠邊。在此情況下,毛澤東在會上宣布成立中央宣傳組,併當場宣布其成員為王力、唐平鑄、胡痴,由王力任組長,並立即讓王力等人在中央人民廣播電台廣播《告上海全市人民書》。王力這種新身份,有點類似後來的姚文元,而所不同的是,他此時直接對毛澤東本人負責。王力在講話中,對主持新《北京日報》的人員說:報辦起來了,大家要共同把報紙辦好。毛主席最注意造反派的報紙,你們要把報紙辦好。你們同北師大關係還是人民內部矛盾,要團結起來。王力講話中提到的「造反的報紙」,顯然是指紅衛兵造反派辦的文革小報。以王力當時位居高層核心的身份和毛澤東對他的賞識信任推斷,這番話的可靠性很大。況且,「文革」時期那種政治背景,不用說偽造、生編,哪怕是僅僅對毛澤東的原話指示修改幾個字,也將面臨牢獄之災。身居高位的王力,當然更明白這種利害關係。因此筆者認為王力這裡傳達的,是真實表達了毛澤東當時對造反派小報,有所喜好或者說有所偏好的立場態度。

同時,筆者以為,這也符合毛澤東一貫的觀點和主張。其實,毛澤東終其一生,都與小報有某種不解之緣。早在當年的中央蘇區以及延安時代,毛澤東就很注意各種小報,經常找一些小報來閱讀,並從中獲得一些有用的信息,以至拓展自己的思路。據記載,對國民黨的小報,毛澤東就經常找來看,而且往往從小報上的一些政治新聞中,分析出我黨在國統區的活動情況,以及民主人士同國民黨當局鬥爭的情況。

在延安,毛澤東除關心《解放日報》外,對延安邊區發行的小報也很重視。當年延安邊區有一份《邊區群眾報》的小報,據說,這份小報後來改為用四號字排印,就是直接來自毛澤東的指示。毛澤東關注小報,當然是認為小報比較能反映來自群眾的聲音。那時,關中地委辦有一份8開的油印小報,毛澤東幾乎是每期都看。有一次,他從這份小報上看到刊載的文章上反映出邊區群眾的某些要求,當即將這份小報寄給博古和陸定一,並用紅筆寫下眉批,稱讚小報上刊載的兩篇小文章。說文章寫得精闢,有獨自見解,是大報上很難看到的好文章,不妨轉載在《解放日報》上。後來,《解放日報》果然轉載了油印小報上那兩篇小文章。1

毛澤東這種對小報格外的興趣和關注,一直延續到文革時的紅衛兵造反派小報。與遇羅文一起創辦《中學文革報》並刊發遇羅克《出身論》的牟志京,則從另外一個角度揭示了文革某段時期,毛澤東每天必看數份最新出刊的「最有影響的紅衛兵小報」,並將此事交中央文革具體辦理,而中央文革又將此任務布置給「首都三司」,由「首都三司」宣傳部長負責薦報找報這樣一個令人吃驚的事實。牟志京在一篇回憶文章中寫道:「幫我開過介紹信的三司宣傳部長,曾向我索取全套的《中學文革報》,講他受中央文革之託,要為毛澤東準備八份最有影響的紅衛兵小報。他認為我們的報紙應在此列。」

毛澤東對造反派報紙的這種態度,對文革小報的存在和發展,可說是決定性的,極為關鍵和重要。

2、毛澤東不贊成《百丑圖》

毛澤東對紅衛兵造反派辦的小報持支持和讚賞態度,但是並不表明他對這些小報,以及紅衛兵過分搞法,持完全的支持與肯定。事實上,對當時流行一時的所謂「革命造反行動」,如「掛黑牌」、「戴高帽子」、「搞噴氣式」等過火行動,毛澤東是持否定立場的,甚至提出過尖銳批評。表現在其時已十分風行造反派小報和傳單方面,毛澤東對其中過火的東西,是持強烈批評反對態度的,其中最典型的就是那幅著名的漫畫《百丑圖》(又名《群醜圖》)。《群醜圖》是北京的一批紅衛兵以「鬥爭彭、羅、陸、楊反革命修正主義集團籌備處」名義搞出的一幅大型政治漫畫,最早出現在「首都二司」機關報《東方紅》第21期上。其中,對一部分黨和國家領導人以及一大批知名人士予以集中批判攻擊,極盡醜化潑污。面世後,在社會上影響很大,流傳甚廣。

然而,這幅《百丑圖》傳到毛澤東那裡後,卻引起了他的不滿以至憤怒,對其做了尖銳批評指責。

有意將《百丑圖》透露給毛澤東,並讓其對紅衛兵造反派一些做法提出批評指責的,是其時身任北京衛戍司令的傅崇碧將軍。文革後,傅崇碧在其正式出版的回憶錄中,詳細記述了事情經過。正在緊張的時刻,毛主席那裡來電話,要我到主席那裡去一趟。我就問讓不讓去?江青說快去吧!我到達中南海毛主席那裡,已是夜裡兩點多了。毛主席還在游泳。我坐了半小時,毛主席從游泳池出來了。見到我,主席說:「先吃飯吧,解決『民生』問題。吃了飯再談。」飯送上來,毛主席叫我一起吃。吃完了飯,主席問我:「北京現在的情況怎樣?」我說:「很亂。」主席問:「街上大字報還多不多?」我說:「很多。」主席問:「砸爛『豬頭』(指朱總司令)的大字報還有沒有?」我說:「有。」主席說:「這不好!豬、毛不能分。沒有豬(朱),哪有毛?」主席又問:「現在還有武鬥嗎?」我說:「大的沒有,小的還有。」主席說:「在工人階級中間,沒有根本的利害衝突。要搞聯合,要團結,要搞生產。工人不搞生產,學生不上課,不行。」說到這裡,主席看我放在面前一大捲紙,主席問:「那是什麼?」我說從釣魚台出來時,有人攔我的車子,放進車裡的,是什麼我還沒看。主席說:「打開我們看看。」一打開,是一張彩印的大漫畫「百丑圖」。(筆者註:這裡傅崇碧的記憶稍有糾正處,那份刊有《群醜圖》的小報,是套紅印刷而非「彩印」。當時印刷水平,中國尚無彩印報紙)主席看到上面畫的是賀龍等領導同志抬著劉少奇,羅瑞卿口內含著刀,許多被醜化了的黨政軍高級領導跟隨在後。主席生氣地說:「這是在醜化我們的黨!這種東西不準搞!」主席馬上叫秘書打電話給陳伯達,要他把此圖全部收起來,不準在社會上流傳。我趁此時機告訴主席說:「現在批鬥老幹部比以前更厲害了,還要老幹部坐『噴氣式飛機』。」主席問:「什麼叫『噴氣式』?」我就比劃給主席看。主席說:「這樣做不好!」

毛澤東發了話,不久,中央文革小組也就正式傳出消息,對《百丑圖》予以抨擊並不准其它小報再轉載,已發行的小報要收繳銷毀。可見,毛澤東雖然對大字報及紅衛兵小報持支持肯定態度,但對其中一些過分的東西和搞法,仍然是不贊成甚至明確表示反對的。另據王力回憶,毛澤東還反對小報刊登批鬥「走資派」時戴高帽子的照片。王力在其《回憶錄》中說:「還有他提出不準戴高帽子、剃頭、遊街。在軍委八條以前他就這樣提了。主席明確說:『這是屬於武鬥範圍』。總理反映過,我也反映過香港報紙刊登了王任重、曹荻秋戴高帽子的照片。主席叫我代中央寫一個通知,叫各地的小報不許登戴高帽子的照片。」

當然,由於中央文革小組一幫人暗中的支持撐腰,以及當時全社會掀起的打倒劉鄧及其在各地各部門的所謂「代理人」的狂潮,儘管毛澤東明確批評反對《百丑圖》這種很惡意的攻擊醜化,以及小報刊登戴高帽子等人身侮辱性照片,但紅衛兵、造反派辦的小報上用漫畫醜化「劉、鄧、陶」及其他黨和國家領導人和省市領導的做法,以及戴高帽,搞噴氣式等行為,並未真正得到制止。正如王力也承認的:「這些指示的效果很小。」各類千奇百怪的漫畫,以及批鬥照片,仍不斷充斥於首都及外省市的小報中,並構成其特色之一。

3、毛澤東指示轉載《首都紅衛兵》社論

1967年1月31日,《人民日報》第二版以《革命造反派在毛澤東思想的偉大紅旗下聯合起來》的通欄標題下,一共發表了4篇紅衛兵及造反派的文章。整個第二版被冠以「革命造反戰地」,並配以木刻版畫的題花,十分令人矚目。頭條位置即是署名「首都紅衛兵第三司令部」的《打倒「私」字,實行革命造反派大聯合》文章。這篇文章,雖然是出自造反精神最強,造反勁頭最足的「首都三司」名下,卻一反當時火藥味十足,張口「炮轟打倒」,閉口「砸爛狗頭」之類流行的造反派腔調,而是多少有些和風細語地談革命造反心得,說學習毛著體會(《人民日報》通欄標題之下還有個副標題:《——學習關於〈糾正黨內錯誤思想〉一文體會》)。更讓人稱奇的是,「首都三司」這篇文章的矛頭,對準的既不是黨內走資派,也不是所謂「資產階級反動路線」,而是對準了造反派自己。

文章在曆數了「私」字在革命造反派隊伍內部的種種表現後說:「這個『私』字,就是很多同志頭腦里的那個資產階級司令部。我們頭腦里同樣進行著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的奪權鬥爭。如果不把自己頭腦里的『權』奪到無產階級手裡來,也就是說,不用毛澤東思想去佔領我們頭腦里的司令部的話,那麼,即使我們把權從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手裡奪過來,也是沒有什麼意義的。」1

這篇文章甚至還聳人聽聞地宣稱:「階級敵人在拚命地尋找著我們隊伍內的每一點縫隙,挑撥、離間、破壞革命派的大聯合。」而對造反派來說,「我們將怎樣回答敵人?實現無產階級革命派鋼鐵般的大聯合!這就是我們的回答。」最後,「首都三司」的文章號召:「打倒風頭主義!打倒本位主義!革命的知識分子和革命工人、革命農民、革命幹部及一切革命群眾聯合起來!」

其實,「首都三司」這篇文章,是其機關報《首都紅衛兵》幾天前(1月26日)發表的一篇社論。在「一月風暴」高潮中,「首都三司」發表這種內容的社論,是否有什麼背景(比如說奉中央文革小組某些人的指示而為),不得而知。不過,《人民日報》在顯著位置上作全文轉載,這可以說是「破天荒」的舉動,其實是有其背景和內幕的:原來,這完全是奉毛澤東的指令而為之。

據說,毛澤東是見到自己書房案頭上擺著的這份《首都紅衛兵》小報,一眼望見這篇社論的標題,為之所吸引,坐下來一口氣從頭到尾讀完,不覺為之叫好。又當即叫來主管《人民日報》的陳伯達,指示其立即在《人民日報》上作全文轉載。1推測毛澤東這一不尋常的動機,似乎可以這樣認為,目睹「一月風暴」奪權高潮的來臨,毛澤東大概認為文化大革命大局已定,現在值得關注的,不再是對立派,而應當是即將全面接管政權的造反派內部的問題及其整頓,否則這些被一度寄與重望的年輕闖將可能接不好班。

這個事例,生動地說明了毛澤東對紅衛兵造反派小報的看重(當然也與江青、陳伯達等人當時的極力推薦有關)。如果不是毛澤東本人親自發了話,是沒有人膽敢把紅衛兵造反派這種一向無法登上大雅之堂的小報,連同諸多反映黨和國家軍機大事的文件報告一起送上毛澤東書房的案頭的。

正由於毛澤東發了話,表明了對造反派小報的欣賞態度,作為黨中央喉舌的《人民日報》,當天在全文轉載《首都紅衛兵》這篇社論的同時,還轉載了北京有名造反組織北京地質學院東方紅公社的《奪權必須聯合》,上海工總司下屬的上鋼二廠革命造反工學聯合兵團的《聯合起來就是好》,以及署名「紅槍手」的《『私』字是阻礙革命大聯合的絆腳石》等3篇造反派文章,這些也都是從文革小報上選載的。同時,還用「人民日報社」的名義刊載了那個關於「徵求全國革命造反派辦的報紙的《啟事》」。正如前面已論述過的那樣,《人民日報》社這則《啟事》,對文革小報的「發展繁榮」,無疑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而這一切,顯然都與毛澤東對之持欣賞肯定態度有關。

4、上海《魯迅兵團》何以大出風頭?

在《人民日報》轉載《首都紅衛兵》社論之後僅僅20餘天的1967年2月26日,《人民日報》又在第一版頭條位置用特大字型大小通欄標題的醒目編排手法,轉載了也是來自造反派小報的文章:《我們魯迅兵團向何處去?》。這篇文章的原文刊載於上海體育戰線革命造反司令部魯迅兵團主辦的小報《體育戰報》第4期,作者為魯迅兵團下屬的「東方紅戰鬥隊」。

如果說,20多天前,《人民日報》轉載的「首都三司」等4篇來自造反派小報的文章,版面僅僅安排在第三版,且無「編者按」,也沒配發「短評」之類,還顯得規格不夠,缺乏某種權威性、震撼性的話,這次轉載上海《體育戰報》的這篇造反派文章,則是用上了有史以來的最高規格。不僅《人民日報》用醒目的黑體字加了一段引人矚目的「編者按」,而且在第一版右下部分轉載了中共中央理論刊物《紅旗》雜誌1967年第4期為此專發的「短評」:《推薦兩篇好文章》。(《人民日報》第一版同時轉載的還有上海《體育戰報》第4期評論員文章《為「東方紅」小將的一張大字報叫好》)。

《人民日報》這個編者按說:「今天,本報刊登上海體育戰線革命造反司令部魯迅兵團東方紅戰鬥隊的一張大字報,《我們魯迅兵團向何處去?》。同時,刊登上海《體育戰報》評論員的文章,《為「東方紅」小將的一張大字報叫好》。這兩篇文章,提出了在無產階級革命派向黨內一小撮走資本主義道路當權派奪權鬥爭的過程中,在取得初步勝利之後,帶有普遍性的、迫切需要解決的、關係革命事業繼續前進的極其重要的問題。這兩篇文章是活學活用毛主席著作的好範例。」這個「編者按」還帶號召性地說:「這兩篇文章,值得全國各地無產階級革命派的同志們注意,並結合自己單位的具體情況,認真地學習和研究。」

《紅旗》雜誌「短評」更是高度評價:「是兩篇好文章,是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中活學活用毛主席著作的一個好範例。他們『有的放矢』,他們把毛澤東思想的普遍真理同本地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實際,緊密地結合起來。這是值得全國各地的革命小將學習的,同樣也是值得革命的老幹部學習的。」又說:「這兩篇文章,在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進入向黨內一小撮走資本主義道路當權派奪權的新階段的時候,提出了無產階級革命派內部、革命群眾組織內部出現的問題。這些問題是帶有普遍性的。他們提得及時,切中要害。」最後,《紅旗》短評向全國億萬紅衛兵和學生髮出呼籲:「革命小將們,我們一定要為無產階級爭氣,為偉大的社會主義祖國爭氣,說到做到,認真地不斷地用毛澤東思想改造自己的世界觀,把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搞得更好。」

魯迅兵團東方紅戰鬥隊這張所謂的大字報長達數千字。其實它算不得真正意義上的大字報,倒像是一篇充滿極左辭彙和說教意味的文革論文,除長達1000多字的引言導論外,共分為「反對單純軍事觀點,突出思想革命」、「反對『材料挂帥』,打『人民戰爭』」、「徹底粉碎反革命經濟主義,節約鬧革命」、「反對關門主義,團結大多數」、「整頓思想,向『私』字開刀」等5個部分。《人民日報》轉載時,不單用頭版頭條顯著位置,而且是不惜篇幅,除第一版上半版外,還用上了第三版一個整版才全部裝完(新華社已於前一天的2月25日向國內外發了通稿)。通讀這張大字報全文,其實深感內容空洞,言辭啰嗦,全篇談不上有什麼新意,也並無什麼實質性的內容。其主題,不過是講造反派在奪了權掌了權後,應如何重視和面對自己隊伍內部存在的種種問題,並提出對策,即克服「私」字,進行整風。無論按現在還是當時的標準,這都是一篇冗長乏味,令人難以卒讀的說教文章。然而,一向代表中央聲音的三大宣傳媒體,新華社、《人民日報》、《紅旗》雜誌(也包括當時影響極大的中央人民廣播電台),對此文竟如此看重,不約而同地一齊刊發轉播,為之喝彩叫好。這是很不尋常,也很令人矚目的。

說起來,上海體育戰線革命造反司令部魯迅兵團,在被稱為「一月革命」發源地,「一月風暴」的上海,無論實力,還是其聲名影響,都排不上檔次,充其量算個二、三流造反組織。《體育戰報》在上海眾多造反小報中,也屬於很不起眼那一類。筆者就收藏有數十期當年的上海《體育戰報》(包括《人民日報》所轉載有「東方紅」大字報及評論員文章那期),不用說與工總司的《工人造反報》以及《紅衛戰報》、《上海紅衛兵》相比,就期刊規模、版式、印刷,以及文章內容來看,可謂皆覺平常,甚至乏善可陳。《人民日報》等中央喉舌對該報該文竟是如此看重,也簡直是讓人困惑讓人吃驚了。據說,當年上海的紅衛兵、造反派組織中,就不僅有人眼紅,有人羨慕嫉妒,還有人不服氣,甚至憤憤不平,暗地裡議論:「魯迅兵團算老幾?東方紅戰鬥隊算老幾?」不過,不久就有小道消息傳了出來,此番不尋常的安排和舉措,不僅來自黨中央,而且還直接來自「偉大領袖毛主席」。這下,除了表示堅決緊跟照辦,沒有人再敢對此表示不平甚至不敬了。否則就是「炮打」,弄不好會入監下獄。

《人民日報》(包括《紅旗雜誌》及新華社等)這番安排和舉措,確實不是陳伯達,也不是江青等中央文革要員可以做主的,甚至也不是主持中央政治局日常工作的周恩來以及被稱為「副統帥」的林彪可以決定的。它確實是直接來自毛澤東本人的指示。如同當初指令中央人民廣播電台立即對全國廣播聶元梓等人的大字報一樣。《人民日報》、《紅旗》雜誌以這種規格刊發對待魯迅兵團「東方紅小將」的這張大字報,是毛澤東親自發的話,並具體指示要如此高規格,高重視程度地辦理,以期引起全黨全國上下的一致重視,並予以學習仿效。

對此,陳伯達在當天的一次講話中,曾有所披露。陳伯達於2月25日深夜至26日凌晨接見雲南地區的造反派時說:「上海發表的《我們魯迅兵團向何處去?》和上海《體育戰報》評論員文章,是活學活用毛主席著作的好文章,是毛主席推薦的好文章。文章中所談的問題是對全國造反派有普遍意義的。全國造反派都要好好學習。從陳伯達這個講話透露的信息來看,此事的確是奉毛澤東直接指示而為。正由於此,儘管刊於《體育戰報》上的這份大字報文章空洞冗長,全篇滿是說教,讓人讀之味同嚼蠟,那篇評論員文章寫得也談不上精彩,但其迎合了毛澤東當時的心思,所以能獲得最高規格的賞識與殊榮。原先名不見經傳的上海魯迅兵團也因此紅遍大江南北,一時風光無限。為此,<體育戰報>還在3月5日出刋的第6期,以頭版套紅刊載了<向毛主席致敬電>全文,向遠在北京的毛澤東致敬感恩,大表忠心。至於向來不起眼的這份上海灘小報《體育戰報》,是如何擺上毛澤東案頭,獲得最高領袖一閱,而被看中作典範的,其個中內幕,當時即有幾種不同版本。一說是中央文革小組見到這份小報,報給江青,江青閱後推薦給毛澤東的;另一種說法則認為是張春橋、姚文元在上海最先見到該文,善於揣摩毛澤東心思的張春橋報著一試的心理,專程從上海帶至北京,上呈毛澤東一閱,不料竟大獲毛澤東讚賞肯定,張春橋也為此臉上有光。總之,不管哪個版本屬實,這都是毛澤東當年看重小報的一段經典故事。

5、文革高潮中,毛澤東通過小報了解時局

1967年夏天,「文革」引起的局勢動蕩和混亂達到高潮。在這種動蕩混亂的高潮之際,毛澤東悄然離京,開始了「文革」中的第一次南巡。

離京前一天,7月12日,毛澤東破例在其住處接見了一位來自家鄉的客人,這位來訪者就是毛澤東早年在湖南的同學,建國後時任湖南副省長的著名人士周世釗。那天,兩位老同學多年不見,毛澤東談興極佳,一氣談了3個小時。周世釗卻沒有毛澤東那種談興和好心情,他對文革時局憂心忡忡,這次就是專程赴京,設法求見毛澤東,當面彙報湖南日益嚴重的局勢的。而毛澤東面對老同學,談的更多的是家常話。

周世釗這次最想對毛澤東談的是當前的文革形勢,以及對文革中造反派一些搞法的不同看法,尤其是湖南兩派武鬥引發的嚴重局勢。但毛澤東話題不往這方面說,他也不好貿然行事。想了想,略作斟酌地說,來京後,多數時間是在飯店房間里看看書報,有時也出去走一走。又說,北京飯店大門東邊就面對王府井大街的南口,那裡每天都有人在賣全國各地的文革小報。自己經過那裡,有時也買上幾份帶回飯店消磨時間,也藉此了解各地文革運動的一些情況。

聽到周世釗談起文革小報,毛澤東似乎來了興趣,問周世釗近來從小報上可讀到些什麼重要消息。周世釗說,倒沒有什麼特別重要的,只是小報有些寫法,倒是覺得有趣。比如說到武鬥吧,小報上近來有不少這方面的報導。但報導時,大多數都像是過去戰爭年代發急電的方式來表達,比如,「某某地方告急,急急急,十萬火急!」等等。

毛澤東聞言一笑,說,是呀,動不動就是十萬火急,讓他們告急去。不過,我看急也急不了多久,總會要想個法子解決問題的。周世釗趁機向毛澤東談及湖南局勢,彙報了上個月發生在省會長沙的「六·六事件」。6月6日,湖南兩大對立派「高司」和「工聯」在長沙大規模武鬥衝突,後果嚴重。周世釗為了說明情況的嚴重,講得很仔細。沒想毛澤東對長沙「六·六事件」情況比他還了解得更清楚,具體到東塘是怎麼個打法,河西一戰又如何如何,講得周世釗吃驚不小,張大嘴巴說:「主席,你比我還知道得更清楚哇!」毛澤東又是一笑,說:「我是黨中央主席嘛!他們(指中央文革小組)會時常向我彙報情況的。」說完又遙指辦公桌案頭,對周世釗解釋道,「你看,我那辦公桌上,不是也放著一大堆小報嗎?有些情況我就是從小報上知道的。」周世釗抬眼望去,毛澤東書房一角寬大的辦公桌上,果然堆著放著一大迭報紙,形形色色,大小不一,正是當時流行的各類紅衛兵造反派小報。與周世釗談話後的第二天深夜,毛澤東在代總參謀長楊成武等人的陪同下,乘專列秘密離京作南巡視察。

9月中旬,毛澤東來到南昌,這是他此次為時兩個多月南巡的最後一站。在聽取各方彙報之前,毛澤東仍不忘先從當地文革小報中先獲取第一手材料。以便接見談話時心中有數。江西及省城南昌當時比較有名氣的小報是《火線戰報》。《火線戰報》是在省城南昌及江西全省都頗有影響的紅衛兵主流小報,最初由南昌各高等院校(包括黨校、團校、江西共大等)各小報編輯部聯辦,後來改為江西省大中學校紅衛兵司令部主辦,一直持續辦到1969年上半年,共出刊300多期,在全國各省市紅衛兵小報中也算為數不多的出刊時間長,出刊期數多的報紙之一。毛澤東要看江西的文革小報,《火線戰報》自然是首選。

9月17日,毛澤東接見以程世清為首的江西省革籌小組全體成員。當程世清等彙報到南昌武鬥情況時,毛澤東突然發問說:「《火線戰報》上說,『南鋼失守,廬山失守』,是否有這回事?已經收復了嗎?」一席話,問得程世清等人面面相覷,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才好。1程世清彙報中還談到解放軍某部戰士李文忠「支左愛民模範排」,為搶救群眾而英勇獻身的光榮時,毛澤東點點頭,頗為惋惜說:「我看了《火線戰報》,有他們三個人的照片,他們三個人都很年輕。」後來,李文忠「愛民模範排」的事迹,被《人民日報》、新華社等重要媒體廣泛宣傳了好些時候,這當然是毛澤東返京後發了話的緣故。毛澤東對文革小報的關注和重視,於此可見一斑。

6、毛澤東對外賓暢談文革小報

文革中,毛澤東頻繁地接見來訪的外國朋友及共產黨領導人。會見中,毛澤東不僅向外賓談及中國文革形勢及相關情況,而且還多次興緻勃勃地向外賓提起中國當時特有的「文革小報」。

1967年6月6日,毛澤東在人大會堂會見來華訪問的錫蘭(現斯里蘭卡)共產黨政治局委員桑木加塔桑率領的錫蘭共產黨代表團,陪同者,有中央文革小組顧問康生等。會見中,在談及中國國內情況時,毛澤東說:「參加文化大革命的,不一定都是無產階級,甚至也可能混進來一些壞人,但是,主要的群眾是工人、農民、革命的知識分子。總而言之,過去的領導方法(指文革前)不行了,那是官僚主義的,脫離群眾的,機會主義的。」之後,毛澤東突然將話題引到紅衛兵造反派小報方面上來,對幾位外賓問道:「(北京)地質學院有個《東方紅報》,你看到了嗎?」

桑木加塔桑點點頭說:「我看到了。」稍停,又繼續說,「聽說,它的銷量達10萬份,有時甚至超過10萬。是這樣的嗎?」在座的康生點頭證實確實如此。桑木加塔桑對此也顯得很有興緻,望著毛澤東說:「在上海時,我曾向上海同志說過這樣的話,最好把全中國的報紙(指文革小報)銷量統計一下,我想這個數字可能會很大。大概會比資本主義國家報紙的銷量總數還要多。」毛澤東笑著點頭說:「這些報紙(指文革小報)何止幾百種?大概有幾千種。我這裡就收到兩百多種,看不完。」從毛澤東這番話及談話的語氣、神情看,他對中國當時竟能有幾千種小報誕生於文革中,是表示欣賞和肯定贊同的。認為這至少也是「新生事物」,甚至是一個「創舉」。當年10月中旬,毛澤東會見由謝胡率領的阿爾巴尼亞黨政代表團。其中也多次提到造反派、紅衛兵辦的小報,對其帶有肯定贊成的意思。不過,毛澤東對文革小報的態度,後來卻發生了較大的變化。隨著紅衛兵運動的衰落,以及文革進程中種種弊端的暴露,毛澤東對紅衛兵及其小報的態度,逐漸發生了由肯定讚賞到基本持否定批判的較大轉變。

1969年4月,中共「九大」在北京召開。毛澤東在「九大」之後接著召開的九屆一中全會上,作了一次內容比較廣泛也比較重要的講話。講話最後,就涉及「紅衛兵小報」問題。毛澤東說:

這次全國代表大會,看起來開得不錯。據我看,是開成了一個團結的大會,勝利的大會。我們採取了發公報的辦法,現在外國人撈不到我們的新聞,說我們開秘密會議。我們是又公開又秘密。北京這些記者,我看也不大行,大概我們把他們混到我們裡頭的什麼叛徒、特務搞得差不多了。過去每開一會,馬上透露出去,紅衛兵小報就登起來。自從王、關、戚、楊、余、傅下台之後,中央的消息他們就不知道了。這裡,毛澤東不僅將「紅衛兵小報」視作泄密的一個重要根源,而且將其與已被打倒的「王、關、戚」「楊、余、傅」(「楊余傅事件」為冤案)等「敵對人物」聯繫起來,說明毛澤東對「紅衛兵小報」已基本持否定態度。前後發生了180度大轉彎。

7、毛澤東笑談「喬老爺」街頭賣小報

「喬老爺」,即喬冠華,系人民共和國在海內外頗有知名度的外交才子。對其外交家風度和卓越才華,包括毛澤東在內的中央領導層均極為賞識。

那是1967年夏天的事。其時,外交部造反派為奪外交部的權,掀起了「打倒陳、姬、喬」(陳毅、姬鵬飛、喬冠華)的高潮。為顯示造反派的威信與戰鬥力,一些人逼迫姬鵬飛和喬冠華兩位副部長,到北京最熱鬧的地方去賣造反派辦的小報。這些小報全是打倒他們自己的內容。造反派這樣做的目的是想讓兩位「走資派」當眾丟臉。喬冠華兩人明白造反派的用意,就說自己目前還是代表中國政府的外交部副部長,這樣在街頭上賣打倒自己的小報,有失國體,是否可以換個地點。造反派卻不肯答應。喬冠華分配的賣報地點是王府井百貨大樓前。開頭幾天,都有造反派押著監督。後來,這些造反派大約也嫌麻煩,也看喬老爺賣報還算守規矩,就把一摞小報交給喬冠華,令其自個賣完後回外交部交帳。如此過了兩天,聰明的「喬老爺」立即想出一個巧妙辦法,糊弄不再監督他的造反派。他每天點齊交來的小報份數,按每份2分錢的單價算出報款,待監視的造反派前腳轉身離開,他後腳就溜之大吉,找家僻靜街頭小酒館喝啤酒解悶去了。待幾個小時後,才慢悠悠走回外交部,將換來的零錢作報款上交,謊稱小報已全部賣光,每次還有意多交幾角錢。惹得不明內情的造反派很開心,還誇他說:「你這個修正主義分子倒很會賣報賺錢啊!」善於幽默的喬老爺臉上諾諾,心裡竊笑不已。後來,這個「喬老爺王府井賣報賺錢」的笑話,在外交部內外慢慢流傳開了。這時,造反派已失勢倒台,喬冠華等領導也逐漸復出,知道其內情後,當年那些造反派也莫可如何。此故事流傳甚廣,直至傳到毛澤東那裡。

1973年春,中國面臨文革以來最好的外交形勢,中美、中日關係都出現了新的格局。4月,廖承志率領自中日建交以來規模最大的代表團訪日,地球的另一端,韓敘帶人赴華盛頓商議建立「駐美聯絡處」事宜,正下榻著名的「五月花」飯店。這天,喬冠華代表中國政府,同美國助理國務卿詹金斯在北京談判建立美國駐華聯絡處事宜。一天的會談進展順利,喬冠華很開心,返中方住地後,興緻未減,順口吟了幾句打油詩,前三句是:「八重櫻下廖公子,五月花中韓大哥,歡歡喜喜詹金斯」,第4句,他問外交部的同事誰來填寫。當時,有人說是「喜上眉梢喬老爺」,有的人又建議改為「洋洋得意喬老爺」,喬冠華都搖頭說不滿意。之後,也就一笑了之再沒議談過。沒想到,僅僅過了兩天,毛澤東在住處親自召集有周恩來等領導參加的外交部會議,聽取中美談判的情況彙報。因雙方談判進展順利,毛澤東那天興緻不錯,在座者因之也很放鬆,氣氛十分活躍。有人說起現在外交形勢大好,喬冠華為此詩興大發,作了三句打油詩,可是第四句尚無結果。毛澤東當即說,「好呀,我來給喬老爺填後兩句。」眾人稱好。毛澤東笑著對喬冠華說:「喬老爺,你前兩句是,八重櫻下廖公子,五月花中韓大哥。我現在給你填後兩句是,『莫道敝人功業小,北京賣報賺錢多!』你看如何?」1在座者聞言,無不拍手大笑,原來,毛澤東還記得當年喬冠華王府井街頭賣小報,並機智幽默糊弄造反派的軼事。毛澤東在此也頗為幽默地將這個典故,填進喬冠華的打油詩中,為這個本堪一絕的文革故事,再添了精彩的一筆。

不過此時,文革小報除個別特殊例子外,百分之九十九點九已隨它的主辦者一起,從中國的政治舞台上消失。毛澤東這裡當眾重提喬老爺街頭賣小報的往事,似乎是親自為文革小報所做出的「最後絕唱」。自那天以後,無論公開接見還是私下談話,毛澤東似乎再沒提到過文革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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